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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陈光荣(松针)    阅读次数:17323    发布时间:2016-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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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清晰地记得,香秀出事的那个晚上,天很冷,飘着绵绵秋雨。

这时已是深秋,满山玉米枯黄了,在秋雨中显得单调、冷清,小溪河畔古老垂杨,树叶几乎掉光。秋天无语,总是给人感伤的基调,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近来我总是失眠。

这几天都在下雨,到处都是泥泞,不想出门,放学后便回到寓所蒙头盖被睡觉。白天睡多了,晚上也就容易失眠。夜深人静,我还在单薄的被窝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哐哐哐!”有人在外面砸我的房门。

这个时候,谁会贸然造访呢?我静静地听着,等待门外的陌生人再次敲门。等待的这个过程,我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可能站在门外的人,终究想不出他的身份。酒鬼敲门不会这么有节奏,犀利哥不会随便敲门,小偷关顾无需敲门,女鬼要来不用敲门,单身美女更加不会三更半夜来到单身汉门前敲门。不管是谁,我决定当门外的人第二次敲门的时候,我将假装刚刚睡醒,用还带着睡意的声音问一问是谁。毕竟这么晚了,如果没啥事,人家也不会冒着冷飕飕的秋风秋雨夤夜造访。

短短的几秒钟之后,房门再次被敲响。

“哪个?”我伸着懒腰,用最疲倦的语气问了一声,意在让门外的人知道,已经打扰了我的美梦。

“快点开门,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这个声音很耳熟,是学校去年才来的特岗老师小黄。

小黄的声音,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此时我也顾不得思考许多,像被电触一般,从床上跳起来,拖鞋也来不及穿,就朝着门边冲过去。

小黄老师的个子不是很高,中等身材,声音柔弱而有吸引力,从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算不上一流美女但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思考,她是最适合结婚过日子的,值得以身相许。我要是还在学生时代,小黄这样的女孩子,我一般不会去追求。但不知是因为躲在山里目光受到限制,还是我已经决定寻找一份踏实的生活,我竟然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和冲动。作为一个低俗而又普通的男人,我的观点普通男人是一致的,谈恋爱需要找美女,带出去可以羡煞旁人。但要论结婚过日子,那些外表花哨,却无内涵的美女,成了次货。首选还是贤惠、能干、有修养、有内涵的女孩子,至于长相,只要不是太丑,也就行了。相比而言,小黄属于后者,而且是后者中长相较好的。

现在,有一件事让我很疑惑,三更半夜的,小黄怎么突然跑来敲我的门了?我正愁没有借口去找她聊天呢,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我有些欣喜若狂,三两步跑到门边。正要开门,猛然意识到自己穿得太随意,这样打开门,完全会影响到自己在小黄心目中的形象。回到床边,简单穿上衣服,拉开门。

小黄穿着一身睡衣,自然下垂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腮边细嫩的皮肤上。她长着一张让人看着就想捏一把的可爱脸蛋,薄薄的嘴唇,看着就有想凑上去轻轻咬一口的冲动。可能是因为来的时候走得急,小黄还在喘气,眼神里透露着一种无助而担忧的神情。

我还来不及胡思乱想,小黄颤抖着声音说:“香秀出事了。”

我心中不觉一震,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刚刚收到一条信息,一个小时前发的。”小黄把手机递给我。

我连忙打开小黄的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信息:“小黄老师,我是香秀,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真的不想活了。”

“你说该怎么办?”小黄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不要担心,应该就是一个恶作剧。”我寻思了片刻,拨通了这个号码,但无人接听。

小黄看上去很着急,像是自己的亲人出事一般。我倒觉得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香秀给黄老师开了一个小玩笑。

香秀是我们班上年级最大的一个女孩,和同桌梅子是同年同月所生,比梅子大十多天,虽然只是六年级,但已经十五岁了。村里十五岁的孩子也不少,有的到乡镇上去念初中,有的辍学外出打工,还有的已经嫁了人家。香秀学习倒是认真,去年就应该去上初中的了,但是远在云南打工的父母说家里的小弟弟和年迈的爷爷没人照顾,要她再留一年,方便照顾家里。

香秀虽然只是十五岁的女娃子,心里所承受的压力,远远超过一个成年人,总是见她露出很忧郁的神情。还有谣言说有人请媒人到她家里去提亲,她父母都没怎么反对,觉得女孩子读书没啥用,早点嫁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香秀的成绩很好,常常写作文请我批改。有时候,香秀带着作文本来办公室找我,我细心品味她的作文。她站在墙边,小声地问:“韩老师,咱们学校要办初中吗?”

“不知道啊!我觉得不办初中比较好。”我正在品读作文,不加思考地回答了一句。

“你能不能给校长建议,把初中办起来?”香秀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哀求。

我放下作文,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站在墙边的香秀,她满怀希望地看着我。不曾想一个小学生都比我还要关心学校大事。我耐心地解释着:“办初中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咱们学校躲在这山旮旯里,没有生源,再者说了,咱们学校也没有初中老师啊!还有很多很多因素,反正我觉得办初中是不可能的。”

香秀似乎被我说服了,安静下来。看完作文,我在作文后面写上评语,把作文本递给香秀,说:“你的写作进步很大,以后多写,说不准将来会成为一个小作家呢!”

香秀没有像以往那样说一些表示谢意的话,紧锁着眉头,心中似乎噎着很多话。临走的时候,她淡淡地说:“我很想读初中,但是这里不办,太遗憾了。”

“傻孩子,这么没出息,到乡里读初中多好啊!那里的老师很优秀,最差的都比我们这里的校长优秀,你会学到很多东西,而且会考上好的高中,到县城里去读书。”

香秀没有说话,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作文本走了。

就在那一段时间,一些闲着无聊的人说香秀快要嫁人了。

我也曾经安慰过香秀,说谣言止于智者,走自己的路,不要太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香秀却说这不是谣言,都是真实的,父母想把她嫁给她的大表哥。她还说自己不想嫁人,想要好好学习,很想读初中。我举很多例子告诉她读书的好处,劝她坚持自己的想法。之后,她遇到什么委屈,都会找我诉说。

经过多次交流和开导,香秀倒是有了很大的转变,只是我的麻烦也随之而来。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我和香秀搞师生恋。

学校里其他的老师劝我不要太关心学生,说是这个年代的学生不好惹,作为老师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情,每天上课不迟到,下课不拖堂,平时多做一点资料应付相关部门的检查,就是很优秀的老师了。

学校领导也多次找我谈话,让我们这些年轻又帅气的小老师和学生保持距离,特别是女学生。现今社会,老师一词已经变成了贬义词,我们要学会自保。我说我虽然年轻,涉世不深,但是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领导说瓜田李下,难免会惹来闲话。

还好,学校来了一个新的特岗教师小黄。刚来就代替了以前的代课教师老周,和我搭班,教我们班的数学,我把香秀这个问题少女交给了她。她们都是女孩子,应该聊起来不会有顾忌和隐讳。

小黄有时候和我闲聊,偶尔会提起香秀的事情,也没什么特殊的,一些家庭琐事而已。至于今天这种事情,还真从来美发生过。

我和小黄简单商量了一下之后,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现在已经凌晨,但还是决定前往看看,当然,我总是坚信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我们花秋小学门前是小溪河,对面便是山崖,被刀切一般。山崖上是一条毛毛路,弯弯曲曲的,像一条藏在草丛中的长蛇,若隐若现。沿着小路去香秀家,走路需要二十多分钟。这些日子下着绵绵秋雨,道路上满是泥泞,路面很滑,走起来需要半个钟头。先是沿着门前的小溪河往上走一段,接着爬一个很陡的小山,山麓人烟稀少,只有郁郁葱葱的灌木。但这个季节,很多灌木已经枯黄,整个小山看上去异常的冷清、萧条。

我和小黄沿着小溪河畔的小路,朝着香秀家急促而行。四周很安静,只有清澈的小溪河在河里硕大的石头之间潺潺流淌着。这几天本来应该有月亮的,但是天气很糟糕,不见月色,只觉得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大地也是灰蒙蒙的。沿河的两排苍老的垂杨,树叶几乎已经掉了,树枝伸进灰蒙蒙的天空,像是挣扎着的魔鬼爪牙。

“香秀最近是不是受到刺激?”我问。

小黄思索了片刻,说:“前些日子倒是常常和我说心里话。说是在家里很辛苦,弟弟不太听话,爷爷年纪大了,整个家庭都是自己在打理。她还说她的父母关系很微妙,随时都有离婚的可能,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家庭能够一直维持下去。”

“这些都不足以让她想不开。”我说,“她有没有和你聊小女孩子的心思呢?”

“她父母的愿望是把她嫁给她的大表哥,但她不同意,她说近亲结婚不好。去年假期去云南看父母,在火车上认识一个小男孩,之后两个偶尔联系,本纯属朋友,但不知道香秀的父亲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威胁说要是她敢胡思乱想,就打断她的腿。”

听了小黄的叙述,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悲伤。想一想,我们已是奔三的人了,依旧孑然一身,不知是我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还是这些农村人的思想太超前。

我正在沉思之中,小黄担心地说:“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

“放心吧,凭直觉,没啥事的。”我安慰着小黄,也安慰着自己。

“我是说万一。”小黄有些着急,似乎很想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有些担心,俗话说怕鬼躲鬼,躲鬼见鬼。好的说不坏,坏的说不好,万一真的香秀做出什么傻事,那事情就闹大了。

如果我们到了香秀家,看到香秀躺在血泊之中,手腕或者咽喉被自己割断,身边又没有留下遗书,恐怕我们也难辞其咎。首先,会有谣言说她是成绩不好或者在学校受到什么虐待,导致想不开自杀。也有人会胡乱猜测,可能是香秀和哪个男孩子处对象,被老师严厉批评,最终忍受不了,在家自杀。

警察也会每天来学校,问一些最近有没有考试,香秀的成绩有没有下降,最近香秀有没有被老师罚站或者罚抄书,学校的老师有没有直接或者间接侮辱学生之类的问题。

想到这些,我还真担心香秀出了事。但细想之下,就算香秀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因为这些原因。今天放学之后,我在校门口遇见香秀,她微笑着给我打了招呼,还说周末请我和黄老师去她家做家访,她做饭给我们吃。如此看来,就算她出了什么事情,应该也是家庭或者别的原因,和学校没有直接的关系。再加上她是在家里出事的,学校也就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了。

我把种种情况给小黄分析了一下,小黄觉得很有道理,从她呼吸的缓急来看,应该是宽心了许多。

“如果实在不放心,咱们可以请老施去看看情况。”我说。

“对啊,怎么没想到老施呢?”小黄说,“赶紧给他打电话,请他去看看先。”

老施是香秀家族中的叔叔,是目前我们花秋小学的唯一的代课教师。

先前,我们学校的代课教师比较多,除了校长和教导主任,其余的都是代课老师,老施就是其中的一个。这些代课老师都是周边的人,文凭不是很高,但是学校地处悬崖深处,地势偏僻,外面的老师不愿意进来,所以只能请周边有些文化的村民做代课老师。我们这一届,一下子来了五六个特岗教师,之前的代课老师被我们端了饭碗,被遣散回家。老施是个例外,他是我们学校唯一一个没有被遣散回家的代课教师。

老施的文化水平也不高,据他说也就是初中毕业。但是他教书很认真,对学生也很关心,学生很怕他,又很喜欢他。比我们这些刚从高墙内出来的老师,要强百十倍。我们之所以愿意穿过悬崖,来到这个躲在山旮旯里的学校来上课,并不是真的想发展这里的教育。我们是刚从学校出来,迫切需要一份工作以维持自己的生计,但又找不到好工作,属于面临淘汰的弱势大学生。好在我们都是山里人家出生,不怕苦不怕累,于是硬着头皮,往深山里钻。刚走上讲台,看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竟然不知所措,语无伦次。老施不一样,他站在讲台上,谈笑自若,游刃有余,虽然文化程度比我们底一点,但实战经验却是我们远不能及的。

老施家距离香秀家不是很远,也就三两分钟的路程。我们希望在赶到香秀家之前,请他前去看看情况。但毕竟是凌晨了,老施也早已进入梦乡,一连拨了几次,老施才疲倦地从梦中醒来,接了我们的电话。我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之后,老施说马上就去看看情况,让我们不要着急,等待他的电话。

挂了老施的电话,我和美女小黄继续前行,一脚一脚踩在稀泥里,行走很吃力。约莫过了几分钟,老施打来电话,说是一切正常,我们可以放心回学校?

“一切正常?”我有些疑惑,“你说的正常是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香秀一家都睡觉了,你们就放心回去吧!不好意思,这些孩子就是调皮,害你们白忙一场。”

小黄和我都有些抱怨,觉得小孩子开这种玩笑太过分了。但所幸的是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就回去吧,毕竟夜已深,也该休息了。

回头走了几步,我觉得有些不太放心,想请老施再去看个究竟。于是我给老施打了电话。

“香秀一家都睡啦?”我问。

“是咯,灯全是关着的,早就睡了。”

“要不这样吧,请你回去一趟,敲门看看香秀在不在家,如果确实没事,那最好,我们也好回去。”

“不用了吧!”老施说,“要是出了什么事,现在肯定全家都闹翻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小心无大错,你还是回去看看吧!”我带着请求的口吻劝老施回去。

老施同意了,愿意再次回去看看究竟,让我们等电话。

这个夜晚很安静,丝丝秋雨打在枯黄的玉米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夜,一片朦胧,打着电筒四周扫射,绵绵的秋雨银针一般穿过电筒的光区。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但是因为这几天一直下着秋雨,枯黄的玉米东倒西歪地躺在地里,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一个个疲惫的醉汉。

小溪河内的秋水,涨了许多,但依然是那么的清澈,在乱石之间奔流着,挤出哗哗的声响。和我小黄安静地等着,没有说一句话。时间比流水还慢,几乎每一秒都过得很慢,似乎要忍受很长时间的煎熬,秒针才能走一步。

终于,电话响了。

“老施,情况咋样?”我有些迫不及待。

“香秀在家的,但是快不行了。”老施的语气有些急促。

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茫然一片,脑子里一片空白。出大事了。

“你们快上来看看吧!”老施说完,挂了电话。

我和小黄都着急了,加快步伐,朝着香秀家小跑而去。

沿着小溪河往上走一段,再爬一个小坡,路过一片青松林,便是香秀家。当我们赶到的时候,稀泥溅到大腿,鞋子完全被污泥敷满。小黄老师平时不爱运动,跟着我跑了这么一段路程,早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香秀家的房子是上了年纪的土墙房,墙壁开丝裂缝,在风雨之中有种摇摇欲坠的态势。屋顶盖着陈年的破瓦,很多漏雨的地方还用油纸打上补丁。中间是堂屋,里面摆着一些简单而又凌乱的农家用具。左边有两间屋子,香秀的爷爷住在前面一间,她的弟弟住在里面一间。右边也有两间屋子,前面是伙房,做饭吃和煮猪食都在这里。里面一间便是香秀的房间。

香秀的爷爷七十多岁了,行动迟缓,但此时已经披着外衣,站在伙房里,无奈地看着正在急匆匆赶来的我们。香秀的弟弟阿雄,木然地站在爷爷的身边。

“啥子情况?”我问。

“应该是不行了。”老施摇摇头。

我跟着老施走进香秀的房间,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正在气喘吁吁的我,使劲呼进一口混杂着浓浓药味的空气,只觉得胃里一阵热酸,差点呕吐出来。小黄老师跟着进来,但受不了敌敌畏的味道,捂着鼻子,做出呕吐的样子,退出了。

香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只手吊在床头。我有些着急,连忙走上前,抱着她摇了一下,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拿起她软弱无力的手把脉,血脉还在跳动,但是很微弱,随时都可能消失。

我想掀开香秀的被子,把她抱起来。但转念一想,这样太冒失了。我是一个男老师,香秀是个女孩子,贸然掀开总不是很好。

我从香秀的屋子里退出来,所有眼光都投在我的身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我让香秀的弟弟小雄去找酸汤,让小黄进去看看香秀是不是穿着衣服的,如果没有,先给她把衣服穿好。

小雄是我们学校三年级的学生,贪玩而且不听话,平时里也很少回家。让他去找酸汤,他东张西望,不知所措。还是老爷爷熟悉家里的一切,指着墙角的坛子,说是在那个里面。

其实酸汤是不是敌敌畏的解药,我并不知道,只是小时候见我们村里有些夫妻吵架,寻死觅活,也是喝了农药。有经验的老人端来酸汤,掰开受害人的嘴灌下去,受害人忍受不了,呕吐出来,老人们说,能够吐出来就是好事。

小黄老师从屋里走出来,朝着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她的意思,也轻微地点点头。我再次走进香秀的屋里,把她扶起来,靠在床头。小黄老师在我的指示下,端来酸汤,拿来一根筷子。我抱着香秀,小黄老师用筷子撬开香秀的嘴,往里面灌酸汤。

其实,香秀到底什么时候喝了农药,喝了多少农药,不得而知。目前我们看到的状况是她已经不省人事,呼吸很微弱,似有若无。她的牙齿紧紧扣在一起,一次次咬断小黄老师手里的筷子。

灌酸汤已经没有作用了。现在看来,只有送到医院里面洗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我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我。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责任的重大。

香秀的爷爷老了,弟弟还是一个顽皮的孩子,父母在外打工。老施虽然是香秀的叔叔,但却一时间拿不定注意,小黄老师是个女孩子,不能在重大的事情面前做出抉择。我的每一个决定,都能直接影响或者决定着眼前的这条奄奄一息的小生命。

想找一辆车拉香秀去乡里医院,但似乎不太现实。从这里去乡里的道路,像是一条捆在岩石上的绳子,而且这些天的绵绵秋雨,路面很滑,危险系数比较高。再者说,目前的状况看来,香秀应该无法挺到医院。如果那样,开车的司机心中肯定带着晦涩,会因为自己车上曾经有过死人而不快。

但要是把香秀留在家里,用老土的办法,灌酸汤或者粪便,也是无济于事。如果让香秀死在家里,那是见死不救。很积极地把香秀送出去,香秀在半路上断了气,香秀的家长回来,见我们这么积极,肯定怀疑香秀的死和我们有很大的关系。

那一秒钟的时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种种可能,而且每一种都不是十分乐观。最后,为了尽最大的努力挽救眼前的这条小生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和老施商量之后,决定把香秀送出去。如果乡里医院不接收,那就送到县医院去。至于香秀的父母回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已经无暇顾及。目前的情况,救人要紧,当务之急是将孩子送出去。再有就是及时通知孩子的父母,让他们早点赶回来。为了节约时间,我背着香秀先走,沿着小溪河畔等小路出发。路况不好,老施开着拖拉机,沿着坑洼不平的山路,慢慢赶来。

在这个特殊的时节,特殊的路面,人走路比开车要快。我想先背着香秀到学校旁去找老翟医生,顺便在那里等老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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