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室里烟雾缭绕,五位麻友吞云吐雾,有的喜笑颜开,有的愁眉紧锁,有的心里好比五味瓶一个又一个被撬开。
说是五位麻友,实在很不准确。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四位,另一位只是偶尔填填空,补补位,更主要的角色则是提供经济上便利的人。
说白了,就是当地老百姓闻之色变的放水公司经纪人。
“王三,你到底还打不打?”一位麻友不耐烦地催促着,“不要紧到磨叽,痛痛快快给一句话”。
催促王三的叫做麻四,麻四心里就像黄河壶口瀑布遇上洪水暴涨时,那一层一层激荡中的漩涡,一个漩涡撞击着另一个漩涡,另外一个漩涡又击碎了另另外一个漩涡,彼此之间撞得支离破碎,又无可奈何地向下游冲去。此时此刻麻四的内心变化,用翻江倒海这个词来形容,最为准确不过,里面冒的全是酸水,全是苦水,全是后悔的药水。
麻四的内心比王三的内心更为纠结。虽然口里说着狠话,但是心里依然发着虚汗,这种虚汗不仅仅是从皮下组织冒出来的,更多的是来至于心灵深处。
从昨天晚上麻将结束直到今晚坐到麻将桌前,麻四满脑子都是二筒,都是幺鸡,都是吊七条,都是对处八万。
整个白天,一扎一扎的百元钞票,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会儿飞进来,一会儿溜出去,晃得自己的脑子生疼生疼的。
当然,更多的时间是飞出去,这也是让他心灵喋血的主要原因。
四个小时,长长的四个小时,没有胡上几把牌,即使偶尔跑得快,都是一些小胡,两三千元。可怕的是,别人的每一个极品,每一个杠上花,从来都不曾与他擦肩而过。更为让麻四百思不得其解和气恼的是,眼看自己已经化险为夷,置身事外,鬼使神差的自己偏偏又去换一个叫,接下来要么被别人整了一个杠上花,要么又被别人一个极品牢牢关住。
倒霉,倒霉,真是倒霉。
流血,流血,流血成和。
一百六十万,就这样一万、两万、五万、十万,轻轻松松数给了别人,换来了一百万的高利贷借条。
这是麻四有史以来的一次惨败,也是麻四麻将生涯中见证的唯一一次血流成河。
想到这里,麻四的背心又是一阵阵发麻,麻的人差一点儿失去了知觉。。
在麻将桌上,麻四既有阳关道上通行无阻的时候,也有垂头丧气败走麦城的时候。但是,像昨晚这样,一夜之间败得一塌糊涂,连裤儿衣裳都脱给别人的时候还是少之又少。
精明的麻四从一个穷教书匠奋斗成为民运企业家,创造了无尽的财富,成就了无数个第一。要放在过去,几十万,乃至几百万,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只需拿起笔来龙飞凤舞地一签。
可是,如今的形势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他,已经不再是给别人签单,而是自己更多的求着别人签单,在那一张张厚重的借款协议上规规矩矩地写上麻四两个字,并且血淋林地盖上一个个大指姆印。
一想到那一张张借款协议书,一想到协议书上那一个个血淋淋的大拇指手印,不寒而栗的麻四就有一股股火焰不停乱窜,一直冲到他的喉咙,烧向了他的好朋友王三:“你到底要怎么办,一个大男人家,一点儿都不耿直”。
听着自己好朋友的话,王三的内心一阵又一阵地酸楚,他知道自己倒霉就倒霉在耿直一词上。
王三和麻四是幼儿相交的好朋友,一起看着彼此光屁股长大。
自幼聪明好学的王三,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集团公司做工程师,收入又高,人缘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
自从被麻四高薪聘请为工程师后,他的生活就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妻子离他而去,一双儿女远在异乡,自己还欠别人那么多借款。
更为可怕的是,麻四的公司已经不能为他开出一分钱的工资。不,应该是无法满足他越来越膨胀的赌博欲望。现在的他,已经面临更加艰难的抉择,要伸手向别人借高利贷,在上面留下自己高贵的手印。
耻辱,耻辱,人生莫大的耻辱。
一双会挣钱的手,居然学会了向别人伸手要钱。他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后悔。
“借吧,一旦输了又将拿什么来还?不借吧,已经输掉的那么多钱,还有麻四那儿的借款又怎么办?”想到这些,王三正在喋血的心正接受着油炸火烧般的煎熬。
正在他内心异常难受的时候,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了曾经辉煌的情景。那是一个月光清幽,风清气爽的夜晚,王三和几个朋友相约吃饭后小耍一会。开始时,也像今晚一样,很短时间就输掉了六十万,可就在眼看就没有钱的时候,他的好友麻四主动甩给他一百万,就这么一下,咸鱼翻身变成了现实。最大的输家变成了最大的赢家,自己足足地赢了一百万的现款。
王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到了希望,他觉得今晚的情景和那天晚上有些相近。不,应该就是那天的又一个翻版。
想到这儿,王三陡然来了精神。“拿来”,说话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王三在借款协议上像杨白劳卖女儿一样慎重其事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百万的借条兑换了八十万的现金。
四个人又在烟雾缭绕中开始下生命中的赌注。
接下来,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在这四个人中没有一个弱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或许是时来运转,或许是上天的垂怜,不到一个小时王三已经赢了五十五万。
王三先前输掉的六十万,一个一个顺着羊肠小道又跑回来了,溜出去的小羊转一圈还拐回来了更多的小羊和小羊的妈妈。
王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的洒脱。一切都变得那样顺其自然,随心所欲。
极品,满贯,杠上花,就像是自己养乖了的一样,想尽办法往自己手里钻,逮得人手生疼生疼的。
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离奇古怪。顺风顺水的王三做足了风光,挣回了面子,眼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王三已经足足赢了一百五十万。
“一百五十万”王三的内心一阵一阵窃喜,他的内心开始了更大的膨胀,做起了更大的梦想。他想利用这一难得的机会,将别人手里的钱来个一网打尽,就像别人曾经对他的穷追猛打一样。
想到这儿,王三已经开始将他的雄心计划付诸于大脑和指尖。
麻四比先前输得更惨,脸上是一阵阵的惨白,没有一丝丝的血色。
他看了看王三,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堆放人民币的手提箱,无可奈何地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麻四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从来都是把头昂得高高的。
不过,这两年形势突变,在他的生活中刮起了西北风,一阵阵寒流将他的生活冻得有些麻木,甚至有些不仁不义。
曾经有名的民营企业如今只剩下一副躯壳,这副躯壳里的血肉早就被一撮一撮的蛀虫吸食得一干二净。
王三敏锐地捕捉到麻四发出的求救信号,但他没有理睬。
想起麻四,王三心里就来气。一个好端端的家庭,一个人人羡慕的工作就坏在了他这样的狐朋狗友身上。
一想到这儿,王三对麻四更加的生气。这种气更多的体现在了麻将上,就像打麻四一样,将麻将重重地敲打在桌面上。
随着重重的声音,不听话的麻将更是哗众取宠,蹦到了屋子的一个角落里。
“你是怎么打的”一位麻友不耐烦地说,:“即使赢了钱,也不要这样猖狂”。
另一位麻友更是胸中炉火燃烧:“不想打是不是?那就把你赢的钱全部退给我们”。
说着,他就将手中一副烂得出奇的麻将猛地一推,整个桌面上的麻将混成了一团。
“你在干吗?”王三狂怒地站起来吼着,“我这是一副极品牌,赔我”。
“赔你?你想得起”那位麻友不依不饶,“是你影响了我们的情绪,要赔的是你”。
“简直是且有此理”那位麻友还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暗高兴:“老子早就看出来了,还需你娃娃在我面前充能”
在另两位的催促下,麻友会很快又召开了。
麻将似乎也有灵性。
先前被王三摔过的麻将,总是与他作对。要么跑到别人那儿成为一个龙七对,要么钻到对方形成一个杠上花,要么自己需要它时溜到到一百零八章稳坐钓鱼台。
三十分钟时间,仅仅三十分钟时间,麻将桌上形成了一个惊天大逆转。
满桌子都是极品,都是满贯,有时一盘就同时出现三个极品。
但是,这些都与王三无缘。
这枚被摔的麻将,带着一摞一摞的人民币开始了一个又一个的接力赛。
王三开出的不是一摞一摞无情的人民币,而是他心里汩汩流淌的血液。
王三的头皮又是一阵阵的发麻,甚至出现了剧烈的疼痛。
一场鏖战就此打住,四个小时已经结束。
王三赢了,但是赢的钱还远远不够还麻四那里借的款。
看着眼前的一切,想着今天晚上和曾经发生的一切,他的内心有了一种莫名的酸楚,眼睛里有了一丝慕名的光亮。
【编辑:杨汝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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