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八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让八妹失眠的原因并不是窗外电闪雷鸣。像这样的夜晚在岩子坡是家常便饭,秋天打雷下雨,倒是为数不多,八妹在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究竟是什么,八妹也无法逮清楚,就是心里觉得不踏实。老鹰嘴上的人影,在她的印象中好像不止一次两次的出现,每次出现稍纵即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影子立马像一股青烟消失,了无人影。谭老三还在楼下洗脚,谭老三的家是祖辈遗留下来的老屋,三柱五的拖,二柱二的耳屋,全是木质结构,缘于地势,下面有厨房,牛栏,猪栏,猪栏除了关猪以外,用芦苇席子一隔,就成了涡屎拉尿的地方。鸡鸭黑了就在猪栏里面与猪同睡。卧室一般都设在左边,按照农村习俗,老人在世的时候,当子女的只能住在右边,或者后面托部屋。谭老三的父母前年去世,谭老三就和八妹住进了左面房间,右边的房间就是客房,中间一个堂屋,堂屋后面就是火塘,火塘的两边就是客房,正屋的两边就是耳屋,耳屋一般用来装一些农活工具。在岩子坡上,早年住着本乡本土的土家族,后面战乱来了苗族,也有汉族,所以,岩子坡可以讲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地方。
谭老三白天没有接到二爷爷,从心里一直没有踏实过,在老鹰嘴上正准备打开信封逮个明白的时候,却在信封的北面看见一个:一字。谭老三立马明白了二爷爷的意思,意思就是这封信只能谭老三一个人看,绝对不能允许第二个人看,所以,谭老三反应过来之后,就迅速揣进口袋里装着。回到家里吃饭之后,独自一人又到了二队长家里,向大山问了上面通知的细节,谭老三字心里就明白了二爷爷为什么没有回来的原因。所以,谭老三一颗悬着的心就安稳了许多。
谭老三双脚踩在木盆边缘,从口袋里面取出二爷爷的信,在煤油灯下面慢慢打开,而信中只有一首诗,诗的内容这样写到:太阳东出辉果梨,平时闲暇松鹤立;山前屋后花满园,雄狮卧躺美天地。二爷爷的诗词将谭老三拉近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中,这首诗词究竟暗示着什么?
太阳东出辉果梨.......山前屋后花满园.......谭老三在煤油灯下反复思考着这首诗词,窗外却是雷声大作,正当谭老三陷于疑团的时候,从左面窗口传来八妹的厉声:谁,是谁在那里,三哥,猪楼边有人”。
“咣当”一声,谭老三踩翻了洗脚盆,洗脚水打湿一地。
“八妹,你别出来,我去看看......”。
“三哥,你小心点,外面看不见,灯,灯......”八妹这个时候已经捧着煤油灯走出房间,话音刚落,谭老三的影子已经消失在闪电雷光中,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打下来,八妹赶紧捧着煤油灯,灯光在玻璃罩子里面闪烁着火苗,可是,怎么也照不亮这个黑夜。
八妹站在院坝翘首相望,全然不顾雨水湿透了衣裳。
“八妹,快点进屋来,不要站在雨里,小心着凉”。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八妹身后传来,把八妹着实吓了一大跳。
“八婆婆,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八妹一脸惊诧。
“我不放心,早就来了,大佬,你出来吧”。八婆声音刚落,院坝坎下的李子树上跳下一个人影,八妹一看,这个人正是大佬。
“嫂子,没有吓着你吧”。大佬“噼噼啪啪”拍打着身上的雨水,衣服已经湿透了整个身体。
“吓了我几大跳,你这个鬼东西,也跟着婆婆一起搞起侦查工作来了?”八妹顺手从晾衣杆上取下来一块帕子:“快搽一下,这是你三哥的帕子。”说完就递给大佬。
“三儿,没有追上吧?”谭老三气喘嘘嘘的跑了过来,这个时候,雨水就停了。
“这秋天的雨啊,就是秋后的蚂蚱”。八婆手一挥:“三儿,走,大家进屋再说”。
刚才的一幕,就像鬼故事一样,给人一种恐怖之感,八妹从房里取来衣服给谭老三加上。
“这个人相比大佬看清楚了吧”八妹说道:“我准备来看你三哥洗脚搞起没有,谁知道,刚起床,一个人影就在窗户边一闪而过,把我吓了一跳,唉,早知道你们在暗区侦查,我就......,我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八妹脸上露出遗憾自责:“不然,这次你们一定会抓到这个人,都怪我......”。
“这不怪你,大佬也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八婆一脸沉思。
“这狗日的脸上逮地个鬼脸壳”。大佬激动地说:“如果不是事先和婆婆说好,我一个人挂在树上,准会吓滚下来,我的个妈,逮得像个鬼一样......”。
“那不是鬼,是个人,活生生的人,这个死心不改的家伙......”八婆婆咬牙切齿,用拳头敲打着桌子,桌子上的煤油灯闪了几下火焰,这火焰映照在八婆的脸上,几份痛楚之情,显现出来。
“和他那几个土匪爷爷一样心狠手辣.......”。八婆的话把大家惊诧在那里。
“向老二,二队长?”大佬一时垭口无言。
“应该是他,就是他,肯定是他......”.八妹想到以前经常出现在视线内稍纵即逝的影子,这下通过八婆的话,坚信是二队长,没有错。
“应该是他,不然,花花就不会自己跳水死了......”谭老三这个时候更加觉得更加对不起花花,严格上来讲,花花是因为自己才跳水死的,但是,花花怎么会跳水?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孩子?瞬间,谭老三的脑海闪过一丝亮光,谭老三的脊背马上冒出一股冷汗。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花花她......”谭老三这个时候再也坐不住,来回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个人就是向二队长,装疯卖傻,狗日的目的还是和向大麻子,头必砍一样的,狼心不死啊......”,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就是人性。
八婆的话更加坚定了谭老三的判断,对,就是二队长,绝对是他,谭老三更加坚信,可是,花花离开人世这么多年,证据呢?一下子,谭老三的心头涌动滚滚热血,怒目圆睁:狗日的向老二,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三儿,你不要急.....”。八婆婆回首示意谭老三坐下来。
“你二爷爷的信,你要自己反复思考,假如硬是不懂的时候,婆婆我再来告诉你......”。
“八婆,你知道二爷爷信中的内容?”。谭老三将信将疑。
“呵呵,你说呢?”八婆笑呵呵地说到:傻孩子,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亲力亲为,必须自己经历,经历之后才明白,你八毛公,二爷爷都是光着屁股长大的人,卵子子沾灰的人,你说你二爷爷的事情,我知道不?”。
八妹被八婆的话羞得一脸通红,扭过头去,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都怪我这个老婆子,一时性急,说了粗话.......”。八婆婆望着八妹笑呵呵的说道:八妹,把头转过来,都是过来人了,羞到你了?
“没有呢,从八婆的话中,我能够体会到你们之间真情.......”八妹满面春光转过头来,不好意思的看着八婆。
“是的,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歧视,压迫的年代,你二爷爷,八公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岩子坡上的好汉子,懂感情,舍得,为了大家,甚至舍得身家性命,就像你大爷爷那样,敢于和土匪头子“头必砍”同归于尽。”八婆一脸喜色,骄傲的色彩,无以言表。
“说道这里,八婆,你还是给我们接到白天的事情讲完下啥......”。八妹抓住时机,要八婆接着白天的话题讲......
谭老三和大佬也脸露渴盼之情。
“好吧,现在不讲给你们听,我怕今后是没有时间了哟.....”八婆一口答应下来。
谭老三将茶杯递给八婆,八婆双手捧着茶杯,满眼泪花,这泪花中究竟包藏了怎么样的酸甜苦辣?怎么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刻,岩子坡上雨后秋夜,明月高悬,那些早已随风而逝的过往,在八婆婆烂熟如心的讲述中,慢慢铺开......
六
民国三十一年秋,乌龙山一带干旱成灾,“秋老虎”高悬天空,天地之间如同一个大蒸笼,只叫人喉咙直冒出火花来,干燥的气温把人压得喘不过起来。
果梨河水一改往日水流湍急,河床上露出白花花的石头,就像恐龙时代遗留下来的恐龙蛋一样,呈现在果梨河上。
璇水塘已经隐隐见底,洞口在潜水下,一张一合的长着嘴巴,谭老大在岸边来回走动,心里不禁担忧起来: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大哥,我都查看了,酒坛子都完好无损,只是.......”。璇水塘荡开一阵阵微波,从水里探出个头来,这个人正是谭家老二。
“哦,那就好,酒坛没有事就好办,不然怎么得了.......”。谭老大顺手递过去一块毛巾,心里悬着的那颗“蹦蹦乱跳”的心总算停顿下来。
“这个鸡巴天,干得......”。谭老二边穿裤子边:“酒坛子都出汗了.......”。
“不要紧的......”。谭老大遮手看看天空:“按道理,这天应该要下雨了........”。
连续干旱天气,真是把谭老大两兄弟急坏了,酿酒没有水,酿好的酒没有存放的地方,放在酒坊里不要多久,因为天气大,就会走味。眼看“猪笼节”临近,这些酒千万不能出什么问题。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谭老大在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谓的“猪笼节”是盘旋在岩子坡一带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头必砍”出现之后才定下的一个杀人节。这个“头必砍”从何而来,什么时候来的,具体时间没有人说得清楚,就是“头必砍”来了之后,岩子坡一带再无安宁之日。“头必砍”杀人不眨眼,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股股鲜血从断脖子上喷洒而出,血流一地,被砍头的人两只眼睛睁得饽饽大,四肢在地上抽动。头必砍就将尸体装在一个竹笼里,装上百十斤大的石头,站在老鹰嘴上,就往万丈悬崖下的璇水塘一扔“嘭咚”一生,溅起的水花就像魔鬼的利爪,深深地扎进在场目睹者的心里。
一年一度的“猪笼节”都是按时举行,被砍头的人大都是与“头必砍”作对的人,也有途径老鹰嘴过往的商人,按规矩,“头必砍”劫财不杀人”,但是,也有个别不屈服于他的人被他制服之后,同样得到被扔进璇水塘的结局。
时下正值中秋,离“猪笼节’只有两天时间,整个岩子坡上笼罩着层层杀气。
谭家酒坊因为天干水枯暂停了酿酒,只有部分人继续在碾米坊做事。每到这个时候,只听见水车:吱嘎吱嘎地发出响声,做事的人只管埋头做事,互不搭话,熟练,默契的配合着手上的动作。
呯,呯呯,突然间,从老鹰嘴传来一阵阵枪声。听到枪声的每一个人不禁心头一紧,“头必砍”又开始杀人越货了。
谭老大迅速从房间取来一只枪,背上大刀,谭老二早就带领其它人站在了楼顶,三十几个伙计全副武装。酒坊是用几百斤重的大石头堆砌而成,依山傍水,即使春季涨大水,水势也淹不到谭家酒坊整个谭家酒坊分为两部分,一边是酒坊,一边是碾坊,酿酒和碾米各占居十多栋房子,这些房子掩映在牵手围的松树,枞树林子中。背面就是老鹰嘴必经之路,人人都喊“鬼门关”。多年来,谭家时代酿酒碾米为生。
老屋坡上,向家大屋。
向大麻子心头也是一紧,抱着茶壶朝门外只叫唤:那里打枪,那里打枪,快来人啊......
是老鹰嘴方向,老爷。向二狗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手指着老鹰嘴方向。
看来又是“头必砍”来了。向二麻子这时候也赶了过来。
“不管他,牛卵日的,只要头必砍不招惹老子,老子就不招惹他,井水不犯河水......”向大麻子又坐下去,悠然自得的喝茶。
“这龟儿子的头必砍,人人都说我向大麻子手毒心枯,没有想到这狗日的比老子更狠啊”。向大麻子狠狠地说,只要不招惹老子,老子也不犯与理会他。
“老爷”,向二狗子在向大麻子耳边说道:明天就是“猪笼节”,我们......你看......
“去,老子们去看看”向大麻子坚定的说:既然这个头必砍发来请帖,就没有小瞧偶们,我们就给他这个面子,去,一定......”向大麻子对向二麻子交代道:“老二,你下去准备下,明天偶们去看看,记住,向大麻子示意向二麻子,向二麻子就低下头来,向大麻子就在向二麻子的耳边说道:千万不要春儿.......”
“知道了,大哥,我这就去办”向二麻子一股溜烟,窜出去。
头必砍和向大麻子各盘踞一方,井水不犯河水,这个头必砍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岩子坡,刚来的时候,着实与向大麻子带了一会,向大麻子逮输了,两人就握手言和,头必砍盘踞太平山一带,向大麻子就盘踞岩子坡一带,但是,老鹰嘴属于两人共同地盘,谁的“耳子”谁去做,谁也不干涉谁。
至于谭家碾坊,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谭老大两兄弟也不是吃干饭的,但是,两个土匪要是到谭家去逮几坛酒,谭家也是为了百姓少遭殃,每年也送他们几十坛。所以,在谭家两兄弟的努力下,这些土匪就不再侵犯方圆百里之内的老百姓,但是,途径老鹰嘴的商人,两兄弟实在是无能为力。所以,这几声枪响,两兄弟就知道又是土匪们踩“耳子”,耳子在土匪行话中就是过往商人。踩,就是抢的意思。
“大哥,你看......”谭老二指着老鹰嘴站着的头必砍:“狗日的又在踩“耳子”,都打死了五六个人达.......”。
这个商队远远看去大概二十几个人,被头必砍的人开枪一打,人马慌乱,慌乱的人群中,只见一个领头的人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其它人迎战。由于头必砍身在高处,商队身陷矮处,没有多久,商队已经损失多半,情况十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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