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秦统一华夏至清王朝的腐败灭亡,中国历史上产生过两百多个皇帝,其中当然不乏真正有王者霸气的帝王,不可质疑的是,历史选择了生存能力更强的王朝,追问浩瀚长河,璀璨夺目的王朝文明已经不复存在。但一个朝代兴起于何时,而又覆灭于何地?为何开国时的豪气冲天,最后总落得个软弱怯懦?要知道这样的事实,必须对王朝的帝王作一番了解。一个王朝的性格是帝王性格的直接反映。它的软弱怯懦,仰或霸气十足,是否包罗着这个王朝的帝王在人格和心理方面更全面的认识?于是我认真揣摩起一个朝代——明朝。
历史是在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之间交替演绎,明朝诞生于游牧民族之元末,而又覆灭于游牧民族之清朝,在它巍峨傲立的两百年之间,有辉煌、有疲惫、有颓废、有软弱、有宏图、有远虑,就是没有自身思危反省,直至最后瘫死于荒废玩弄的结果。这样的历史终究觉得沉重和缭乱,总给人一种沧桑,一种隔膜,我没有历过沧桑,也没那份厚重,剖析得不够深刻、仔细,必然导致文章写得太死、太过于迂腐,人们定会早早的把它扔进垃圾桶,而要表现得活灵活性,我终究还没那能耐。但万事不立又不行,所以就拿起一支笔,找来一张纸,让思绪顺着一段历史的痕迹悄悄的写了起来。
细数中国的历史,便会使你有一种唏嘘之感,几乎每一个王朝都是坍塌在一个暗角里。世人不敢久久的窥视这个角落,那儿总显得有些阴森恐怖。雪亮的刀剑影射出一个王朝的宿命,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它微弱的底气。
刀剑,最终砍的都是文臣武将的头颅。特别是一个王朝刚建立之时,它总是需要鲜血充当润滑剂才能运转的。而杀谁呢?皇帝们一下就想到那些威胁到皇权的人,于是士大夫与武将首先就被列入该名单,等到哪天皇帝心情不顺,想杀人一解郁闷之时,就是文臣武将们的祭日了。
历史,总是有一些怒视和辱骂的,特别是当王朝在兴衰存亡交换变易时,一些敢于直言不讳直指朝野荒废腐败的人的骂声,总是充斥在历史的天空。于是,在历史面前,自然是不敢大声的喘气了,生怕扰醒一些亡灵。这是一个王朝的悲剧。
二
王朝的兴衰覆灭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每一段历史都以腥风血雨开始,摒弃前朝遗留的苛捐弊政,霸业强脉刚健,而一个王朝的脉搏已微弱之时,就难以有霸气十足的人振兴基业了。兴衰强弱的交替,是历史上王朝与王朝替代的基本形态。
肥沃的华夏土地,能消磨人性的野蛮,从而使人变得温顺。蒙古族是狼性民族,他们骁勇善战,剽悍难挡,藐视四夷,他们每每对汉民族进行的“大输血”,不能不说推动了汉文化的发展。而即使是这样一个朝气勃勃、王者霸气的民族,也难逃华夏这片温良敦厚的土地的驯化。
华夏是软化人性的温柔故乡。蒙古人的铁骑早已失去了当年横扫中原的刚健气派。现在,一个已经无力回天治国搞得一塌糊涂倒有望成为一名优秀建筑师、设计师和发明家的元顺帝,丢下祖宗的产业没有一点惋惜之意就北逃而去了。
这时,一个从淮北皇觉寺的禅堂里走来的一个游方和尚,束着红头巾,带着一帮由最下层人民组成的起义军,从南方一路杀到北方,刚一逼近北京,还在深宫里搞建筑研究的元顺帝,闻风丧胆,弃城而走,带着三宫后妃逃回自己的老家蒙古去了。
这看上去像亲朋好友的随手赠送,不像是打仗攻天下的那么回事。说他是一路杀过来,倒不如说是带着军队一路悠闲着,哪天想要京都了去拿回来就是。打仗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壮烈场景,而这帮农民军刀还未出鞘,拥有几十万精锐的蒙古人一枪不放就全逃跑了。这倒应了一句古语: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仗是确实难打,但对于一个王朝,一个由现在人们都为之赞叹钦佩的强大民族所建立的王朝,就不应该输得那么的窝囊,敌军兵临城下,暂且不说率兵迎敌,就是千人百人据城死守,也要让他们知道这座城池至少还有几个值得敬佩的忠义之士。也许这是人们心怀的情节,如此昏君值得为他殉节吗?我想,这样的君王确实不值得。但翻开中国这部厚厚的历史,这样的忠臣义士又有几人呢?
于是,元顺帝回家牧羊去了。现在该是朱氏的天下了,朱元璋站在钟山之巅,圈划着皇城的范围,这这这,就这么定了。这是1368年朱元璋灭元后兴建家业的自信。
朱元璋是崇拜蒙古民族的汉人,他的性格里有狼的野性,也有王者的霸气,他能在元末群雄中取得最后的胜利就表现出了他过人的胆略和智谋。但朱元璋也有忧郁烦闷的时候,坐镇江山没有打江山痛快过瘾。且看他自作的打油诗:“百僚已睡朕未睡,百僚未起朕先起。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一丈犹拥被。”看来坐江山似乎没有征南伐北攻城略地来得爽快,坐在金銮殿上似乎也少了血海战场上那种必胜的自信。
这是不是朱元璋的埋怨呢?我们暂且单看诗的前两句,倒有些像这位新主子勤理朝政昼夜为国操劳的样子,其间夹杂的情感也不免使人觉得有点明君的风范。但朱元璋留给世人的并非龙案旁日理万机的身影,更多的是他将玉带揿到肚皮底下,据说这是他杀人的信号。“推出午门斩首”还在耳边嘹响,午朝门外早已人头滚滚了,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着皇室宫城。
历史上哪个王朝不杀人呢?但像朱元璋这样杀得起劲的,还确实难找。同为农民而建立汉朝的汉高祖刘邦,在政治初步恢复后剪除异姓王的斗争中也不及他的这番杀戮。洪武朝时期,用刑之繁,杀人之多,这不能不说是心理上的变态,而这种心理上的扭曲恰能折射出朱元璋的内心已经缺乏了自信。一个王朝没了自信那是相当可怕的。退避三宫,文武百僚,宫人宦官,乃至市井无赖之徒,哪个不想坐上宝座好好玩弄一番呢?
三
每个人都喜于猜疑,而皇帝最善于猜忌,历史上很多的惨剧都是因帝王的心有顾忌酝酿而成,朱元璋也不例外。江山已定,现在就是削减消灭那些对朱家天下构成威胁的人了,在他看来对皇权构成威胁的无外乎三类人:功臣贵族、知识分子和贪官污吏。既然潜在的威胁已经找出来,朱元璋这下自然又要用他那握惯了缰绳和刀剑的双手大杀特杀。当然,其中确实有该杀的(像胡惟庸那样的奸忤小人),但更多的是冤死在了刀剑下。单单洪武时期的几桩大案,胡惟庸案、蓝玉案、空印案、郭桓案,所诛连灭族的人数累计起来足有几十万。这样的残酷滥杀,开国功臣和军界将领几乎都做了刀下死鬼。
但朱元璋仍觉得威胁尚未彻底消除,于是他又将血迹未干的屠刀架在了文人们的脖子上。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既做不了大官,也难得过上几天怡然恬静的清悠日子。今天皇帝高兴了,便召你入朝吟诗赋曲,想必是想以此来佯装爱才纳贤的门面,让世人觉得此君尚有些儒道修养。明日倘若龙颜大怒,倒霉的就是这些在入仕与归隐之间踌躇徘徊的文化人,赐你一官半职你不要,竟然整日躲在背后写一些有悖于寡人的东西,不杀你朕的颜面何存啊?于是要杀,杀也要狠狠的杀,决不能手软。
腰斩,单从字面上看就能理解它的意思。朱元璋就是用这种酷刑残害“明初四杰”之一的大诗人高启,腰斩尚且不过瘾,那就再截成八段,真是可怜了这位被毛泽东称作“明朝最伟大的诗人” 的天才。高启在文学史上的贡献是相当大的,在那个以演义、小说为主流的时代,他却独树一帜的搞起了诗歌,大大改变了元末以来华而不实的诗风,从而推动了诗歌继续向前发展。但就是这位才子被截成两段后用自己的鲜血写就的三个“惨”字,成了洪武时期的绝响。杨基被不知缘由的罚做苦工而死在工所;张羽则稀里糊涂的被绑起来扔进长江喂了鱼;徐贲因犒劳军队不及时,也召下狱迫害致死。
这样的名单还可以罗列得很长很长,理由和手段也是绝对的充分和新鲜。比起他们,大才子解缙、诗人袁凯就比较幸运了。解缙在朱元璋的屠刀下竟拍起了马屁,“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 ,这样的马屁诗竟乐得朱元璋忘却了半天没钓到鱼的郁闷;而袁凯也装疯卖傻的躲过了“中国第一屠夫”的杀戮。
不论怎么说,活着才是首要。才子风度,文人傲骨,都可以先行放下,即使自己内心肆意的个性难以张扬,也大可以忍忍。这些可以称为文学史上的缺憾,一个嗜杀成瘾的年代注定出不了伟大的诗人。他们首先得自保,这就使得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的活动空间,哪怕连自己的情感倾述都得去迎逢皇帝的喜好,在那种封建专制的约束下,文人们扭扭曲曲写出来的东西大多已经没有了自己内心最本真的情素,而文学最忌讳的又恰恰是失真。现在,我们修儒道看魏文背唐诗记宋词戏元曲,而存活了二百七十七年的明王朝在中国文化史上的遗产又是什么呢?
四
一段武功高于文治的统治随朱元璋的驾崩而结束。太孙朱永炆即位,后人称建文帝。但这位仁柔寡断的皇帝似乎还不会玩政治,才在位四年就被叔叔朱棣给赶下台了。朱棣可就比侄子朱永炆会耍花样了,刚听说南京方面有削藩的打算,他就开始装病装疯,最后以“清君侧之恶”为由,一路往南京杀奔而来。
别看明太宗朱棣能征善战平日笑傲沙场,编故事也是一流的高手。皇帝宝座始终不是父皇名正言顺让位的,这叫夺取或叫篡夺帝位也不为过,所以要使人们承认肯定才行呢。首先,则要宣称建文帝及其长子死了才可行,否则就不能算是合法了。于是,他开始编“故事” 。“靖难”的军队(当时朱棣的军队)打到南京金川门,建文君本想来迎接,却不料左右侍臣都逃走了,建文君想无脸相见于燕王,遂自焚宫殿,称之畏罪自杀。一个镇守边疆的藩王,不在那好好保家卫国,你跑来京都风流啥啊?还带着几十万大军一路杀过来,这不叫造反那叫什么呢?再来说说“畏罪自杀” ,建文帝时政治清明,他的一系列措施、治国思想对当时社会的影响,后世有“四年宽政解严霜”的美誉,这有何罪可“畏”呢?故事还没编完呢,接下来他得知建文君被烧死了(疑案),便哭着说:果真如此痴呆?我来是为了扶翼你为善,你竟浑然不知,而走上绝路。
这戏演得多动人,看罢也不免会被其中的情感所动容。这样一番精彩绝伦的戏演后,朱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上宝座了。可朱棣还是不放心那具从火灰里找出来的尸体,暗中派人四处打听,还派遣郑和出海远洋寻找,这样一则显显明王朝的天威,二则以防建文帝他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不管建文帝是被焚烧,还是削发为僧,但他始终没能回来夺回帝位。明太宗朱棣这招“清君侧之恶”真是叫绝。
进入南京,父亲当年对文臣武将残忍的杀戮,他现在是身有体会了。通过篡夺而不是父亲让位登基的皇帝,杀,是一种很好的警告方式,常常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齐泰、黄子澄尊崇的是以文治国的建文帝,在朱棣看来自然该并入“奸党”。而后,明太宗想要著名文人方孝孺写即位诏书,却招拒绝,则以诛九族威胁。方孝孺则回了句:“便诛十族奈何!” ,这对于一个帝王有何难,一道圣旨,盖上御印,最后落款:钦此。十族惨案,八百多人被诛,谪戍边远而死的人,只有一个可怕的词语才能记完,便是:不可胜计。
被诛就被诛吧,这样至少来得痛快,不会感觉到多大的痛苦。但明太宗朱棣就是会玩,凌迟、枭首、族诛、刖足、阉割、膑膝、斩趾、挑筋剁手,用父皇用过的这些刑法,似乎不足以对付建文朝时期的那些老臣部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杀,当然又是痛痛快快的杀。户部侍郎卓敬,右副都御史练字宁,刑部尚书暴昭、侯泰,大理寺少卿胡闰,御史茅大芳等等,不是被击齿割舌,就是截断手足,死后还要灭他三族。而被割了耳鼻的兵部尚书铁铉,明太宗叫人把他的肉烧了让他亲自尝尝味甘否;礼部尚书陈迪被割了鼻舌,又强塞给他吃。更有惨者,被剥皮系于长安门示众,并被人用铁刷子将肉一层层刷下,还把骨头打碎。而由此引出的“瓜蔓抄”比“诛十族”更厉害,“十族”至少还有范围可言,而“瓜蔓抄”则无界限,所以此次牵连被杀的人又是不计其数。
父亲搞诛连灭族,儿子却玩诛连灭族瓜蔓抄。与洪武、永乐两朝以铁的手腕治国相比,仅有四年的建文朝不得不提及。建文朝虽短,但它留给世人的是文人的风骨,是洪武时期大肆杀戮文人后文人们栖息喘气的驿栈,这个王朝的内在精神远远胜于洪武、永乐两朝。就在建文的晚期,是那些文人表现出它的坚强无比,是那些文人唱出了它颤人心房的哀曲,是那些文人将它的异性构质永载史册而不可否灭。哪怕朱棣刚上任就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但一个王朝有没有真正的存在过,并不是凭某个人的主观意愿而湮没,主要在于这个王朝与其它朝代存在的特殊性,建文朝留给世人的是一曲曲悲壮的挽歌。
其实从明太宗朱棣否认建文朝就能看出他也是崇尚以武治国。但武功太高杀的人太多,朱棣也嗅到了江南潮湿的空气里血腥味太浓,阴霾的天气使人有些喘不过气。于是他决定迁都北京,这决议一出,自然有人进谏阻止,怎么能抛下太祖奠下的根基呢?但去意已决,阻止者自然又是要杀的。永乐十九年春,车驾北迁,銮驾辗出两道血痕,留下一帮孤零零的臣子守在南京的皇城里。皇上不回来了,让我们闭上双眼想象一下:诺大的皇宫,宦官宫女懒洋洋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值宫的太监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在皇宫里独行。留下的那些闲官背着手,跺着步从奉天门走到奉天殿,没有以前谢主隆恩、三呼万岁的宏亮之声了,没有以前急召进殿的忐忑之心了。以前妃子游兴调情的后宫,一下就冷落寂寞了下来,恢宏的建筑,朱颜赤黄,空空的皇宫里突然就被一种恐怖冷飕飕的气息笼罩。南京被朱棣抛在了身后,这一抛就是一百年的孤独寂寞了。
还是北京的气候好,氤氲香雾,祥辉飘渺。但在北京朱棣是很想念江南的呢,不为别的,只为哪里的文人太可爱了,把头伸来任你砍,在文人们的身上过了一把狠瘾,这样的杀人快感在战场上都难以体验到,你说他能不怀念吗?就连《永乐大典》的主编解缙也是被囚禁天牢,竟被狱卒灌醉,最后埋在雪中活活的冻死了。这倒还好,没有鲜血四溅,只是冰冻的雪地里埋葬了一个狂傲的文人,他呼出的寒气冰封了南京的大门。
五
南京的戏曲刚闭幕,现在该北京上场了。其实北京的戏终究还是
没南京的精彩,永乐二十二年成祖被一些冤魂死鬼缠了去,太子朱高炽即位,后人称仁宗,却只在位一年就驾崩了。又由太子朱瞻基即位,是为宣宗,宣宗在位时除捉了一个狂言欲横行天下最后却狼狈出城听罪的叔叔汉王朱高煦外,就是废后立妃的故事。三十岁了还没嫡子能不愁叹吗?还是孙贵妃懂得揣摩皇上的心思,与一怀孕的宫女(想必也是被宣宗临幸过)定了密计,如果宫女生的是男孩就称是她孙贵妃所生,以此来讨皇上的恩宠,争夺皇后的位置。宣宗对这一切自然是不知觉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位爱妃也给自己找了一个继承人,所以按理应该把后宫交给她掌管,这真是有点亏了那个胡皇后了。
那宫女生的小儿可能确实也还英俊,所以后人称英宗。正统年间英宗朱祁镇凭借先朝旧臣张辅、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等,应该可以再振振明王朝的天威,却偏偏出来了一个太监王振,英宗的这位王先生可厉害着呢。正统初期他的专政权威,就令那些阁老很看不顺眼但又没办法,英宗就是他伺候大的,有皇帝罩着,阁老们的弹劾奏章顶个鸟用啊。还是太皇太后张氏即英宗的祖母看清了这点,要任他王振为所欲为,明王朝的国脉不被他玩个殆尽,也会元气大伤。于是她叫宫女宣王振入殿,狠狠的数落他一番之后,左右宫女即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架势吓得王振魂飞胆破,英宗见状也跪下替他求情,这一跪虽保住了这位王先生的性命,却跪出了英宗后来的土木堡之败。
这些是太皇太后死后的事了。北方敌寇犯边,王振力谏率六师亲征,太祖太宗都是亲经战场,皇上现在正值年轻气盛,何不也去行军露营一回呢?英宗唯信王振,所以听到此建议很是欢喜。军队一路驰北,一路威风凛凛,无人敢截。但事与愿违,现在的主帅已比不得太祖太宗了,而是毫无主见的英宗;现在的军师也不及徐达道洐了,而是一个内监王振。“滚滚寇氛敢犯驾,堂堂天子竟蒙尘。”,土木堡之战,英宗带去的六师被敌军杀个精光,英宗已经知道无法可施了,下马坐在地上,乖乖的做了俘虏,被也先拉去当成向明廷敲诈勒索的筹码。
六师覆灭,英宗被擒。明朝廷早已爆开了锅,有人谏言抄没王振家,族人尽行斩首(现在诛族顶鸟用啊!)。也有人进言迁都南京,北京怕是难保了?试想英宗带去的六师五十万人惨败于土木堡,全国各地州府的囤粮怕也是消耗殆尽了,此时再兴师动众下江南,一来要解决粮草问题,二者又担心敌军杀来,这样前闹饥荒后怕狼,明王朝不亡才怪呢。所以迁都不是良策。
不迁都那必然要一根顶梁柱来撑起明王朝。这时引出一儒将,那就是侍郎于谦,英宗被擒后被朝廷任命为兵部尚书,毋庸置疑,此时明王朝的命运掌握在这个能文能武尽忠职守的于少保手里了。于谦召集军士约二十二万人,列阵九门,自己身先士卒,披铠甲出城自守德胜门,军士们倍受鼓舞,士气大振,连连几次挡住强敌。敌军见京城难以攻克,便有了议和的想法,再说了现在北京城里已经有了一个皇帝代宗朱祁钰,英宗已经没多大的威胁力度了,徒挟一废物毫无用处。
协议已定,英宗南归,结束了塞北两年的囚禁生活。东安门前,代宗带着一帮侍臣迎接,两人相泣了很久,之后把这位上皇安排在了南宫。这南宫的生活也不好过呢,祖宗们只留下这一份家业,现在是代宗坐镇江山,是谁也不愿这么就把江山给你啊,所以南宫等同于软禁。但一个人最怕就是只知纵情享乐。有首诗描写的是代宗与宫女们嘻乐于深宫的趣事,“万颗珠玑撒绮扉,宫娥宫监簇成团。黄金铸豆犹难给,碎翦银壶作蝶飞。”,这是一首很有讽刺意味的诗,平日里想要得到一粒小豆般大小的黄金都很难,但现在代宗是把它撒在地上叫宫女们争抢。也许这对于一个家财万贯的富人来玩还说得过去,但对于一个君王来玩就没多高的水准了。试想如果代宗再下一道死命令,谁抢得最少便会受到惩罚,这样一来现场的娱乐性是不是会更强呢?宫女们娇嫩的声音:“小太监这是我的”,宫监们阴性十足的怪声说:“死奴才,别抢我的。”
还好那南宫的墙不够厚,门还关得不够紧,况且朝臣內监都还不是完全向着代宗,便有人密谋英宗想搞复辟。且听那举木撞门右墙垣被震坍塌的声音,上皇坐着乘舆在星月皎白的天色下急行,由东华门直至奉天殿,钟声惊醒了梦里的代宗,这时他才知道南宫复辟的事,“好!好!好!”,斋宫代宗正唏嘘感叹,前庭却已是庆贺复辟告成。
历史的悲剧就是:皇帝们得了政权就开始铲除功臣。英宗其实也并没英明到哪里,刚上任就杀了挽救明王朝的于谦。“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杭州可真算是块宝地了,当年岳将军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苟且偷生的宋朝廷当成向金国议和的条件,而如今于少保被“意欲” 谋逆罪处死只为了复辟有名。
我敬佩于一个为时代而慷慨赴死的人,而深恶痛绝于一个善进谗言的小人。
这是真正的悲剧。明王朝已经难以再中兴振作,后代子孙再难有太祖成祖的能耐,明朝的皇帝,真是麻布袋草布袋,一代不如一代。太监当权是历史上的鼎盛时期。一座皇城,到处有着太监的影子,便少了一些阳刚和宏伟,多了一些阴气和小色;一座皇城,全凭太监支撑着它的骨架,它的构质终不会永存。倒是杭州西湖畔归葬着的英灵忠魂,今天的红男绿女们络绎不绝的祈祷拜祭,慰藉了他在天之灵了。
六
要说明朝的皇帝,什么德性的都有。宪宗朱见深不喜欢体态端方的吴后,却偏偏独宠于肥美且大他十八岁的万贞儿,这着实有点让人琢磨不透;孝宗朱祐樘对玩女人倒还不在行,他是历史上唯一只有一个老婆的皇帝;世宗朱厚熜可就会玩了,除了沉迷于春药醉心于长寿,在位45年,有二十年不上早朝,玩方术最后把自己的老命也搭了上去;神宗朱翊钧亲政38年,却有25年是躺在烟榻上的;熹宗朱由校倒是个鲁班天才,治国却是搞得一塌糊涂,“御前呼笑不胜喧,惟看君王弄水盘。瀑布喷残飞雪霁,玉竿高处拥金丸。” ,这是宫女们对他设计的绝妙铜缸水戏的惊叹。
玩,这是一个永恒的浪漫主义题材。比起以上那些玩法,还是正德皇帝略胜一筹啊,他们玩得太小孩子气,只有他正德才能玩出一种阔达的气派。他是皇帝,富有四海,这份家业足够他挥霍的。西华门旁的豹房里玩腻了就去江南走走,“风流天子微行惯,篾片官儿护驾来。” ,一个皇上着了便装混出德胜门(就是当年于谦御敌的地方),身边带着一个太监,从京城一路赶往江南,因为美人还是江南多吗,比起北国的女子,江南那姿态苗条柔情婉约的女子更领风骚啊。
武宗正德是真正的玩家,虽说没有太祖太宗叱咤风云傲视南北的气概,但在被太宗丢弃的南京城里,正德可也算展现了一回他的风采。这是16世纪的明王朝。宁王朱宸濠假借正德荒淫无度、伪称奉太后密诏为由,在南昌起兵造反。武宗正准备带大军亲征,却收到捷报,起义已被都御史王守仁用3000兵马平定,匪首被擒。可武宗让封锁消息,江南还是要去,于是一路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大军不是去打仗,成了他去江南游玩的仪仗队。
到了江南,武宗正德觉得不过瘾,,既然来了,那表面上还得按着出兵打仗的步骤和程序来。被冷落了100年的南京城,一下又喧嚣了起来,这位北京来的皇帝要在这里为那些留守在南京的旧臣太监好好演一场“献俘阙下”的好戏,这是一场从布置到玩法都绝对美妙、精彩绝伦的表演。首先放了那些叛臣,由骑马戎装的正德亲自将其抓获,但他觉得这样的玩法还不够戏剧性,那就再将朱宸濠投进玄武湖,再由他正德亲自将其抓获,但最后因为左右侍从的再三阻止才没有下水去玩。
戏演到这里就已经够了,留守南京的官员这回可算是开了眼界。其实武宗这也不失为一种找到自信的妙法,但这些已经足以看出一个王朝的气数,像太祖太宗时代不会玩这样小家子的游戏,他们驰骋沙场浴血奋战,那才是男儿本色,才是一个真正男人的雄姿。他们对付俘虏的方式,反正是该流放的流放,该诛族的诛族,该廷杖凌迟的廷杖凌迟,他们绝不会玩这种低俗无聊的游戏。这样的闹剧只有一个心灵已经懦弱胆怯的人才能演得出,可是一个已经疲惫的王朝,再也禁不住这样的大玩家了。这些从一年后正德北归的步履看得出,没有太宗北迁时的豪情壮志和虎虎生气,一辆銮驾载着一个天子颠簸在古道上,随行的仪仗队在柔情酒香中大概也没有保家卫国振兴强盛的斗志了。
南京的门又关了。但那些留守的官员至少不会感觉无聊了吧?正德的那一台戏足以让他们谈论回味笑看人生了。
七
正德就是正德,一个真正的顽童,连死也死得相当的艺术,温柔乡美人怀,豹房里的柔情,足以宽慰他云宾升天。其后的世宗朱厚熜、穆宗朱载垕、神宗朱翊钧、光宗朱常洛、熹宗朱由校、弘光帝朱由崧(在此提出就不以他来结尾了),这些人提提倒还行,实在也没什么说的。世宗玩方术,神宗躺烟榻,熹宗善木工,弘光喜癞蛤蟆(蛤蟆天子),这些邪门巧活倒还全被他们一家子人揽括了。
这些玩家玩到最后一拍屁股就走人。最后就该轮到怀宗朱由检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了,怀宗不会玩,也有振兴明王朝的雄心壮志。但摊到这档子费事,即使他怀宗有再大的能耐也难扭转历史发展的车轮。一个王朝历经几代人的荒淫玩弄,现在虽已是千疮百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还不至于亡,那就值得庆幸。可崇祯是个倒霉鬼,当轮到他来清点家财的时候,明王朝早已是一座空架子了。
一座皇城,没有了帝都的威信和庄严,还能靠什么来治平天下呢?就连一道布告天下的决议都得有一帮阉人来参与决定,这是真正的悲剧,一个盛产阉人的时代,名利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占有相当的地位。自阉或者被净身,前者是下意识的进宫谋权获利,后者或许带有强烈的反抗色彩,但结果都是一样,他们失去了尊严。一个失去了尊严的人必然会心狠手辣的报复,对人对事对国家他们可能都是一块棘手的毒瘤。
可是怀宗敢于割去这块瘤,即位不久就铲除了恶贯满盈的大太监魏忠贤及其同党。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明王朝已是四处动乱八方起义,就在这时,怀宗输就输在中了满军的反间计。《孙子变法·三十六计》云: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不自失也。即利用敌军将领之间的矛盾来激化他们的相互猜忌,以此达到不战自乱的成效,最后再攻他个不备。陈平之间项羽,周瑜之间曹孟德,这样的历史不引以为戒,以至于怀宗在明朝岌岌可危的关键时刻恰恰被满军钻了这个空。于是在愤怒之下,临阵易将,当即下令将怀有固守山河、远图恢复之志的名将袁崇焕抓捕下狱。
满军这下乐开了怀,一路辗转攻城略池,明皇帝这下可难以招架了。云贵蛮众作乱,山西河南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烧杀抢掠,可见明朝的国运已快了了。国家乱到如此地步,怀宗可是涕流满面了,最后就连洪承畴调集统率的八总兵13万人也被清军杀得大败。
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怀宗想赌上他最后的筹码准备亲征。写到这里,我就真的纳闷了,刚上任杀了一个太监魏忠贤,但最后为何还要任用太监曹化淳募兵守城呢?如果他们真有戎马沙场奋战杀敌的能耐,为何当初会进宫当太监呢?唉,悲哉悲哉,反正江山是你朱家的,不如就开门迎贼入都,也好赚得几个赏钱,这总胜于死在乱刀下做个冤死鬼。
“内城已失,皇上宜速行!”“大营兵何在?李国桢何在?”“营兵已散,李国桢不知去向。”听到此,怀宗倒退两三步,即步至南宫,登上煤山,与皇后妃子太子公主悲恸泣哭,凄声泣别,最后自尽在了煤山上。是年为甲申三月十九日。
李自成骑着骏马大摇大摆的穿过承天门走进了京都。没多久明总兵平西伯吴三桂夺京师来了,李自成感到惊讶,吴三桂不是已经招降了吗?旁席一个美人不禁失声道:听说他是为了一个歌姬来的。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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