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联合国粮食开发署到西海固考察,给出了“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定语。2020年,西海固成为宁夏脱贫攻坚的主战场,结束了贫困数千年的历史,与全国同步步入小康。
作家季栋梁的故乡在西海固,他曾在这块土地生活20多年,其新作《西海固笔记》目前正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紧张编辑中。季栋梁以亲身经历见证了故乡的巨变,以文字全景式再现故乡的脱贫攻坚史。对故乡,他致以庄重的敬意和爱意。
作家季栋梁(季正 摄)
踩进泥土,捕捉最卑微的社会细胞
从2018年4月开始,季栋梁之子季正开车载着他重走西海固,从银川到西海固各县有400公里,季栋梁曲指一算,他的回乡有三四十次之多,而季正也拍下了无数照片。
季栋梁说,西海固所涵盖的宁夏西吉县、海原县、原州区(老固原县)等9个国家级贫困县区,因为千山万壑、十年九旱的自然条件,导致生态脆弱,经济凋敝,社会闭塞。清朝大臣左宗棠经过这片土地,曾在奏章中写出“苦瘠甲天下”的评语。可以说,一度一提贫穷,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宁夏西海固。
因为极度缺水,西海固人曾经习惯了驴驮水(季正 摄)
西海固扶贫攻坚中呈现出很多打动人心的故事,有扶贫的、支教的、第一书记等等。季栋梁说,要得到细节,必须踩进生活的泥土里,贴近现实生活的人物,去发现细节、感受细节、思考细节,才能写出好东西。“扎根于深厚的西海固大地,深入最基层的社会组织,捕捉最卑微的社会细胞,才能让作品保持泥土的气息与活力,诗意的厚重与提升。所以,我不用过多的修辞,完全采取原生态的手段,原汁原味的讲述。”
采访没有一次是事先安排的,也没有当地政府、宣传部的推荐、安排,都是季栋梁随时随地进行的,田间地头、工厂车间、农户家中……季栋梁甚至记不起采了多少人、聊了多少话。季栋梁至今对固原中庄水库边的一位老汉最是难忘,那一天季栋梁在水库边随意走走,只见一位老汉蹲在水库边眯着眼睛看了几个小时,“你在这儿干嘛”“看水嘛”,原来老人家为了看水赶了几十里路。他经历过极度缺水的过去,而中庄水库解决了140万人口的吃水问题,老汉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死水怕个勺勺舀。”
吊庄移民陆续进行了20多年,搬迁移民123万人,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西部地区集中迁徒人数最多、组织程度最高的一次农村人口大迁移。季栋梁在广场上和几个下棋的老汉攀谈,通过他们生动的讲述,来呈现这段大历史,来再现生活的变迁。“我这部书,从始至终都是以普通人视角切入主题。”
西海固是宁夏回族聚居最集中的地区(季正 摄)
关于历史、文化等描述的随时切入、穿插,也是季栋梁写作《西海固笔记》的一个特别角度。“这是因为西海固这片土地历史文化有着深厚的积淀,一个极不起眼的村庄,可能跟一段改朝换代的历史紧密联系,你走进一个村庄,就有可能走进一段久远的历史,听到久远的回声。”季栋梁补充道,但久远、深厚、丰富的历史,却并没有为解决西海固贫困问题带来机遇,以至几千年来人们的生活被插上了“苦瘠甲天下”的标签。
“这是季栋梁一次全景式的写作,让我们对西海固历史、文化,对西海固的脱贫攻坚史都有全面了解”,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敬群总结道。
这是一个作家对家乡的回馈
“走到六盘山深处,它的美不亚于九寨沟。”写完这部书,季栋梁对自己的家乡充满强烈的自豪感。而对西海固的记忆,随着其贫困身份彻底转换之后,这片大地的色彩变得明丽、蓬勃,在季栋梁的视野里也愈发显得生机勃勃,诗意盎然。
西海固如今宁静美好(季正 摄)
“多年来,我每年都会来西海固好几趟。以前,回家乡土地撂荒,几乎见不着人。”季栋梁还曾经拍过一张照片,一户人家院里的窑洞塌了,院里的花却开得正艳,透着特别的凄凉。
季栋梁在故乡生活20余年,对贫困的感受浸入骨髓。他回忆说,多年前,因为西海固太穷了,没有人敢说自己是西海固人。当年,他当老师上讲台,一开口还因西海固口音而遭人笑话,人们管他们叫“山狼”“山汉”。
在季栋梁的记忆中,贫困是与生俱来的。“一个孩子呱呱坠地,母亲的奶水还未下来,村庄里正奶着孩子的母亲就会来给奶着,有的一奶半年甚至一年。那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买奶粉一类食品的想法。”他至今记得,能两人盖一条被子就享福了,多的是一个老羊皮袄,白天穿,晚上盖。而形容生活的艰难,西海固有一句俗话“猫儿吃浆子——总在嘴上抓挖”,季栋梁永远不会忘掉。
季栋梁近些年再回故乡,一年一度固原六盘山山花节吸引了南来北往的游人,田埂上、院子里、山顶上、山坡处,到处绽放着一束束花。更美丽的景致在于,牡丹、藜麦、万寿菊、文冠果、油菜籽等特色种植以及旅游扶贫示范区、供港蔬菜基地、农家乐、绿色企业……让家乡彻底变了样。“曾经外出打工的人们都回来了。”
枸杞种植、加工成了致富产业(季正 摄)
面对季栋梁的新作,韩敬群评点道:“父老乡亲们经历过的,他都经历过。他对家乡的人和事太熟悉了,对故乡的感情太深厚了,所以哪个细节都不愿意漏掉。”韩敬群认为,写这部《西海固笔记》,正是季栋梁回馈家乡的一种特有方式。
长征精神是西海固人的精神支撑
从《上庄记》到《西海固笔记》,季栋梁对故乡的书写,有着新的转型。
《上庄记》写了很多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也写了进城务工的人们,季栋梁说:“这部小说是写城镇化背景下,因为农村劳务输出,而造成了农村空壳化现象。”而同样是写西海固的纪实文学《西海固笔记》,则是通过实地走访、文化溯源、历史梳理等方式,表达中国扶贫这一壮举的历史意义。
这次写作给季栋梁带来的启示意义是多重的。在季栋梁看来,不屈不挠的长征精神,在脱贫攻坚战中依然是西海固人的精神支撑。他说, 西海固是红军长征三大主力大会师的地方。长征路上,红军翻越了18座高山,最后一座是西海固的六盘山,毛泽东正是在登临六盘山写下了《清平乐·六盘山》。他认为,脱贫路上,中国攻克了无数“高山”,在决战决胜的关键阶段,最后一座“高山”里就有西海固,西海固扶贫的壮举所拥有的正是走好新的长征路的革命精神。
枸杞种植、加工成了致富产业(季正 摄)
现场采访和资料寻找,也不断给季栋梁带来启示。他认为,西海固的贫困倘若不是历经“三西”农业建设、“双百”扶贫攻坚、千村扶贫整村推进、百万贫困人口扶贫攻坚、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等国家扶贫战略大力推进,西海固要与全国其它地区同步迈入小康社会那是没有可能的。
对于季栋梁而言,回归故土的写作,给他的文学创作同样带来新的启示。“回归与离开一样,都涌动着一种激情,然而,要在还乡的过程中写出东西来,那就需要保持一种冷静的清醒的状态,这样才能让你的讲述更加准确,更加深厚。”
季栋梁说:“故乡是用来回的。乡愁在任何一个年龄段都有,只不过在别的年龄段,乡愁呈现出模糊朦胧的状态,而随着年龄增长,乡愁就呈现得非常清晰。”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归去”甚至更急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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