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是一个有着非常特殊意义的日子,我们的前辈形容这一天是“气清景明,万物皆洁,万物皆显”的时候,万物自然包含了我们潜意识里认为应该存在的逝者的灵魂,所以,这天也是传统习俗中认为是生者能和逝者交流的日子,借这一天,生者都会去表示对逝去的亲人那种难以割舍的牵挂之情!清明节成了生者对死者缅怀、追思的一个专门节气,但是,毕竟阴阳两隔,“显”和“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对此,古人亦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之惆怅。
汉族人的传统清明节大约始于周代,距今已超过2500年历史,一直以来,在全国的很多地方民间都非常重视这个日子,到那一天,都是以家庭,家族为主,一家人或者几家人乃至整个家族相携相约或数十、数百、多至上千人集体到坟山上,到祖坟上,到公墓里去搞祭拜活动,活动是庄严的,尤其是集体到祖坟上的祭拜更是不一样,召集人或者族长会要求统一带上炊具,带上食物,每家几代人只要有时间的都要去,在外地工作的也要尽量赶回去参加。清明祭拜活动完全是一种自主行为,没有人硬性规定,但是,如果你应该去而没有去,事后你自己都会有些失落,一个原因是民族文化传承的影响,人具有的“从众心理”和本身对逝者的那分尊重希望在该表达的时刻表达出来。所以,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会去。如果是家族组织的活动,更是会风尘仆仆的赶往,家族组织的祭拜结束后全体成员会在山上就地野餐,那声势相当壮观。对汉族人公认的先祖黄帝陵的祭扫,更是一场地方政府都会参与的规模很大的仪式,这传统的习俗多年来在中国人心理上一直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因为这个原因,在部分人大代表反复的提案下,国家在2006年5月20日以人大立法的方式已经将清明节列入了法定假日。
庄严肃穆的清明节再过去好多年来的场景都大同小异,每当我们来到坟前扫墓挂清悼唁的时候,都会看到每座山上,各处公墓里,烟雾缭绕,香蜡纸烛不断,鞭炮声不断,从我们的老祖宗开始,这风俗一直就延续下来。看着这些,有时仔细想想,不禁也有一种莫名的疑惑,我们对死去的亲人所做的这些,真的有意义吗!逝者们真的能享用到你给他烧的纸钱,献上的祭品吗!
我反正不知道,在允许放鞭炮的那些年,我自己感觉到的客观直接的效果就是,每次到公墓,总能看到各种普通的、豪华的鞭炮焰火此起彼伏,噪音震天,整个墓地被弄得乌烟瘴气,严重的时候还不得不屏气快行,每次从公墓山出来,满头满身都是鞭炮残渣,衣服回来非换不可,否则那身上的火药味会残留很久。
我们目前的科学还无法论证阴阳两隔的生者和逝者之间,是否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相互交流,这是一个玄虚的问题。我认为,无法探索就不去探索,我们首先应该做到的应该是和死者生前的相处,对长辈生前全心尽孝,对平辈彼此和睦相处,对故去亲人的怀念,记在心里就够了,如果在死者生前你对他(她)并不咋地,亲人故去你却在形式上追捧, 葬礼大操大办,事后清明节还前十五天后十五天的推,即便你去扫了墓,挂了清,点了香烛,烧了纸钱,磕了头,那分假情假意的故意做作就真的是哄鬼了。
前几年开始,公墓提倡文明祭祀,不再卖鞭炮了,起初执意要放鞭炮人只能从外面带进去,后来公墓彻底杜绝鞭炮进场,墓地完全没了噪音的污染,人们是默默地来,默默地走,墓地应该有的那分肃穆的以保留。
没有了鞭炮,墓地浑浊的空气也清爽多了,垃圾量也减少80%以上,我觉得,这是好事,早该提倡。
其实,从多年前开始,我每年清明到父母坟前祭拜除了香烛烧纸,已经不再放鞭炮而改用了鲜花,从去年开始连香,蜡烛也不点,纸也不烧了。原因很简单,我父母的坟因为种种因素没能葬在一起,先过世的母亲是在山上买的私人墓地,墓地周围茅草丛生,背靠一片茂密的松林;后来父亲过世则买的公墓。记得那年在母亲坟前将鞭炮挂在坟边一棵枯树上,鞭炮放完后,余火却引燃了树脚的枯草,眼见火越烧越大,身边却无救火工具,更没有水,一旦引起山火,我的罪过可大了,当时只是我一个人,情急之下什么也来不及想,大概是本能反应吧,我双手抱头直接用身体向火苗滚去,结果从坎上滚到了坎下,衣服被刮破,手上也被灌木挂伤,好在一滚之下刚起的火苗灭了,庆幸身体还无大碍,惊悚之余,决定以后祭奠再不放鞭炮,只点香、烛,烧钱纸,送鲜花。
而前年的清明节,危险再一次发生,当我和儿子在母亲墓前烧纸快结束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股奇怪的山风吹来,那即将熄灭的火苗居然有一小团被山风托起飞往坟墓的边上,顷刻引燃的茅草也令人觉得诡异,那团火苗居然像导火索一样,先是沿着一根茅草叶燃烧,随即火苗一缩就向那一丛茅草的根部蔓延,母亲坟头茂密茅草,刚过冬季,草枯易燃,坟的后面苍翠的松林油脂丰富,也非常易燃,如果不及时控制,再借助山风,极有可能引发一场山火,后果不堪设想,眼见火苗燃烧的趋势危急,我急得大喊儿子快找东西灭火,但是周边除了荆棘刺手连一根木棍都没有,情急之下我脱下外衣拼命扑打,虽然衣服烧坏了,终于把火灭掉,总算松了口气。我不敢想那天要是我的不慎真要引起山火,将是很惨的,刑事责任经济责任我都负担不起,事后每每想起是真的后怕。
母亲坟前的火灾隐患是第二次了,凡事不过三啊。从这天起,我决定今后无论过年上坟还是清明扫墓都秉承文明祭扫原则,清明只献鲜花和挂清,初一只献贡品,坚决不带打火机火柴之类上山,不再点香点蜡烛烧纸,明火永远离开我父母的坟前,我希望在那未知世界里的两位老人能理解。祭拜老人孝心不可丢,而逝者保佑生者的平安也应该是逝者的心愿吧。
这么多年上坟的感触让我更加觉得,对逝者的悼唁,需要的是诚心而不是走过场,我们的殡葬方式早就改革了,时兴了多年的土葬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已改为火葬,也许今后还会有更简单的丧葬方式,我们传统的祭奠所表达的是生者对死者不能忘却的牵挂,这种表达方式为什么就不能也改变一下呢,换言之,死者需要安静,你到墓地一通鞭炮乱炸,焚香烧纸大动干戈,岂不是惊动了亡灵,生者都不喜欢无端被人打扰,何况死者。
有人说,伊斯兰教的教义杀戮心太重,很多恐怖行为都和他们有关,虽然按我们国人以德报怨的传统眼光来看觉得不好,但是,他们的殡葬方式确实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他们主张薄葬,速葬,反对等待吉日,铺张浪费,把死亡称作归真,认为死亡只是肉体的消失是精神的升华,并不是生命的终结;《古兰经》云:“凡有血气者,都要尝死的滋味”,所以,丧事提倡从速从简;不设灵堂,没有遗照,丧乐,香烛之类,丧者家属也无任何特别服饰,只要求参加葬礼的男女亲友,不论信什么宗教,只需服饰端庄即可。而且参加葬礼的人无跪拜、鞠躬、家属回礼等仪式; 吊唁者可直接与家属交谈致意; 遗体也无任何化妆;吊唁者如欲瞻仰遗容,可在遗体包裹前请家属陪同往,但不宜嚎啕大哭;在整个葬礼过程中,当主持丧事的主持进行各种宗教仪式时,非教徒毋需跟随,保持静默严肃即可;埋葬方式是直接土葬,也没有棺木,直接用白布裹尸;抬死者的担架,纯作输送用途。吊唁者可陪同家属送遗体至墓地参加下葬仪式;葬礼结束后通常家属会在坟场正门站立,与吊唁者握手表示谢意,吊唁者则自行散去;埋葬地点第一年只是用木条隔出一个方框,第二年就随意了。
我们汉族人的习俗显得过于严谨了,繁杂到有些多于,即便死者已经去世多年,在我们本地,过年吃年饭之前先敬逝去的老人仪式就显得夸张,机械,吃饭前先摆菜上桌,四边放上酒杯,饭碗,生者不能上座前,要在每个空位的酒杯上倒上酒,碗里添上饭,然后烧纸钱,点香烛放鞭炮,称为请老人。待香烛烧完,每样菜拈上一点,将这些酒、饭,合并为一碗留下,大家才能上座吃年饭。至于那碗酒饭,到零点就端到在野外连碗一起倒掉,称之为泼水饭,据说泼掉后死者就能享用了。到第二天初一,还要到坟前祭拜,送上祭品,烧香磕头。其实,你泼的水饭也好,在墓前堆放的祭品也好,如果没有野物吃掉,只能任由其腐坏,这其实也是一种浪费,要是死去的人都能来享用这些食物,这个世界还分什么阴阳两隔哟!
我们做这些一直被传统的认识引导着,或许更多的人只是重复并没有去认真的想什么,随着年纪增长,所思所想确实不一样了,人生必有一死,每个人都要面对死亡,年纪越大,距离死亡就越近。这么多年来,我们对故去的亲人一直按传统的习惯祭悼,丧葬方式却悄悄发生着变化,从过去用棺木随处掩埋堆坟到火化后集中公墓掩埋,这种改进说明了一个问题,必须最大限度避免死者和生者争占有限的土地,有限的空间。
每年到公墓山上去,反复看着那过去谁也不看好的荒山上新建扩建的密集的公墓群,不禁感叹,我们的前辈们,死后都要非常认真地请风水先生要选一个风水宝地地埋葬,到我们这一辈的时候,这些过去不起眼的荒山却要集中起来做公墓群了,过去的祖坟山不再有,也许很多还被征地占用了。即便这样,公墓还明显的供不应求,很多人都提前就预定了墓地等死。我不知道当我死的时候,还能否挤进公墓去,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去预定墓地的,一切随遇而安就好。因为而按现在的人口密度和丧葬密度,再往后,当我们的子孙们死的时候,会不会有公墓,会不会有建设公墓的地方,会不会有整个家族集体到祖坟山上去野炊的壮观场景谁也无法知道。
逝者已去,生者还在,去的无牵无挂,生的却还要重复每天油盐柴米酱醋茶的循环,这过程只要人类自己不去覆灭地球,就会是一个生生不灭的过程。对于死亡,我到是愿意相信伊斯兰教的观点,死亡就是归真!既然是归真,那么,为什么不能像伊斯兰教那样放下放开呢!?对死者的祭悼,简单,真情就够了,把更多的空间,包括心理空间,自然空间留给我们的子孙,我们就是离开了亦心安啊。
其实,无论是每年的清明扫墓挂清还是大年初一给长辈逝者上坟的日子,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下冰雹,只要停了都会去,清理坟头,献上鲜花,放上祭品,然后磕头,然后双手合十站立着,说真的,虽然做这些都非常虔诚,此时想许愿心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际只是呆呆地茫然地看着墓碑上父母的遗像。是的,来到墓地只是因为那分丢不开的亲情,这都是一种惯性的义务和习俗,实则什么也做不了。
亲情是什么,亲情就是丢不开,放不下,忘不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而又清晰的牵挂。父母在世时,每逢过年过节兄弟姐妹总会回到父母身边,父母在,兄弟姐妹是亲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就成了亲戚,父母就是家的凝聚核心,就像放风筝,你飞的再高,线头总在地上一个人手中,那就是父母,父母不在了,就像栓风筝的线头断了,我们得自己飞,因为我们自己成了父母,还会升级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们自己会去做了抓风筝线头的那个人,人的生命就这样重复着,亲情就这样延续着。
可是,我们这一代人似乎又稍微有些不一样,过节也好,平时也好,我们和风筝的那一头的联系更多是电话,还有的在升级成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后干脆丢开线头直接上了风筝。因为,我们的父辈大都是一个家庭多个子女,而我们这一辈,95%以上都是独生子女,独生子女再生下独生子女,他们都成了宝贝疙瘩,你这线头还拉的住么!
今天在墓地碰上小时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好友,很久不见了,相约一定要请他们一起聚聚,吃顿饭,回答不行哦,时间安排太紧了,这几天一过就要赶回贵阳,于是电话联系另一个人,回答也没时间,因为儿子媳妇孙女一起到儿子岳母家探视后要回来,也要赶回贵阳去接飞机,耽误不得,然后就当然在那里住下当“研究孙”。
现在,风筝和线头的关系变了,过去我们的上辈所指望的儿孙绕膝是逢年过庆节子女们带着他们的子女回家来团聚,讲究的是几世同堂,现在则是长辈常年累月围着儿孙转,不是同堂而是自己演变为“研究孙”啦。
今天在墓地,看着那来来往往不停止的人流,有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在墓前忙碌着烧纸钱和摆放的各种各样的鲜花,然后磕头作揖许愿,种种联想浮现在脑海中,于是回来动笔写下这篇文字,算是对清明节的感慨吧。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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