六
最近房价的话题在报社各个科室都议论得非常激烈。有人说,现在中央的力度很大,房子降价的空间还有,应该再等等看。也有的说,那不过是一种信号,调控的越凶说明市场行情越看好。这么大的国度,供应的房少,需要用房的人多。只是现在的月光族啃老族太多,大家承受不起数目庞大的人民币。戚生一边听他们侃嘴壳子,一面在想:何不把借给伊珊那儿的钱拿回来去订一套呢,房子比不得饭菜,放起来又不发馊。万一跌了,全当自己的私房来享受。反正成家迟早也要买购一套。如果行情看好,还可以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戚生打定主意,拿起座机拨通伊珊的电话,语音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搞怎么名堂?关键时刻不要感冒哟!他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给她发了个短信:我有急事,看见了速回电话!老天!但愿你看见一定回我哈。可一连好几天,也不见伊珊来电话,也没见着短信。戚生拨了好几回,要么无法接通,要么关机。这娘们在搞什么鬼哟?戚生急了,口中拖出了脏话。到她公司去问问,也许这几天她工作太忙,没时间。他给总编讲了一句“有事出去耽搁下”,就来到了伊珊所在的公司。一打听,伊珊好几天都没来上班了。人也不知去向。总经理也很生气:招呼也不打一个,太没规矩了。如果再不来单位,他就要炒她鱿鱼了。
咦!没听完经理的大发雷霆,戚生匆匆忙忙从公司出来,一脚踏进电梯,按了一下下楼键“↓”和“1”。还未等电梯停稳,他就飞快的跑出大厅,要了一辆出租,匆匆钻了进去。
“荣华小区,开快点!”
戚生现在的速度,完全近乎神九上天的样子。还未等出租车停稳在伊珊住的小区门口,他就打开了车门,旋风般的直往伊珊所在的那栋楼跑去。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他一口气跑到伊珊的房门前。风铃依然挂在门檐上,随着走廊的风轻轻摆动,只是上面沾满了好多灰尘,看来里面好久都没住人了。平时,风铃上面是一尘不染的。伊珊喜欢风铃干净,在她眼里,门上的那几串风铃就是她钟爱的信物,也是她的外在的灵魂。
隔壁门开了,还是那个的老太太,探出花白的头,露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说,好几天都没听见动静,更不要说人影了。
这个伊珊,究竟去哪里了呢?戚生搞不懂了。难道去医院了?难道会人间蒸发不成?医院,倒也是,在病中的滋味不好受。也许她不想让人分担痛苦吧,这反而不是给别人平添了一身惶恐和担忧吗?哟,都五点了!戚生看了一下手机,上面还有一个未接电话,都快到晚饭的时间了。这个城市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等他匆匆赶回办公室一看,人早就走光了。
七
这几天编辑部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一个月,市里要举办一节一会。庞主任在会上发火了:这次任务是政治任务。大家千万不可以搞砸了,要是那个出了差错,小心我不认人哈。主任四十八岁,患有严重的“副科病”,时间长达十三年,现在终于等到一个他自认为可以治疗的机会。会上,大家气都不敢大出。男的不敢抽烟,女同胞不敢吭气。只有戚生一边听一遍认真的记录。会议一结束,大家议论纷纷:这回够好受了。
“生哥哥,这回你得帮我哈,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稿子的事情就全权拜托你了!”“乐呵呵”说完,给戚生抛了个长长的媚眼。哎!
伊珊的事情终于传开了:涉嫌非法集资,犯诈骗罪已经被警方刑事拘留。目前关在西门的看守所里。戚生早早的下了班,买了点水果,揣了点钱,来到了看守所。铁窗铁门铁锁链,对于外界,这是一个特殊的景点,与清新的大自然截然不同,看不出任何原生态的因素,只有人为的痕迹。钢筋水泥四个字足以形容它的单调和森严壁垒,倒是难得的幽深和宁静,不过这静是死寂一般,毫无生气。他给执勤的狱警带去一条中华香烟再加上一千元钱,狱警便放他进去了,但打了招呼,就十分钟。戚生来到伊珊所在的房间。她双手铐着,头发蓬松,耷拉着头,蜷缩在阴暗的屋子的最阴暗的一头。她似乎很害怕光。狱警一开灯,她的头就不住的往下埋。023,有人来看你了!狱警大声说。有人来看你了,023,起来。 狱警又大声吼了一声。声音通过几米的墙壁反回来,好像一个天然的回音壁,清晰的很。狱中的女人反应很慢,过了好一会,才放下了手,抬起了头,仰起了嘴唇。她脸色发白,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也发白,上面还冒着白泡,不住的哆嗦;深陷的眼眶布满了红红的血丝,手瘦得像鸡爪子。这是伊珊吗?这是自己曾经相识相知相恋相爱的女人吗?没有了曾经的气度和潇洒,失去了往日的飞扬跋扈。是不是我看错了?戚生揉了揉眼睛,是她!的确是她!她脖子上的小红胎记在囚服的村托下很显眼,衣服上别了颗发光的纽扣。而这颗纽扣就是戚生西装上面掉下的。这两样东西,戚生再熟悉不过了。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腰杆也不那么挺直了,望了一眼戚生,又把头埋了下去。
“我来看看你,前几天才知道。给你带来一点吃的,拿了点钱给狱警他们,算是改善生活。”戚生说完,两眼盯着她。她依然不说一句话,也不摇头,也不点头。
“万一有什么想说的,告诉狱警他们打电话给我。”见她实在没任何表示,戚生在狱警的带领下出去了。“哐当”,“哐当”,第二道铁门也重重的关上了。
紧张的一节一会终于结束了,编辑部的上上下下都大大松了口气。而戚生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该干啥还干啥。下午部里开会,主任可高兴了,脸上堆满了笑容,说这次编辑部得到了分管市领导的高度赞扬,编辑部对地域文化、人文风情、特色土产都做了及时准确、富有深度的报到。同事们感激戚生,尤其是那个“乐呵呵”,总结会一宣布散会,就感恩戴德地扑在了他身上,搞得戚生不知如何是好。在走出会场时,主任贴在戚生耳边悄悄说了一句:本年度的先进就是你了。
四个月后,伊珊由于诈骗罪、非法集资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不包括戚生的十万,亲戚朋友就被她卷走了四十六万七千元。她用这些钱打大牌,付高利贷,买名贵衣服,包包,早被她消耗的一干二净。其实,那些日子,伊珊既没生病,也没出差,而是到省城郊外二十里的醉月山庄去了。山庄很大,里面高尔夫,酒吧,桑拿,设施齐全,应有尽有。来往的人形形色色,有老板,有国家高级干部,当然还有丰姿卓约的小姐和帅气十足的“服务生”。在那里,伊珊尽情地享受,快活的逍遥。她一刻也不得闲,在本市和省城之间穿梭,还打算找几个实力相当的老板合作,试图兴建自己的发展旗舰,实现自己的发财梦。她还约了同行的G姐到此豪赌,每天都有一个帅气的“鸭子”陪着,夜晚她们就包住在醉月楼。那架势,俨然一副大姐大,翡翠玛瑙金银珠宝,一身的珠光宝气。
宣判那天,广场人山人海,那些和伊珊有所谓“生意往来”的人,都来到了现场嚎啕大哭:我的钱就这样打水漂了。有的破口大骂:伊珊,臭婊子,老子就姑且逛高档窑子了。有的说,做人要有良心,你良心被够吃了,不赚钱倒也罢了,本钱要还给我们噻。戚生远远的站在人群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法官的宣判。
三年以后。戚生一大早坐上了去省城的班车,来到伊珊所在的监狱。
“我结婚了。她是农村的,人不漂亮,但对我很好。”戚生拿起电话,对着玻璃里面的伊珊说。透明的厚厚的玻璃把他们分成内外两个世界。伊珊没有说话,看得出,她明显苍老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许的平静。
戚生继续说,“她没有什么高远的理想,只想和我平淡的生活下去。现在房价更贵了,五千多一平米。我们居住在编辑部对面的一民房里,水泥平房,上面有个快垮架的阁楼,租金不算太贵。我也不打算买房了,毕竟工资涨不赢房价,再说,那十万元里面有五万是我朋友的,我还得慢慢的还,尽管他没逼我,但朋友之间不能失信。你也好好的接受教育吧,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看得出,他没有丝毫对她责怪的意思。伊珊依然沉默不语,过了好一半天才轻轻说了一句“祝你们幸福”。
八
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戚生早早的来到办公室。 他已经是编辑部副主任了,事情好多。
“主任早!”依然是那个“乐呵呵”向他打招呼,
“主任我这套裙子好看吗?”“乐呵呵”边说边撩起了裙子的下摆,露出了雪白的大腿。
“好看。”戚生冷冷的回答了一句。
“晚上我们去泡吧,行不?”
“不去,我家里有事!”戚生有些不耐烦了。
“我买单,又不要你掏钱,真抠门!”她向戚生抛了一个长长的白眼。
“你约别人吧。”
从办公室出来,太阳像一个火球,挂在人的头上,烤得来来往往的每一个行人眩晕的直想呕吐。戚生看了看时间,十二点整。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夏把城市围得像一个蒸笼,透不进一丝气来。戚生想:还好,我住的楼层实在不高,可以早点休息纳凉了哟!
【编辑:娄山关】
小说叙述沉着冷静,人物鲜活,故事在平和的讲述着人们观念的变化,生活方式的改变。文字流畅于自然中,耐读耐品,写出普通人性中的闪亮与无奈,让人感到一种温暖的人性光辉。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