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人世间 第九十二章 登高望远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牛的草原    阅读次数：14254    发布时间：2019-09-11

牛木林从小就是一个忠实的电影迷。他可以把一部电影反反复复地看上4、5遍。每当在课堂上听到悠扬的《到处流浪》的歌声，他的心里头就开始痒痒了。

一天，电影院要上映日本反映资本家剥削女工的故事片《啊，野麦岭》。牛木林在《大众电影》杂志上看到过介绍这部电影的文章。作为铁杆电影迷，他怎么可能放弃观赏这么优秀的外国电影呢？

晚上上自习的时候，牛木林趁别的同学不注意，悄悄地溜出了教室，向着电影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电影结束以后，牛木林随着散场的观众走到电影院的出口，暮然看见满脸怒气的俞老师和他身旁几个垂头丧气的同学。

“完了，这回死定了！”

牛木林已经无法躲避了，只好忐忑不安地走到俞老师的面前，准备接受严厉的训斥。

俞老师紧闭的嘴角急促地抖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牛木林和那几个同学愣了一下，拔腿就向学校的方向狂奔而去。

有了这次有惊无险的观影经历，牛木林从此竭力遏制一部部优秀电影在心头的诱惑，认真地复习功课，准备迎接高考。

作为老师，马汉经拥有一个非凡的技能。他在上课的时候从不带课本和教案，手中舞动着一支粉笔描绘大千世界，凭借一张嘴巴讲遍了天南海北，硬是把文科班这帮心比天高、目中无人的调皮鬼们整得心服口服。

放学以后，马汉经时常把学生们召集到自己的家里，组织他们一起复习功课，把自己的家变成了第二课堂。有时候，别人都分不清到底谁是他的学生，谁又是他的孩子。

有一次，牛木林把1本《新疆青年》杂志带到了教室。杂志的封底刊登了《清晨，我们踏上小道》的歌词和简谱。

马老师一眼瞥见本杂志，不仅没有批评牛木林占用宝贵的时间看闲书，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也懂简谱？”

实际上，牛木林不太懂简谱，假装懂的样子照着谱子哼了起来。

“切。”马老师一把抓过去杂志，看着上面的歌谱，轻轻地哼出了准确的旋律。

这是牛木林第一次听到马老师唱歌，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流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

马老师的爱人患有糖尿病后遗症，长年坐在一个轮椅里。据说，马老师在中国地质大学毕业以后留校任教。她是他的学生，由于毕业分配到新疆工作，马老师放弃了条件优裕的首都北京，追随她来到了遥远的边疆。

牛木林还听别人传说，马老师在学校郁郁不得志，除了给学生教课、给家人做饭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和几个同病相怜的人打麻将。  

牛木林早就听说邓林森老师是181团中学最好的历史老师。他曾经是武汉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可惜他的身体不大好，一直没有来到班里给学生们上课。

即将面临高考了，邓林森意外地出现在文科班的教室里。他的体型宽阔，大大的脑袋，明亮的脑门，苍白的肤色，看上去既魁梧又十分的虚弱。

邓林森讲完课以后给学生们安排复习计划。

他平和地说道：“你们这一周先看《中国历史》上下册，下一周看《世界历史》上册，然后去参加高考，回来休息上一周时间，然后再看《世界历史》下册……”

牛木林听到这里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邓老师是不是糊涂了？高考完了再看《世界历史》下册还有什么用处？

邓林森也许看到了牛木林惊讶的表情，依旧温和地说道：“你们不要在意啊，自从高考恢复6年多来，我们学校还没有一个应届毕业生考上大学的。我的意思，你们懂的。”

听了邓老师的这番解释，牛木林总算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心里很不服气，暗暗地下定决心道：哼，邓老师，你小看我们的实力！我今年一定要考上大学!

每当牛木林学习感到枯燥乏味打算偷懒的时候，他的耳朵边就会响起邓老师的那番话，霎时间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学习起来。

牛木林从小养成了一个良好的学习习惯：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老师讲课，放学回家以后先复习当天学习的内容，然后再写家庭作业，最后预习第二天要学习的内容，余下的时间读书看报，听听广播。

虽然高二的学习负担十分沉重，但是，牛木林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完成了学习任务。他抬起头来，看到同学们仍然在埋头学习，便不好意思早早地离开，只好耐着性子再找点什么看看。过了好长的时间，他又抬起头来，看到同学们仍然在埋头学习。

牛木林感到实在没有东西可学了，便轻轻地收拾好书包，悄悄离开了教室。

夏天的夜晚，繁星闪烁，清风习习。牛木林一个人走在路上，嘴巴里还一边轻声地哼唱着《乡恋》，心情非常的轻松、愉快。

正式高考之前先要举行预考。只有在预考中获得优良成绩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高考。牛木林的预考成绩是全班第一名。他对高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正式的高考终于开始了。考试的地点位于60公里以外的农10师师部北屯。学校指定李嵋担任领队，带领获得高考资格的30名学生，乘坐在解放牌卡车的露天车厢里，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北屯。

牛木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淡定地坐在第一考场第一排的第一个座位上，等到通知开考的铃声响起，便迅速地展开眼前的考卷，飞快地书写起来。

牛木林交了卷子走出考场，李嵋急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牛木林，感觉考得怎么样？”

牛木林尴尬地一笑，回答道：“好像写错了一个字。”

中午，同学们在住宿的招待所食堂集体就餐。

牛木林面前摆放的炒菜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多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食堂的大师傅走过来特意叮嘱其他同学道：“你们的菜里有肉片。这位同学的菜都是素菜，所以这盘西红柿炒鸡蛋是专门给他的。”

牛木林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位身材矮壮的大师傅，同时也看到了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他拿起筷子，给自己的饭碗里拨了一些西红柿炒鸡蛋，然后端起盘子，把剩余的都分给了同学们。

6门功课全部考试完毕以后，李嵋召集同学们给自己估分。绝大多数同学给自己估了300来分。牛木林却给自己估出了430分。

消息一传开，李嵋和同学们都围拢在他的身边，急切地要和他一起重新估算一遍。估算的结果还是430多分。大家都用既是羡慕又是怀疑的目光看着牛木林。

牛木林的心中却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呀？我制定的目标是要考上480分呢！

回到苛苛苏垦区的家中，牛木林一个人静下心来，又重新给自己估了一次分数。这一次的结果居然高达470分。

他的心中敲起了惴惴不安的小鼓：奇怪，怎么会越来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