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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子坡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湘西有为    阅读次数:59514    发布时间:2014-03-29


二  


谭老三今天去花花家里看花花纳的鞋垫的事情,本来就是八妹安排的,特别是这段时间里来,花花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和八妹一起放牛,端水,或者是一起打猪草,花花的话题中,始终没有离开过谭老三,聪明的八妹只是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安慰起花花来,八妹心里也非常清楚,三哥把花花只是当着自己的妹妹来看待,而对自己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大人们所说的什么爱情,总之,花花所说的所问的一切问题,都是八妹深藏心底的悄悄话,可是,傻里傻气的花花又怎么知道呢?从小到大,八妹都是很爱护花花这个小伙伴的,小时候,什么事情都要讲给花花听,可是,年纪大了后,自己心里装的心事,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把这些心事当作宝贝一样珍藏在心里。八妹也知道,花花虽然对三哥好,按照风俗来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三哥和花花绝对是不可能成为一家的,单不说两家多年的恩怨,就说自他们这代人懂事之后所知道和所了解的事情,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即使三哥和花花是真心相爱,两家的大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花花的爹是生产队的队长,在田土还没有下户的时候,花花的爹就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力,经常给谭老三的父母派一些重的农活去做,而且,做了之后,给的工分也是最少的,明白的人都只能把这些话题包在心里。谭老三的爹经常喝酒后蹬在自己家的那颗大桂花树下面,望着后坡上花花的家,不断的抽着旱烟,嘴里嘀咕嘀咕的,有好几次还骂出了声音:狗日的地主崽子向老二,坏事做尽的狗东西,没有好死。谭老三的爹,是憨厚的老实巴交人,做起活来不要命,在寨子上又肯帮忙,就连三岁小孩子要他做件什么事情,他绝对会放下手中正在忙的活路,先帮助别人把事情做完后才开始接着做自己的事情,所以,在寨子上,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谭老憨。


整个岩子坡上主要是住着谭姓,向姓和李姓三大家,百来户人家,座落在前坡和后坡上,按照老人分下来的界线,以凉水井为中心,老屋岭为界,各自耕耘着自己的家园。


岩子坡,一个在湘西远近闻名的山岗岭,岭上,灌木丛生,奇花异草,一条李家垄,一条谭家垄,一条向家垄,三条长期因雨水冲刷而成的垄里,小溪潺潺,因地势而被水流不到数十米就冲起一个大大的水潭来,小溪的水清澈透底,水潭里鱼儿很多,寨子上的人都有个约定的规矩,谁也不准私自捕捉溪里的鱼。三条沟垄,久而久之后人叫成了龙,所以,在岩子坡上有着一句话:生在岩子坡是条蛇,而走出岩子坡就是一条龙的说话,那是因为三条沟垄的水同时汇合在谭家碾坊,一起汇入到从大灵山飞奔而来的果梨河,再流经东门河,穿城而过,再与酉水河汇集,最后冲破千难险阻,直奔大海而去。


岩子坡深藏乌龙山山脉深处,背靠大灵山和在四面八方享有盛名的太平山,站在坡上,一眼将县城尽收眼底,历史以来,很多踏青寻芳的有志之士,都会接踵而来,来的目的,一是体验岩子坡上清新的空气,二是品尝坡上有名的腊肉,三是来亲手可以烧制可口的农家饭菜,特别是岩子坡上满坡的红薯,满坡的板栗和各种果子。


早在解放前,前坡后坡都是高耸云霄的吊脚楼,后坡上翠竹掩映着飞龙走凤的向家大屋,前坡上也修建着气势恢宏的李家老宅,就连老屋岭上都是向家大地主向大麻子修建的住宅,整个岩子坡四面因地势而固若金汤,易守不易攻,据说解放军当时打向大麻子的时候,足足花了两三个月,最后,几发炮弹正好掉在老屋上的弹药库里,土匪没有弹药的情况下,丢下岩子坡,最后赶走太平山上的和尚,就藏在太平山上,解放军最后又花了些时日,才把向大麻子消灭。据说,向大麻子最后在漩水潭被谭老三的二爷爷装进一个大大的竹笼里给沉了水。


由于战乱,岩子坡上的那些吊脚楼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向大麻子的三弟,也就是向老二的爹,当时主动向解放军缴械了一些枪支,加上,自己做土匪时也没有什么命案,所以,在处理匪事的时候,得到了从宽处理,由于读过私塾,被安排在岩子坡上当了个小学的教书先生。


向老二从小也学了点知识,所以长大后,当上了生产队的队长,也许是匪性不灭,向老二在做事上和他土匪爷爷风格所差无几,脾气暴躁,独断专横,再加上花花的哥哥是坡上唯一的大学生,又是公社里的干部,所以,寨子上的干部是敢怒不敢言。


田土下户后,人们有了自己的田土,吃苦耐劳的人家先前解决了温饱问题,一向吃东家,喝西家的向老二,这个时候开始天天蹬在自己的板栗树下,喝着闷酒,妈的X,妈的那个X的骂个不停,谁也不知道到他狗日的在骂谁,可是,谁也不打理他。甚至,有些以前受过他气的人,路过的时候,取笑他说,二队长,你儿子又给你打的什么酒那?


打他妈的那个XX,好久都没有回家来了,都是我老向自己跑到东门河去打酒。说完,自己又抱起酒瓶喝了两口。过路的人也不再和他搭话,就自己忙自己的活路去了。


谭老三也是今天不走运,从心里来讲,他很情愿到花花家里去的,小的时候不太懂大人的事情,大了后懂得一些事情,再加上自己受不了花花的热情,而且,从心里来说,唯有八妹藏在心里,对花花来说,只是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要不是八妹清早跑老要自己去花花家看看,就当代八妹去看下,所以,谭老三才硬着头皮去看花花纳的鞋垫。


花花见谭老三走到凉水井的时候,喜出望外的跑到老屋岭上,高兴的大声喊道,三哥,你快来那,我给你洗了好多大枣,还有我妈刚打回来的板栗。


花花近段时间的举动,有时候让谭老三很不自在,不管人多人少,花花总是挨着他站得近近的,坐也坐得近近的,而且,时不时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板栗,或者是几个红枣,然后,在手巾上搽了又搽,笑眯眯的递在三哥的面前,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如果不吃,我就喂给你。


好几次,谭老三嘴里包着枣子,嚼又不敢嚼,吐又不敢吐的看着一边的八妹,八妹总是笑嘻嘻的说,叫你吃就吃那,生在福中不知福。这样,谭老三才慢慢的吃了起来。


当他听到花花的喊声时,他边走边向四周看了几眼,生怕在坡上做农活的大人听见,他就只好加快步伐,三步两步的跑上老屋岭,第一句话就是:鞋垫呢?


花花双手抱着用手绢抱着的板栗和一些好吃的果子和糖,谭老三也知道,那些糖都是他哥从街上买回来的,那些果子也是花花舍不得吃的,可是,谭老三总是吃不出糖的味道来,更吃不出枣子的甜蜜来,反而,在心里涌出一种厌恶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花花在人多的时候,总是左一句三哥右一句三哥的,特别是在八妹面前叫他之后,他在心里慢慢的就有了这种感觉。


而今天,谭老三看见花花的脸色有点腊黄腊黄的,头发好像没有梳理,花花的眼神里透着一团火。


你把鞋垫拿出来叫我看下那,我看了就走,是八妹叫我来看的,我就是搞不懂,我是个男人家,我又不会打鞋垫,你们干嘛老是要我来看鞋垫那?谭老三喃喃的嘀咕着。


三哥,你先把枣子吃了啥,说完,一把就塞在谭老三的手里,然后,就再一把抓住谭老三的手,拉起就往它家的后院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谭老三搞得是不跟着跑也不行,跟着跑也不行,自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扑通,扑通的开始加快,快得就要跳出了胸口。


狗日的谭老三,你妈那个X的,你是色胆包天那你,光天化日的大白天,你和花花在做什么鬼事情?


谭老三还没有被花花的举动反应过来,就被向老二那破嗓子吼出来的骂声吓了一身泠汗,用力挣脱花花的手,掉转头就跑。


后面只传来花花的喊声,三哥,三哥,你往那里去?爹,你吼么子呢?我是叫三哥来看鞋垫的,爹,妈,快来那,爹要用锄头去挖三哥那。一下子,花花的哭声把三哥的脚步喊停下来,他只看见花花拼命的拉住他爹的手,边哭边喊,又接着喊,三哥,三哥,你快跑那,快跑啥,过两天我把鞋垫送来你家里,妈,妈,你快来那,爹要打三哥那。


送你妈的那个XX,你个狗日的不争气的东西,今后再也不准和那个穷鬼崽子见面,再见面,老子把你们的腿都要打断。


发你个癫那,你个狗日的向老二,你快把锄头给我放下来,花花,花花,狗日的向老二,你还不放手那,你看你把花花的手都拉红了,拉青了那,你放不放,你放不放,你狗日狗日的,发神经,还不把锄头放下那。


谭老三只管往老屋下面跑,后面只听见花花妈制止向老二的骂声,接着,又传来花花妈的喊声,三儿,三儿,你慢点跑,小心跑跌倒,你看你个狗日的,你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老子把你那个尿壶给扔了,看你今后还喝不喝。


谭老三跑下老屋,就听到向老二站在老屋岭上破口大骂,你个穷崽子,你狗日的勾引我家花花,你撒泡尿照下你那个鬼样子,老子花花就是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穷崽子。


狗日的向老二,你说的什么话,你喝点酒了就发疯,走,走,给我回家去。花花妈就把向老二往家里一边推一边回头看谭老三跑到那里了,见谭老三已经跑到凉水井之后,才松手丢下向老二径直回家去做晚饭。


花花站在老屋岭上惊魂未定,眼睛水一窜窜的往外掉,向老二眼睛横着花花骂到,你今后不准和那个穷崽子一起见面,要见面可以,你就不要被老子看见,看见了就打断你的狗腿。


要见,就是要见,我就是喜欢三哥,三哥家里是穷了点,可是三哥有那点不好?花花不管她爹怎么骂,就直接把心里的话吼了出来。花花的话气得向老二青经暴涨,瞪着牛眼睛,看着花花不知道用什么话来骂,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突然发疯似的冲到板栗树下,把半瓶酒连带瓶子狠狠的砸向花花,酒瓶在花花的脚旁,嘭的一声,玻璃渣滓飞得满地。


花花被他爹的举动吓得一脸苍白,眼睛看也不敢看她爹的眼睛,可是,心里的火在周身四处飞窜,花花没有作声,默默地走到堂屋,拿来扫帚,声不作气不出的把玻璃渣滓扫起倒进后檐沟,然后,头也不回看也不看她爹一眼,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老屋岭上的夕阳正在慢慢向果梨河畔隐退,那些忙碌了一天的寨上人纷纷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几只鸟儿默不着声的钻进自己的窝里,静静地看着月亮,从老屋岭上的另一端爬了上来,岩子坡的夜色,被蒙上一股清凉的白纱,谁也没有觉察到,一只庞大的手,正在慢慢伸进花花那颗刚刚受过伤害的心灵,试图逞着黑夜,将花花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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