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朱温投草军发迹,尚帅赴唐阙受诛
话说尚让作求援书于黄巢,言共保嵖岈之意。巢阅书不决,与赵璋计议。璋曰:“尚让乃大将军麾下首猛之将,若有失,是去大将军一臂也,正谓唇亡齿寒,则我军亦危矣!且大将军心意不定,败必降唐朝,则主公王霸之业无望也。”乃引兵至嵖岈山,与让合,解其围。
而后王仙芝亦至,与黄巢逢,谓之曰:“前日吾过,诚有失也,今愿与巢弟请罪。”巢呵呵大笑,曰:“我与王兄同呼吸、共命运,何分彼此,我等皆有过也。且‘岱因容博能成岳,水因量大可载舟’,岂可较哉?”仙芝大喜,设宴洗怨,两三月后,与巢合攻宋州。巢却得一员枭雄来投。
此人姓朱名温,宋州砀山人也,年正二十六七岁,发如犼毛曲立,阔额隆挺似峰,戾睛虎鬍,鸢肩豺背,生于午沟里。出生之夜,所居庐舍之上有赤气上腾。里人望之,皆惊奔而来,曰:“朱家火发矣!”及至,则庐舍俨然。既入,邻人以诞孩告,众咸异之。温于家中兄弟排行老三,少喜游猎,不修德行,骄纵难驯,未冠而丧父,其母遂携养寄于萧县人刘崇家中。稍长,不务正业,恃勇自负,乡人多恶之。
刘崇以朱温慵惰,尝使杖责,怒曰:“朱三,汝平素好大言,自诩无所不能。然汝寄我家,可曾浇过一田一木么?”温对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好男儿志在扫天下,我朱三岂是庸耕之徒!尔等村野匹夫,只知耕稼,有何出息?”崇闻之大怒,取杖击温。温奋起,出手夺杖,折之。崇复寻杖,为崇母所见,以言护之,杖责方免。
又一日,朱温无财还赌债,盗刘崇家饭锅,欲市之。崇知之,急追回,又欲杖责。崇母遮护,方免痛打,又谓崇曰:“朱三非常人也!我尝见其熟睡时,其身化为赤蛇,绕于墙柱,极其雄也!来日必为贵人,汝当善待之。”崇闻之不信。崇母知温为异人,常与温栉发,待之如亲孙,温遂日益骄慵。
却说朱温父朱诚,以五经教书乡里,人号之“朱五经”,除温外,有长子存,次子全昱,皆为温之兄长也。全昱生性忠厚,待人有礼,颇有乃父家风。存与温似,性顽泼,善狩猎。一日,温携兄存游猎至宋州郊外,邂逅宋州刺史张蕤之女张惠,一见倾心。
朱温谓朱存曰:“汉光武未帝时,尝叹‘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后果遂愿。吾今见张惠,恐不亚阴丽华也。汝觉我能做汉光武否?”存嗤之以鼻,大笑曰:“黄粱一梦,岂能恋之?”温奋然曰:“非也!良骏贵在知奔,豪杰重在铸魂。今唐室已乱,兵戈四起,黄巢已陷宋州,似我二人之勇力,若随之发迹,破城掠地,以全宏愿,发达不难也。”存奇其言,言愿试之,遂归家别过母张氏与长兄全昱,至投巢营。
及昆仲二人正行于砀山前平阳大道,忽见一白衣壮士与一青衣壮士角斗甚酣,难分伯仲。朱存上前问曰:“二位壮士何故相斗?”言尽,但见白衣壮士后跃丈许,手指青衣壮士,谓存曰:“此青衣贼深患斗疾,昨日因酒醉而伤我寨二十员弟兄,我今欲为之报仇。”青衣壮士曰:“放甚鸟屁!此实乃汝弟兄夜窃我寨美酒,为我擒殴所致。我寨四十员弟兄皆可作证。”复以拳击之,白衣壮士略身躲过。
朱温劝止曰:“二公听我一计,便可化敌为友。”二人遂止,齐声问曰:“何计?”温应声曰:“向者刘玄德与纪灵几起干戈于沛,后为吕布辕门射戟而和之。今我欲效吕奉先之法,为二公解斗,不知二公意下如何?”青衣壮士问曰:“莫非汝有百步穿杨之能?”温正色曰:“我非穿杨,乃穿针也。”白衣壮士惊曰:“若真有有此能,莫说使我二人言和,虽让寨于公亦未尝不可。”青衣壮士亦如此附和。
朱温大喜,思忖:“百步射针,恐李广再生亦不能,况乎我哉!今须以计赚此二人寨众,使彼等尽属我下。”于是取出袖内一针,示于二人,扎于树间,然后退后百步,取弓搭箭。众人只听一声弦响,却不见箭之所终。待二员壮士前去亲验,见针只余半截,皆叹服朱温箭术,曰:“公之神射,虽养由基未及也。”温大笑曰:“区区拙艺,何足道哉!”二人益服。原来温为人多诈,先示针与二人,以表其全,待扎树间,手截之为两段,然后退步虚射,惑住二人耳目。二人验针缺时,自然信之。有诗道温曰:
为人多诈有机谋,尽欺壮士作兜鍪。
奸腕残染唐社稷,一骑匹百胜貔貅。
二人乃上前拜朱温,自陈姓名。温方知白衣壮士乃徐州丰县人朱珍,青衣壮士乃曹州南华人庞师古也。二人皆言让寨于温之意。温与存自陈姓名后,乃曰:“温平生素无立寨称王之志,唯冀投草军以起大事,欲待时势造英雄也。”珍叹曰:“好男儿志在四方,某愿随朱公起事。”师古亦如斯言。温大喜,尽收两寨之众,复得许唐、李晖、丁会、氐叔琮、邓季筠、王武等八十余人,随温投巢。少友徐怀玉见温势大,亦同之。
言归正传,却说草军攻宋州,为宋威所知。威立功之心复生,乃引兵二万与之战于宋州,许久不克,为草军所围,遂据城罢战。黄巢谓王仙芝曰:“彼虽据垒自守,然粮草将尽矣!我军围至彼无粮,方乃取胜之时也。”仙芝称善,与之围。代招讨使张自勉既知,引兵七千来援宋州。草军大将柳彦璋甩流星锤而出,战于自勉。斗二十余合,自勉一枪刺死彦璋于马下,乃将枪一招,身后将士蜂拥而进,朝草军杀来。
城内宋威见状,大开城门,与张自勉夹击草军。草军腹背受敌,死伤极众。黄巢为唐军将士数十人所围,左右冲突,不得脱也,忽见身后一人弯弓引箭,射散其众。巢视其人面生,待突围而去,问其姓名,方知为朱温也,乃拜之为百夫长。仙芝收敛残众,陷随州、郢州、复州,后为宦官都监杨复光率兵狙击,受屠数万,尸横遍野,仙芝心忧。
却说自两军败后,黄巢分兵南下,攻蕲黄二州,屠唐兵无数,后朝廷闻报,知草军复起,乃敕曾元裕为招讨副都统,领兵二万援黄州。及两军相际,元裕谓巢曰:“昔日朝廷宽宏,已赦尔等罪愆,今又何故复反?”黄巢厉声曰:“朝廷唯除仙芝官禄。不授我等,是侮慢我等也。今我与唐朝势不两立。”言罢,使孟楷出战。楷拍马向前,绰钢矛便刺。元裕抖擞精神,挺槊接战。二将斗二十余合,不分伯仲。元裕觉孟楷骁勇,乃拨马而走。
孟楷追之,两马渐近,黄巢命小卒擂鼓助威。军师赵璋谓巢曰:“勿使楷追,元裕有诈也。”巢曰:“何以知之?”璋曰:“曾元裕坐下战马膘肥体壮,必善奔捷。而楷之战马羸瘦不堪,必追之不及。某见两马渐近,故知其诈也。”巢大悟,鸣金收兵。然鸣金未始,楷已追至元裕身后。元裕骤然勒马,回头一槊杀来。楷收马不迭,肩中一槊,落身于马下。
曾元裕大喜,复起一槊,正朝孟楷心窝刺来。楷暗自叹曰:“我命休矣!”即双目一合,唯待元裕槊至,却闻“铛”一声,见身后一人舞锤接住元裕之槊,乃毕师铎也,与元裕斗十余合,胜负尚未分定。楷乘间上马,负痛奔入阵中。黄巢见元裕甚勇,遂使李罕之、刘汉宏上前助战。元裕单斗三人,七八合间,恐遭暗算,遂拨马而走。毕师铎、李罕之、刘汉宏见元裕武艺高强,亦不来追。及各回阵中,摆兵布阵,互相厮杀。唐军幸为元裕调动得度,大败草军。巢见草军死伤略众,遂引残众败走,不多日,克匡城、濮州。
时天下兵马都监杨复光知黄巢正转攻别地,乘隙使判官吴彦宏说降仙芝。仙芝正因败生忧,闻有使招降,亦忧亦喜,使中堂两侧并排刀斧手,谓刀斧手曰:“待其使言不顺时而杀之。”刀斧手皆称喏。仙芝乃宣吴彦宏入。彦宏入见,并不拜礼。仙芝佯怒曰:“汝为孑身之卒,何不拜吾?”彦宏见两侧刀斧手并排,却无惧意,厉声曰:“某为足下性命而来,当为恩主,今足下使堂侧刀斧手示威,虽行道之人,亦弗受如此怠慢也。若足下待客如此,且请杀之,以绝降心也。”仙芝悦其胆识,易怒为笑,乃曰:“适才相戏,且勿见怪。”使人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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