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竹都传奇 之 三十三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51100    发布时间：2024-06-09

就打野物不惹你，野蜂会蜇你。我们在外面只见到狗屎蜂、长脚佬，大不了就是团儿包、油乞里、牛角蜂。都没有山里的土蜂厉害。土蜂作巢在树洞里、土洞中和岩腔头，一窝蜂数以万计，追人是一轰而上，只要撵你，你的死期就到了。但岩蜂糖又是好药，遇到了土蜂想方设法都要把岩蜂糖弄走。我们知道“七月蜂，八月空”，就是说我们在冬天进山才能躲过蜂盛期，才能割到岩蜂糖。

还有就是蛇，路上有蛇就不说了。我们带得有蛇药。药是山里的宝，每根药都有毒蛇看护。黄连，是好药，山里有，还很多，但每棵黄连下面都有一根“黄连蛇”，一是保护这棵黄连，一是在根下吃黄连头。采黄连必须找好蛇的进出洞，先吆走蛇后再采，还要跟蛇留点吃的。

蛇丝金盘（药名，盘读pǎn）、鹿含草、金重楼等都有蛇守护。

山里没路，三走两不走就搞不清方向了。在哪里煮饭吃，在哪里过夜，在哪里躲雨等都有一定的“哈数”（规矩）。

进山的人不单带火柴，还要带火镰，最可靠的火种来源是火镰。火柴打湿了就拐了，火镰的火媒子是在密封的竹筒中，火镰和火石只要在人的身体里捂几分钟就敲得燃了。发火柴，只要找着干岩子，干岩子中有种草叫“火癞毛”，干的火癞毛是发火的好材料。

晚上，烧上一堆火，可取暖、煮饭、照明，最主要的是壮胆，不让野兽靠进我们的住地。

何京全讲，山里有种“退火伴”，它们一来就把你的火堆里的柴退跑了，把火打灭了。王敬山听得津津有味，问：“‘退火伴’是啥起样子？”

何金全就说得神秘兮兮的：“有尺多两尺高，全身漆黑，一对眼睛放出射人的光芒，时隐时现，有时只见火跳，不见东西。”

“是不是野物？”王敬山问。

他捂住王敬山的嘴巴，说：“不能乱说乱猜，它是神，是山神。”他说得很认真，他也曾亲自目睹过，可能是真的。

箐林，原始森林，你不要凭想象，一定的杂草从生，藤刺满地。深入到了原始森林的腹地，树龄古老，树干高大，树冠蔽日，藤萝网悬。落叶把地面捂得严严实实，很少长野草，厚厚的腐殖质就像走在地毯上一样。枯叶下面有许多外面看不到的虫子，你见过一尺多长的“千脚虫吗”？它爬起像万多人抬一块船板；你见过“滚山珠”吗？它爬动时像千脚虫，一遇袭击，就卷成一颗珠子；你见过几丈长的过山“铁线虫”，比大拇指还大的“曲线”（蚯蚓）吗？箐林的地里有。蚂蚁，有种“烧火蚂蚁”有寸把长一个，它躲在枯叶下做窝，繁殖，它们的家族很大，一家就有几千只。他咬（蜇）人，像火烧一样痛，肉要红肿。但有风湿麻木的人多蜇几回，就没有风湿麻木了。还有一种“屁弹虫”，在地上爬，还会飞。爬到你肉上，“噗”的一个屁，不单是臭得难闻，你的肉马上就会红，几分钟就起一泡。

“我们进山一定要打绑腿，穿布袜，包封头帕。”何京全是在回忆当年的艰苦，但很自豪。因为那时能进山的人确实不多。

进山有讲究，要“冬走沟边夏爬埂”，不能反反的干。他说：“夏天进山就怕遇‘偏东雨’，大雨一来满山是水，小溪激流滚滚，整不好就困你在哪个湾湾里。甚至还会被‘竹筒水’冲跑。冬天，小溪边干干净净的，路好走。顺溪进还有个好处就是好找回家路，你逆水而进，出山只要看流水方向就是出，不会错。夏天只能走山埂，进山湾找药。进山就要看树皮上的青苔，长青苔这方就是北方，记准进山方向出山就好找方向了。”

金树成三人恍然大悟，原来进大山还有这样深的学问。

何京全说，更深的学问是判断这山上会长些啥名贵药材。一般的柴胡升麻、木通黄草、白芷桔梗、瓜篓泽兰等普通的药进大山是不采的。要采的是黄连、伏神、五灵脂、花重楼、蛇丝金盘等外边根本没有的药，当然遇到碎蛇、水毛子、獐子（麝）是要弄的。

先看小溪中的水，如果水凼中有黄色的积淀，我们喊“黄干水”，这山上定有黄连，从黄干水的多少来确定此山的黄连多少；进林后，蛇突然多了起来，并大多是“恶物子”（有毒蛇），不远就有重楼、金盘；猴子在大岩边不走，母猴在岩石上“奓胯八爪”（仰睡），岩上可能有五灵脂；松树的松针结成球，不远就有伏神……最后他感叹了一句：“吃屎都要投师，顺风去吃不臭。”

林中各种各样的野兽粪便都多得很，我们喜欢的是羊屎米，羊屎米是黄麂、山羊、麋鹿、獐子屙的屎，如果遇到羊屎米半头有个小窝的，就是獐子（麝）屙的屎，找好它经常走的“纤路”（走得泥土都翻出来了），“扳发杆”，用藤挽套子，安它。若是发现有带鱼骨、鱼刺的屎，定是水毛子（水獭），马上布网安。獐子取麝，水毛子就更管钱了，毛肝子、毛骨、皮子都管钱。一次起码要安四、五支獐子。他说着，在肚篼里摸一个毛毛虎虎的东西出来：“这个麝还没开，这样大，少不到七钱净货。”

摆着摆着就快晌午了，金树成约何京全进泥河，好摆龙门阵，也想搞点黄莲、五灵脂、岩蜂糖出川去买。于是一路同行，到岩子头店子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