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激战山野
拂晓。
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惊醒了秦雪珍。她警觉地睁开眼,和衣而睡的杨莉萍已经收拾好了,正挎上药包,准备出去。
“噫!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唔。同志们都早准备好,就要集合出发啦!”杨莉萍说完,轻轻巧巧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骨碌翻身爬起来,穿好衣服,瞟了一眼尚自熟睡的玉莲和春哥,也快步跟出去。
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深灰色的雾,笼罩着这小小的山村,野外的一切,都隐没在迷迷茫茫的浓雾中。场坝里,战士们已都准备好了简便的行装。雷铁柱和丁亮迈着稳健的步子,并排地走过来,她上前问道:“指导员,你们就要走了?早饭也不兴吃吗?”
“我们带有干粮。”丁亮指指战士们肩上带的、昨晚上炒好的包谷泡。
雷铁柱对身旁的宋心田说:“通知各排,马上集合!”
战士们很快地站成整齐的队列。各排长报告了人数,雷铁柱开始讲话。
这时候,除开春哥外,所有的人都起来站到了门口。
雾色中,一种声音在很远的地方时断时续地响着,但分辨不出来。
“得得得——得得得……”山下的小路上,传来清晰的马蹄声。一会儿,哨兵带着营部通讯员小吴上来,汗流浃背的小吴向雷铁柱和丁亮敬过礼,把一张纸条交给雷铁柱。
雷铁柱抻开纸条,和丁亮共同看:
雷、丁:
我驻老鸦山的三营跟渡河过来的川军一个团接上了火,团部命令我营火速增援,但据侦察队报告,临河镇的敌人也已出动,石团长、方政委令留下你连去王家沟一带阻击该敌,以保证战斗的胜利!
此令
一营长:冯平
教导员:孙金海
X月X日
雷铁柱问小吴:“王家沟离这多远?”
不等小吴回答,玉虎说:“王家沟离这有七、八里路,离临河镇有十五里。连长,我带你们去吧!那些地方是我的脚迹窝,熟悉得很。”
雷铁柱看看丁亮,丁亮点点头。玉虎高兴地咧开大咀,走进屋拿起猎枪,悄悄地对站在门口的秦雪珍说:“你在家想法弄点吃的,等我们回来。”秦雪珍瞥他一眼:“就数你机灵!”玉虎“嗨嗨”一笑,跑过去站在队末。
这时,只听雷铁柱说:“……王力生同志留下,全连立刻出发!”
“连长,为什么留下我?”又高又瘦的王力生问。
“你已经病了几天了,体力不行,部队要跑步前进!”雷铁柱做事从来都干脆利落,当然也就没什么价钱好讲。
王力生恳求说:“连长,我保证跟上同志们,保证跟上!”
“不行,这是命令!”雷铁柱果断地把手一挥,“一切行动听指挥,懂吗?”
王力生委屈地看着丁亮。丁亮当然理解王力生的心情,但是,他更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王力生如果跟着去,将要忍受多么大的痛苦呵!即使王力生能坚持住,丁亮本人也相信王力生能坚持住,但作为指挥员来说,对战士的关怀是非常重要的!忽略了这一点,就不能体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就违背了党和领袖的教导!他亲切地抚摸着那位战士的肩膀,婉转地:“力生同志,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好样的,但雷连长的决定是正确的!你应该毫无顾虑地留下来,等我们打完这一仗回来,然后再一起走。去吧,进去休息一下,好好将养身体!仗嘛,有你打的。”
雷铁柱已经带着部队出发了。王力生难过地耷拉着脑袋。丁亮看看消失在雾色中的战士们,对正在目送部队的秦雪珍说:“大嫂,我们这位同志就交给你们啦!”秦雪珍应了一声“嗯!”丁亮对等在身边的宋心田说:“走!”立即大步流星地追赶部队去了。
秦雪珍看看王力生:“同志,依还到屋头休息嘛!里边暖和些,我来扶着你。”王力生懊恼地说:“我自己能走!”却不动。秦雪珍想了想,向那边喊:“玉贵,你来陪这位同志坐坐嘛!”玉贵飞叉叉地跑来。叔嫂二人架着王力生,硬把他搀进了屋。秦雪珍又把玉贵叫到门口,轻声说:“看倒点,不要让他跑了!我去生火,跟他煮碗稀饭。”说罢,进那边屋去了。
陶二公已经上山采药去了。王力生烦躁地坐在床上,看看有如“哼哈二将”般把在门口的玉贵,叹口气,微微地闭上眼睛。这位扬子江边长大的、铁匠的儿子,血管里奔流的是父辈那好动不好静的血液,性格也秉承了父辈的强硬和耿直。此刻,他的一个心思早飞到战场,眼前渐渐地出现了一些断续的画面:
崎岖的山路…前卫连的战旗…急速前进的部队…连长部署火力…连长发出战斗号令…我军欢叫的机枪…成片倒下的敌人…敌军的疯狂反扑…战斗的胶着状态…我军机枪射手负伤…连长喊:“王力生,机枪!”…他勾动机枪…嘹亮的冲锋号声…他端着机枪跳出掩体——“不要动,看摔倒了!”王力生惊讶地睁开眼睛,面前仍然是傻乎乎的玉贵,对方正双手扶着他哩!
玉贵说:“刚才你搞啥子板眼,眼睛闭起手脚都不停住?”
王力生笑笑:“打了个盹。”他于是想起那些断续的画面,心里便乐滋滋的,但一看到面前的玉贵,就发起愁来。“要想法摆脱这傻大个才好!”他想。终于,他有了主意了。
玉贵已经依还回到门口去,仍是傻乎乎地坐着,关切地看着他。
王力生打个招呼:“大兄弟,你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说啥子嘛?”
“过来嘛,好听的话。”
玉贵走过来了,王力生拉着他:“坐下嘛,站起不归一。你喜欢打仗吗?”
玉贵想了想:“喜欢。就是没干过,不晓得啥滋味?”
“安逸得很!”王力生尽量搜寻学到的本地话来逗他,“你还不晓得,打仗嘛,就象吃啥子稀奇好东西一样,也会巴上瘾嘞。你没尝过嘛就算啰,一尝到味道就丢不脱,硬是越打越想打,越打越扎劲,越打越上瘾!看到人家打,自己在半边干看水鸭子,心头就像被猫抓一样,痒舒舒的嘞!不信,你可以试一下看。开盘洋荤嘛!”
“当真的?”玉贵果真有点跃跃欲试了。有滴滴口水,似乎要从那嘴角漫出来,他赶忙“虎”地一声倒吸了进去。
“咋个不是嘛,我就是巴上了瘾的噻。”王力生看得真切,知道有了“效应”,于是又进一步引诱:“我看见同志们去打仗,心头硬是慌得很喽,就像吃鸦片的人见了大烟一样!你听嘛,好像那边已经真的干起来了嘞!要是你能帮我想个法子就好了噻!”说罢,求助似地瞄着玉贵笑。
玉贵州还没来得及搭腔,就听到场坝里传来秦雪珍的喊声。他慌忙答应说:“喂。在这点。”又对王力生说:“我出去说两句就来。”随即跑出来,装出不耐烦的样子:“大声高气的喊啥子,干萝卜发胀了吗?”
秦雪珍忍不住一笑,说:“好大的脾气!我是说,你少说点话,让王同志好休息。”
“我以为是天垮下来了吗咋个,原来是这点点鸡毛蒜皮的事。我这样大个人,清醒白醒的,啥子事该咋个做,我晓得,不要你管!去去去,快把稀饭煮好了端来。饿死了他看你赔得起不,还来管我?”他装得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两手叉腰,愣眉鼓眼地,象一截大木头般立着。
秦雪珍微微一笑,走了。等她一转身,玉贵就赶快几大步跑进屋里,说:“我家嫂嫂倒是好人,就是‘城皇庙的土地’——管得宽!”马上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先前你叫我跟你想办法,我有啥子好办法嘛?我看,干脆我们一起去!”
王力生故意激他:“你不怕?”
“怕啥子喃?嗨1不是吹牛,哪个不晓得我郑玉贵是个不怕事的孙猴子!”他神气地拍拍胸脯,又轻声说:“我们悄悄起走,这条路,我熟得很噻!”说罢,朝外边看了看,高兴地说:“正好没有人,我们从这边角角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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