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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之祭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黄洋    阅读次数:9573    发布时间:2013-09-02

我背着行李到审计局报到后,鲍老局长教我先将行李放到后面档案室,然而对我说,根据我学的专业,以后我就跟郝哥在企业股工作,说是见习阶段,要我谦虚点,先和郝哥到企业去看看,郝哥需要我做哪样,我就做地样,边学边干。鲍局长说,虽然郝哥文凭不高,只是初中毕业,但工作了二十多年,做了十七八年的企业会计。在审计部门,从1983年创建就来的,也有三四年的时间。财务和审计是相通的,要懂得财务,才能搞好审计。并说我从学校来,虽然学过企业财务管理,但没亲手做过账,需要在实际工作中多锻炼,多学习。不懂就问,争取在一年之后,能独立做主审(项目审计组长)。面对鲍局长,腼腆的我,有些唯唯诺诺。

听了鲍局长对我的工作安排和交待后,我便想到单位早有安排的住处。还没等我开口,老局长就拿出钥匙交给我说:“小华,你先拿着钥匙”。回过头,老局长又对一位年过四十的女同志说:“小科,等下班后,你带小华去小代以前住的那点,指他开门!”接着又对我说:“一会你和科姐去老武装部,安排你住的地方就在那后边靠围墙的两小间偏厦瓦房。科姐家也住哪院落头,到时你跟她去,有哪样需要,你跟她讲,她会帮你的忙的”。

下班,我背起行李,跟科姐走出那栋苏式办公楼,从大礼堂侧上一中的路下来,转十字街、过解放路,再向北顺走一百多米左转就到了老武装部。一路上,科姐边走边打听我老家所在、父母年岁、兄弟姊妹等情况,我都一一作答。科姐又对我说,今后我们就是一个单位的人了,就像一家人一样,你帮我、我帮你,都不要客气。

原来,老武装部位于解放路北端左侧,是一片三进三层的老瓦房。进了大门,有一块方石铺就的院坝。大门和院坝两边都各住着一户人家。这院坝后有三四米宽的大过道的房子,是这片瓦房中唯一的两层配有厢房的楼房。热天,这上有楼房的通风大过道是两边住户纳凉的好地方。院坝西侧的厢房两层三间。有两间的楼上楼下为一户人家所住。厢房楼上,前有雕花木围栏,留有一米多宽的楼板过道。科姐家就住在这西侧楼房的前半部分。这部分,楼上楼下各两格房子。前面厢房底层,为科姐家灶房,灶房楼上为某局单身女工杨和芝所住。从院坝过灶房门口,有包厢楼梯过道上楼。看到这包厢楼梯,记得我的祖母说过,如果我能考取学校,将来有个工作,那她这辈子也可以得包厢楼梯走走,也不枉来世上一遭。因为这样的包厢楼梯,解放前,只有出名的大户人家才有。祖母说这话时,眼神充满对我的期盼。所以,一年之后,我搬到新建的两楼平房的二楼,祖母终于实现了她走“包厢”楼梯的梦想。祖母上楼的时候,我看到小脚细手的她,手扶铁栏干,一步一步向上的同时,每走一步都要低头揣摸这水泥做的包厢楼梯与木做的有哪样区别。我想,这栋楼可能也是当年出名的大户人家留下来的吧?科姐说解放前,据说是城里大房姓廖的一家两亲兄弟所建的大宅院。解放后,新政府作为兵役局办公地点(后改称武装部)。七十年代,武装部搬迁后,就作为干部职工安身之所。一般哪个单位的人住就由哪个单位安排。但后来,基本全凭个人关系无偿转让。据说到了九十年代,搬入新居的人家,要把旧房转出,不仅讲关系,还要把国家的房子当成私人的,讲价钱,收转让费。现在,叶曾经宽敞的院落,东家占点、西家占点的,院落变成了拥挤不堪、蛛网遍布的甬道了。这是后话。

从科姐家客厅前经过,就可走上包厢楼梯上楼。上去后,一边走厢房楼上各有房门的三格房间,一边走正房楼上两格房间。科姐家楼上的两格房间为一儿、一女的住处。记得那时她儿了上初一、姑娘上小学三年级。楼下挨过道的一格为客厅,另一格为卧室。

科姐带我到她家后,要我等她拿包包放好就带我去鲍局长安排给我的住所。科姐放下挎包后,从家里拿了把扫帚和铁铲对我说:“你要住的那点,好长时间没人住,肯定要着打扫一下!” 科姐要我先把行李放在她家,打扫完后再拿去铺盖。我连忙说谢谢,并从科姐手中接过扫帚和铁铲。科姐返身回去,拿了只系着绳子的塑料桶说:“你要住的那点,侧边有一眼水井,以后你要买只桶,洗衣服、洗脸、洗脚就打那个水用。做菜、做饭可用自来水”。我笑着回道:“好的!谢谢!等一会我就去买”。

毕业后,在还未分配之前,由父亲联系,我和村里一位长辈,到安顺北门煤炭勘测公司打小工。负责帮他们拌灰浆、挑送灰浆。半个多月时间,挣得三十多块钱。这正好用来报到上班后置办些生活必需品。

从科姐处往后走,经一大过道,再跨一石院坝,走过一米多宽的狭窄过道,前面便呈现一片开阔的菜园地。菜园的西边,便是我将要住进去的偏厦小屋了。小屋共两间,靠围墙而建。屋前有通往小屋北墙外那眼水井的石铺的小路。还有一条自南向东而北的路,绕着竹木条子编围的菜园子,经过靠东的公共厕所,直达靠北的两栋红砖洋楼私宅前。南侧还有一片三角形的菜地,用竹编围着,留有门。大菜园中间有一红、一白两棵木槿树,有一树的花正怡然地开着。围墙上,紫红的蔷薇,或含苞,或怒放,在长长的墙头醉步似的时隐时露,惹得蜂蝶蹁跹不断。小屋前靠南,还有一棵一抱多大的本地梧桐树。太阳当空的时候,坐在树下,吃饭、喝茶、乘凉皆是好去处。只是树根上,大热的天,却有一片又一片的毛毛虫,蠢蠢欲动,看上去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谁家喂了三只大公鸡。有一天,这三只大公鸡为了争食毛毛虫,还在大树下发生了一场小小的战争。战败的那只鸡冠上流着血,边在园埂边枯叶中觅食,边警惕地往后看看,生怕被胜利者偷袭。而那两只势均力敌的大公鸡,威风凛凛地像两个将军挥舞豪气似的,划定势力范围,各站一边,将那一条条的毛虫分而生食。可毛虫太多,它们吃得卡住脖子,伸脖甩头,还有些不愿离开。最后,它们对视了一下,相互咯咯咯地叫了几声,像有哪样约定似的,转身离开,并步入母鸡群中,用它们的利爪蚀出蚯蚓、虫子,逗母鸡高兴,好趁机打雄寻欢。而那只战败的公鸡,瞅准机会,返回梧桐树下,安享“美餐”。

我想,早知如此,又何不避免那场争斗呢!

夏天蚊蝇多,想在树下乘凉的人,会将干树叶树枝集中后点燃,再放些湿的枝叶,便会升起驱逐蚊蝇的烟雾一片,营造一片安宁。我觉得,能在这样一个有点田园味道的地方住下,也算有福气的了。

然而,当我拿着钥匙,把门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令人昏旋。退一步细看,竟然看到一群被惊的鼠,四处窜逃。屋里,到处都铺着一层是老鼠粪便。这久无人居之地成了老鼠们的乐园,大白天也无所顾忌地在这里你追我逐、狂欢乱蹦。我打来一桶井水,迅速地洒了一遍。然后,强忍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地把那些脏东西清扫在一堆后,铲丢到厕所里。接着把屋内上上下下的蛛网也打扫个遍。并找来抹布,把那张空床以及床边的一凳、一椅、一桌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还有并列外间屋子南侧的两眼煤灶、有木盖的温坛、石板扣成的水缸,以及干隔墙角那上放碗筷、下放坛坛罐罐的“柜子”也擦拭得一尘不染。说是柜子,其实下面就是砖和水泥砌建的框架。上边,一面靠墙,两面是水泥板,上面盖的也是水泥板。只有前面是两道小木门。打开窗子,透透阳光,让阳光把这一屋子的霉气慢慢驱散。

接着,下午我到办公室请假,又从办公室找来旧报纸,用中午在郭姐家要的那点面粉搅好糨糊,将小卧室粉糊了一遍。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把行李中的书籍,先横后竖地排在窗前的桌上。然后铺床挂帐。累得一身汗臭。接着从科姐家搬来行李,三下五除二地铺好后,才想到水电问题,去找科姐帮协调。隔壁娄老同意搭他家的电,用他家设在我房档头、砌了砖混框架的“房子”罩着、锁着的水龙头。并说好一个月水电费交四块钱。戴个“撮撮帽”,清瘦精干的娄老还帮我接通了电。因为听说我姓黄,他说他的老伴也姓黄。我向他介绍了我的祖籍、字辈后,他说我应叫他“姑爷爷”。远亲不如近邻。从此我就“姑爷爷”、“姑太太”地称呼他们。忙完这一切之后,用屋里剩下的苞谷棒子发燃煤火,添上前任住户留下的陈煤。要了点水,装入随行李带来的铝锅中,再把锅放在火上,把母亲给我准备的油辣子豆豉拿出来,煮了碗面条(从家里带来的)吃后,休息片刻,打井水,拉下窗帘关上门,洗了洗一身的汗臭和疲惫后,沉沉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中午,我买来了几百斤煤和两斤肥肉炼油,装入早已准备的油罐。锅瓢碗筷都找到归位处。

从此,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吃住和休息的地方,心有些安稳下来。

然而,一位女孩的出现让我的心隐隐不安起来。

有了吃住休息的落脚点,心里安稳多了。虽然到夜晚,顶棚挡席上,老鼠们有些肆无忌惮,非得用根竹棍往上敲敲,警告它们一下,才可安稳的睡上一会。不过,遇上老天下大雨,陈旧的瓦片四处漏雨。好在屋内早就顺墙布置的水沟。好在睡觉那间房和火房的灶上不漏雨。除此而外,我的小屋不但是个热闹之处,而且有点充满着诗情画意。因为春夏之际,屋前有竹木搭成的架子,让南瓜、扁豆爬得满房顶生机勃勃。嗡嗡的蜜蜂声,常常伴随着彩蝶、蜻蜓漫舞。点点金黄的小瓢虫,不经意间会在你经过时展翅飞到你的头上、臂上,让心怀农村生活情结的我暗自有些适意。

不过,因为工资低,前面有些人家,占公用的院坝围成猪圈养猪的就有三四家。为了节约自来水,每天早晨,这些人家或男或女的主人,都要来井边打水,来来往往的,让我觉得自己似乎还生活在老家一样地亲切。并且,这个住着十几多户人家的大杂院,上小学高年级的,上初中、高中或待业在家的姑娘,就有七八个。每到周末,特别是夏秋之际,有月亮的夜晚,趁着风清月凉时分,像是有约似的,大都会拿来大盆小盆、吊桶之类,抱来很多需要洗的东西,到井边来洗。而且边洗边叽叽喳喳地说说笑笑。科姐家女儿春燕就在其中,科姐教她女儿春燕称我华叔叔。于是,其他的女孩也跟着春燕称我华叔叔。包括那位让我心中隐隐不安的小米也这样称呼我。

我参加工作的1986年7月,小米初中毕业,因为没考上高一级的学校就回家了。有一双大眼睛的小米,说起话来,飞动的眉,像两个灵动的音符;水晶似的脸,红扑扑的,如折射着朝霞的碧露,显得那样的柔嫩而清新。秀巧的鼻翼,玉雕似的润泽。而那对秀气的眉毛,像画家笔下的两片写意似的竹叶。那腰身,走起路来,如水中直立的富有韵致的水草在波浪中轻轻荡漾似的。而她的声音,比画眉清脆,比黄鹂动听,比喜鹊温婉,似玉器之风铃,若山泉之叮咚。那披散的长发,轻轻一摇,让人仿佛听到一曲轻音乐之声徐徐而起,心魂飘然。

因为在校搞勤工俭学,我毕业还要顶着烈日去帮人拌灰浆,打小工,胡子拉茬的,面容显得有些苍老。所以,小米她们称呼我华叔叔,似乎理所应当。原来,小米的家,与科姐家的家,仅一壁之隔,在科姐家背后。房子也是楼上两格,楼下两格的布局,上下一体,从屋内有梯上楼。小米的母亲因为得了乳腺症而早逝。小米的母亲早逝,父女两相依为命地生活四五年后,小米的父亲为她找了位当老师的后母。后来,这后母生了个儿子,名叫小良。我住进偏厦小屋时,小良已上小学三年级。在家的小米,就为这一家人当保母似的,做菜做饭,洗衣浆裳,抹桌拖地,刷锅洗碗。就连那公共的过道,她一天都要拖上两遍。而买菜买米,油盐酱醋茶,全是她后母负责,从来没有一分钱落到小米手里。小米的父亲是位国家干部,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方口大耳。小米的后母,颧骨高耸,脸堂清瘦、两眼深似无底之潭。小米这位后母,即使擦了一层脂粉,那脸上依然透着一股寒人的冷气。小米的后母看上去一米六几的个子。显得有些高挑,也有些高傲。除了见到这个局长、那个部长及家中成人,她会笑一笑,打个招呼外,其他的人,你称他一声“张老师”,问候一声,她最多点下头,连一个微笑都在吝啬之中,不肯露出。后来我知道,这个大杂院里,十五户人家,只有三户属于双职工的。而属于双职工又有一方带上科级职务的,也就是她家了。无怪乎她表现得有些盛气凌人,优越感挂满全身。

据说这位张老师,是位离过婚的女人。她原先在奇山乡,男人也是位老师。因为她那男人不能让她成为母亲,她对她那男人像对佣人似的,呼来唤去。除了按步就搬地完成上课的任务外,成天就收拾打扮地串家家摆闲话、打打麻将之类。小米的父亲作为某局副局长,下乡检查听到这位张老师的遭遇后动了侧隐之心。区里个别领导看在眼里,借请张老师帮忙做资料之机,暗做了红娘。张老师离婚后,便成了小米的后母。直到我进了这个大杂院,还常看到小米的后母烫个泡泡头。泡泡头走过的路上,总会留下一股浓浓的脂粉和香水味。泡泡头穿着打扮很时髦,春夏秋冬,裤子总显得轮廓分明,一尘不染。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远远的就能听到。小米的父亲虽然看上去魁梧气派,很有领导风度。但三代单传的他,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自然严重。小米的后母给他生了个兄弟后,她的父亲对她更不再怎么关爱了。

有一次,小米用烫斗为她后母烫裤子时,闻到饭糊味,忙去抬锅,结果把她后母心爱的那条裤子汤坏了点,她的后母就要死要活地骂她,还用铁火钎打她的腿脚、屁股。抽得小米喊死去活转来。还大声勒令小米闭嘴,不准哭出声音!真是六月间的太阳再毒也毒不过狠心的后娘。面对这样乖巧而勤劳的姑娘,一时的小错,怎忍心将她那细皮嫩肉她一下子变成青红紫绿呢?尚若小米的母亲还健在,知道她受到这样的虐待,作为母亲,该是怎样的伤痛啊!下晚,小米的父亲到家后,她的后母反而恶人先告状。小米的父亲为讨好她的后母,轻声重气地批评小米几句,便没事儿一样吃了饭后,泡杯茶,坐在躺椅上,看电视。她的后母却陪着兄弟小良写作业,以便她兄弟做不来作业时好辅导。而眼泪汪汪的小米,抽泣着吃了碗饭,便上楼睡觉去了。有其说是睡觉,倒不如说是独自一人伤心去了。因为这天晚饭后,我到科姐家看电视剧,科姐家儿子小云做不来作业便喊科姐。而科姐是民办老师转正的,只有小学文凭。对于上初中的小云,辅导起来,是有些困难。而此时,她的丈夫成哥,能够辅导儿子却又不在家中。科姐请我帮她辅导,并指我上楼。我在辅导小云作业的同时,听到隔壁传来伤感的哽咽声。想着小米那一身的娇嫩,喊我华叔叔时那甜美的声音,再想那曾经的惊惶失措的哭叫声,我的心禁不住打起颤来。

那年暑假中期,爱穿短裙的小米,开始换上了条长裙。要不就穿上长裤。一次,小米在井边洗衣服的时候,我去打水,无意中发现她小腿上青紫的、泛红的条条伤痕。一种怜悯之情又一次袭上心来。这怜悯,似乎来自于小米如茭白似的肌肤被无情的糟蹋。看着小米那大大的眼睛里纯净而动人的眼神,我的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想,假如我是一名警察,听到小米惊惶失措的哭叫声,我会冲去她家中制止她后母的恶行的!

我私下问与小米家一壁之隔的科姐,小米是否经常被她的后母虐待?科姐说,稍不顺心,想揪就揪,想掐就掐,都是常有的事。有天晚上,过道那边张主任家女的(妻子)蓉娘,听到小米被打得惊天动地的喊,想推门进去,劝说一下,可那门关得紧紧的。任你如何敲,她后妈就是不开门!人家只在门边说小米年纪小,有哪样不对的,好好教育,打起来可怜,让隔壁邻居听到也不好!小米的后母朝门外狠狠地说了声:“多管闲事!”从此,小米的后母,对于好心的蓉娘,即使面对面走过,不但不张不理,而且还阴沉着脸,像是借了她家的白米还糠壳似的。

无庸讳言,对于小米的同情里,我隐隐约约地含有一种青春萌动的元素。虽然我算是有女朋友的人了,但想到我那位个头矮小而又微微发胖的伍瑛,再看看眼前的小米的苗条、清纯,让人暗自从心底升起一种怜香惜玉的情感。特别是她喊我华叔叔的时候,那清脆而有韵味的声音,真有点让人魂不守舍。然而,我的心思似乎又有点复杂。伍瑛虽然个子矮小,但两年后,她一毕业,在那大中专毕业国家包分配的年代,她毕竟能有个工作。来自农村的我,从来都羡慕城里的双职工。因此,希望自己的未来伴侣,不但有个文凭,而且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至于说喜欢的程度如何,并不重要似的。而小米,初中毕业,就算她的父亲有关系,要想有个工作,可能还是有难度的。再说,伍瑛的文凭比我高,能和我处朋友,也算是我的福气了。更重要的是,伍瑛的父亲,曾是某边防部队某独立师师长。母亲是位军医。虽然因为她的父亲那种根深蒂固的香火传承的思想,先是将作为长女的她过继给其不会生育而又愿终身斯守亲兄嫂。后来,伍瑛的母亲又生了个女孩,于是,她的父亲便与她的母亲离了婚。又因同样的问题,连续两次再婚,被部队处分,转业到昆明某供电局任职。即使这样,伍瑛的家庭背景都比我强。在物质上,除了亲生父母依然一如既往的关照,还有她父亲结婚后又离弃的第一位阿姨,因为她们曾经融洽相处的情份,同样的关注着她。所以伍瑛读师范专科学校,每月生活费有200元。在502军工基地的养父母给一份,她的父亲又各给一份。那位喜欢她的阿姨又给她一份。在“摆个摊摊,胜过县官”的年代,她每月的生活费,远远超过的当时一位县官的收入!她能与我相处,在知情人看来,我已是“艳福”不浅了!这样想来,对于小米,我虽然心动,却不敢有任何表露之举。

可是,无论从家庭或是自然工作条件与身材外貌来说,都不占先机的我,暗地里还是奢望能找个既有个稳定收入的工作,又长得漂亮的女朋友。可摆在我面前的,却是“鱼与熊掌”的问题。

不管你内心怎样的复杂,岁月照样延续,生活还得按照它既定的方式进行。

因为我戴副眼镜,在那个戴眼镜的人不多的时代,眼镜仿佛就是知识、文化的象征。常到井边洗衣服的、还在上学的女孩,吊桶掉井里了,要请我帮忙捞;衣服凉晒在菜园边的竹木围栏上,要请我帮照看;打水的时候,掌握不了技巧,要请我做示范。这样一来二去,和我熟悉后,常拿做不来的作业来问我。我总是认认真真地给她们讲解,直到她们明白。时间不长,这些女孩的家长觉得我这个人还能乐于助人,有时做啥好吃的会给我送点过来。有好看的电视剧,我常给讲作业的女孩家长会叫她们来约我去看。虽然只是小小的黑白电视机,但能有的人家也不多。因为那时有钱也不好买。更何况那时,四十岁左右的人家,大都有两三个孩子,负担重,生活上打得紧。对于小米的家,在我的心中,总有点深宅大院的感觉。而小米对于我,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接近。

后来,问我作业的小女孩,我给她们讲完作业后,爱说故事给她们听。小米知道后,不但加入了听故事的行业,而且也爱来我这里借《故事会》、《民间故事传说》、《三月三》之类的书去看。这样一来,小米在借书与还书、听故事中,和我的交往多了起来。

有一天下晚,小米还书时突然羞涩地问我:“华叔叔,你有二十几啦?”我叫她猜猜。她说可能二十七八岁。我问她咋会这样猜?她说她凭感觉。我说她猜对了。她脸上马上泛起疑问:“真的?假的?”我反问她认为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咬了咬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望着我,希望我能给她答案。我想了想,像一位亲哥似的对她说:“现在刚参加工作,你猜我最怕的是什么?”她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着我,摇了摇头。我说我最怕的是人家说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所以我留着胡髭,以显得老练些,让人信任些。其实,我才二十一岁。她听了后低着头,红着脸,两手理着衣扣,有些羞涩地说:“其实,你大我不到五岁!”她说着停了一下,将如瀑的披发轻轻一甩,有点含羞地说道:“我喊你华叔叔好像有点不合适”。我抠了抠脑壳说:“人和人之间,不论如何称呼,只要尊重就行!”她腼腆地点了点头,双肘靠在桌角,望着坐在椅子上的我说:“以后,我能不能叫你华哥?”我想了想,对她说:“当然可以。你这样称我,很好。因为你的父亲比我的父亲小不了几岁。这样,对于你父亲,我见到喊声云叔叔也要正常点。我曾对春燕母亲说过,凭她的年龄,我应称她为嬢嬢(阿姨之意)。但她不要我这样称她,单位上的领导也叫我喊她科姐就行。这样一来,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以后你就叫我华哥,各喊各的,这样比喊我华叔叔要自然得多!”小米听了我的话,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好似乎鼓足勇气才说出:“华哥,那以后我就这样叫你了。”我点头说行。小米听了我的话,脸色如带露怒放的荷花似的红润起来。她直起腰来,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而我却觉得自己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我似乎感觉到,小米对于我,从华叔叔到华哥的称呼,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来。

毕竟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觉得我不应该让小米称我华哥。可是我又想回来: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从感官上来说,小米的出现,让我在内心深处对我的女朋友有些失望。

我的女朋友伍瑛考上一所师范专科学校才一年时间。认识伍瑛,是因为在一个周末,她们男男女女好五六个到我们财校来找认识的老乡陈飞,而陈飞恰好回家去了。我就坐在陈飞的下铺看艾青的《春草集》。我说我和陈飞既是上下床的关系,又是同桌同锅同灶的同学,请他们坐下先喝点水。我把寝室的漱口缸集中起来烫洗后,给他们每人倒上一缸开水。并说他们是陈飞的老乡也等于是我的老乡。于是便作自我介绍后,并一一问了他们的姓名。伍瑛眼尖,也不枉自是学中文的,看到床上的《春草集》,像是找到知音似的问我是不是喜欢文学?我说喜是喜欢,只是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伍瑛说喜欢就是爱好,爱好是最好的老师。只要多看书、多思考,将来会写出好东西来的。她说她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话。说这话时,她将紧攥着的小拳头举了举,那对不大的眼睛闪闪有神。她虽然其貌不扬,个头最多有我的肩膀高。但她的举止却像竞技场上想夺冠的强者。她看人的眼神,有一种入木三分的冷峻。她的表情,总洋溢着一种复杂的自尊。因为在她们的校园里,同学们暗地里都称她为“小不点”。为了赢得别人的尊重,她在学习上毫不放松地钻研,业余时间,在文学上大量地阅读名作名著,并且在创作上大胆地探索。因为共同的爱好,我们相识并不断地在交往中加深了印象。为此,她建议我多读名著,读多了,有了些生活积累,有时就会有创作的冲动。我赞同她的建议。从此,她便从以她的名誉,从她们学校借《红楼梦》、《水浒》《西游记》、《安拉.卡妮尼娜》、《少年维特的烦恼》、《十日谈》、《巴黎圣母院》等给我看。每一部,她都要求我在一定的时间内看完并将读后的感想与她交流。开始觉得新鲜,时间长了,又觉得这样活得很累。一方面想和她在一起,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女孩味道,感受自己幸福的心跳,觉得那样时间好过。另一方面,又觉得她那样的个子,与我在一起,显得有点不协调,别人看到可能会在心底笑话我。虽然我才一米六六的个头,她穿上高跟鞋,也只高我的肩膀一点。可是,我人长得和泥土一样平凡,加上家庭环境大不如人,要想找个条件又好又漂亮的,那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所以,我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只要伍瑛不嫌弃我,我没有资格挑拣人家什么。更何况,她的父亲在某部队任师级干部,她的母亲虽然与她的父亲离了婚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迎娶新妇,但始终牵挂着她。还有她的养父母,她那位可怜而又好心的阿姨,都牵挂着她,都给予她源源不断的温暖。

然而,伍瑛在上初中时就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为此,她小小的心灵里,开始了沉重的思考。以致十八九岁的她就显得那样沉着老练。这让有些自卑而又充满天真向往的我,总觉得如果和她终身相伴,今后的生活似乎有什么不祥之兆。

就在这时,我参加了工作,有了自己的安身之所。接着,小米的出现,确实让我有点想入非非了。特别是小米不再叫我华叔叔,而败称我华哥后,她第一次叫我华哥时,那含羞的娇态,那清纯的诱惑,那灿烂的神情,无不让我魂不守舍!我甚至暗想,能和小米这样的妙龄美女在一起,哪怕风流一次,生命因此而转瞬终结,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见到小米时,这些燃烧的思绪,却又让小米那份纯情悄然抚平。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米与我之间那种微妙,又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夏日傍晚,夕阳的余辉在后园洒满一片宁静时,那四五米深的清凉的井水,便会引来洗浆衣物的人群。这院落里,家家都有十几、二十岁的女孩,浆洗衣物的事,常落在她们头上。所以,因为她们不时的到来,我的偏夏小屋便成了浪声鸟语中的小岛----在浆洗的水声和窃窃私语的笑闹声中,我像这小岛上悠闲静坐大树下的渔翁,眼盯着手中的书,耳听着这带有生活磁性的笑闹声。

自从认识我后,常来井边洗衣服的小米,她系着打水的桶绳,隔三差五地总爱滑落井里。第一次,她问我有没办法帮她的忙?我说我住的档席棚上,因为常有老鼠捣乱,原来住过的人就准备了根长长的竹干,应该帮得上忙。其实,想起来我这话有点多余。因为小米到过我的屋里,她应该知道我屋里有根长竹干。不管怎样,小米请到,我就搬来椅子,伸脚踏上去,取下竹干,从头到脚地擦干净后,找半截绳子、一节柴棍,绑个勾,轻而易举地就把井中的水桶捞了上来。因为水桶掉在井中,多是在摇绳打水时,一不小心而滑落的,这时的水桶常是飘浮或半飘浮着的,容易打捞。捞上来后,小米高兴得连说“华哥,谢谢!谢谢!华哥!”我故作镇静地说:“谢哪样?好大点事情!以后遇上这样的情况,要是我在,你们讲一声就行。绑在竹干上的勾,我拿东西包好,以后要用的话,掏开包裹的东西,把竹干一擦,就可用了”。隔壁娄老的幺姑娘石榴,一边搓洗着一盆的洗衣粉泡泡,一边抬头看了眼小米说:“小米,以后多滑落几回都不怕了!”小米把打上来的水倒入盆中,正准备蹲在一旁清洗小件衣物的时候听到石榴的话,顿时双颊飞红,一脸羞涩。迟疑了一会,才低声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已上小学六年级的春燕离小米近,听了小米的话,停下手中的活,闪着两只水晶样的眼睛笑着对小米说:“哈哈!又不得哪个讲你是故意的!”小米悄悄地揪了春燕一下,春燕夸张的跳起来叫道:“哎哟!你揪我搞哪样嘛!我的话哪点不对么你揪我?”这一下,小米的脸更红了,紧闭嘴巴,一心一意地清她的衣物,生怕自己的心事再次被人识破。不过,从小米不时甩动长发冒出的豆大的汗珠,我感到小米的心像一头找着转儿蹦跳的小鹿,密藏着一种惴惴不安的幸福。

过了两个星期,小米的桶绳第二次滑落到井里时,只听石榴说:“又要请华哥了!”又听小米说:“小燕,你帮我请一下”。可小燕偏说不,要小米自己请。小米担心别人说三道四不好,犹犹豫豫地不肯亲自到小屋请我。正在小米犹豫的时候,我出现在她面前,她红着脸说:“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我笑了笑说:“一点小事,不存在麻烦。只要我在,醒着,这样的事,尽管讲!”小米说谢谢了。

有一天傍晚,我拿了几件衣物准备洗的时候,小米也抬着一盆衣物前来。她见了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笑着对我说:“华哥也洗衣服?”我点了点头,回道:“是呀,你也来洗?你太勤快了,太爱干净了,经常都在看到你来井边洗衣服!”她说洗衣服是她的任务,说着,看了看四周围,低着头细声细气地对我说:“我没有工作,在家呆着,不做这些做哪样?不像你,有个工作,有班上,有事做。唉!要是我能有个工作就好了!”我说:“你父母都有工作,你父亲又是领导,如果遇到招工,你肯定有机会找到工作的!”小米有些自卑地说:“我要是个儿子,你讲的就有可能!”我看到小米的眼里闪着泪花,我感到小米的话语,不但蕴含着自卑,而且蕴含着对我的微妙情感。确切地说,是对有个文凭、有了“购粮证”的我,感到她自己的不可企及。似乎与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她就矮了一截。为了缓和气氛,我给她讲我在上文叙述到的老梧桐树根大片的毛毛虫与大公鸡争食的事,开始通过争斗才能得到的东西,后来多了,想得到的都能得到之后,并不觉得希奇。更何况,有个工作,工资那么少,想买像样的东西都舍不得。小米说起码生病住院可以报销,出差还有点出差费。我说这些都是小事情。如果光靠一个月五六十块钱的工资节约来成家,等到猴年马月都难凑足所需要几千块钱!小米说,总之,有比无好。

远远的听到有人来井边的时候,我们的话,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各自洗各自的衣物。来人走后,我与小米又开始交谈起来。

我洗衣服像急着赶路的人一样,马不停蹄。洗是洗得快,却往往洗得不干净。小米说:“华哥,你们男生真不会洗衣服,只图快,不管洗得干净不干净。就这样晒干来穿,仔细看的话,像没有洗过的一样”。我说没办法,在外读书,多年来都是这样的。小米看看周围攻没人,轻声对我说:“干脆你放着,我再帮你洗洗!”我一听,心里很高兴。因为小米洗衣服确实太过细!领口、袖口、裤脚,特别是内衣,她硬是用肥皂一点点地擦了后,轻轻地认真反复揉洗,并且洗了又洗。穿在身上,感觉鲜亮了许多!于是我说:“那就谢谢你了!”小米听了,眯眼看了看我说:“谢哪样?你都洗过了,我费不了好大的功夫!”说着我将衣服放到她的手边。

从此,只要是小米一个人来洗衣服的时候,我就换下衣服或将存着未洗的衣服抬到井边,希望小米帮忙。而我负责打水给她清洗。就这样,我与小米,心照不宣地形成某种默契。然后这默契,又在伍瑛与她的同学突然来访时被打破。

就在我参加工作那年九月十一日,伍瑛师范专科学校英语专业的同学来小城一中实习。伍瑛就和她的三位女同学陪着一起前来。因为她的三位女同学的恋人就在这实习的同学之中。她们先到一中,看到那三位恋人安顿下来后,四人一起,一路询问着找到了我的住处。毕竟我多次在信中给伍瑛描述过我如今的所住的地方。所以她们容易问到。幸亏头天正好十号,是雷打不动的发工资的日子。第二天我就去卖来了米和面条,还花了五块四角钱,买了三斤肥多瘦少的肉。接近中午,我正放锅煮面条的时候,她们来了。我开玩笑说知道她们要来,所以就割了点肉专等她们!瘦高的胡红轻推一下眼镜说:“怕不会?你会晓得我们要来?”我说我的心就有一种神秘的感应!知道她们今天的现在一定会来!如果我说了假话,那么有我卖的东西作证!伍瑛朝我看了看说:“可能是昨天刚好发工资,今天才卖这些东西,我们刚好遇上。你说是不是?”我请她们到里屋坐。她们说太热了。于是我就叫伍瑛帮着我把板凳与椅子搬到门外,并找扇子和杂志给她们扇风。我切了碗肉炒好后,又炙好半碗辣椒面,然后找出酱油和醋放在灶台上,一人煮了一大碗面条。我正准备给她们放,伍瑛看我忙得短袖衫都湿了,就给她的同学说:“各人自己动手,吃多少捞多少,想要多少放多少,免得他拈、他放的不合你们的心”我觉得这样很好,于是就招呼她们自己动手说:“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也只管我就得了。她们端到门外吃,我却蹲在小屋中吃。目的是待她们捞了后,有想吃的,我好再把锅端到火上,再放面条煮。可除了我再加了一碗,谁也不想再吃了。大家吃完后,伍瑛说她负责洗碗。微胖的林月大声地对伍瑛说:“废话!到了这点,我们吃了就该你洗碗!”我忙接过话说:“你们都休息着,碗筷的事,先放着,由我来!”看着她们吃得汗淌,我从井里打来冰凉的井水,并拿小米给我洗得干干净净的枕巾(代脸帕用)让她们洗洗脸。她们拉好窗帘关好门,轮流在我的偏厦小屋里擦身子。伍瑛是最后一个。她的同学说我这点房子虽然低矮潮湿,但有这口井,有这片绿色的菜园,还有墙上的蔷薇、园中的木槿,就足以算得上好地方。特别是这口井,大热天这么凉爽,难得!可没说上几句,林月悄声对我说她们不等伍瑛了,让她慢慢洗,她们有事先走!等伍瑛擦完开门,不见了她的几位同学,还以为上厕所去了。问我,我说她们有事走了。伍瑛说为啥我不留住她们?我说她们不是陪男朋友来嘛,她们执意要去,就应该理解她们,何必多费口舌?伍瑛于是说那她索性好好洗个头,这井水安逸!我将老家带来的皂夹洗净后捶烂来熬水给伍瑛洗头。母亲说,洗头最好的就是这东西!没有化学元素,不伤发不说,还有护发作用。

我把锅、盆都抬到井边。伍瑛要我给她倒皂夹水洗头、打井水清头。这时的我,突然十分犹豫起来。因为我担心小米看到……我忐忑不安地走近井边的伍瑛,趁她埋头之际,警惕地看看,心里不停地祈祷……谁知,不早不迟,小米也正好拿着洗发膏、毛巾、漱口缸、水桶之类来井边洗头。我的心像活吞了二十五只老鼠似的----百爪抓心。一不小心,将兑温的皂夹水淋进的伍瑛的后颈窝!她提起脚踢了我一下,问我有眼睛没有?我说:“咋会没有?只是汗流到眼睛里了,所以不注意才这样!”伍瑛信以为真地要我好好注意,不要再这样。说着小米就来到井边。小米身着一件白里透红的连衣裙,脚穿一双绿拖鞋,显得轻盈如碧波拂柳。我一边应付着伍瑛,一边注意着小米。以致盆里没了水,我还在不停地舀着、淋着。我的腿上重重的挨了掐时,小米已走近了我。小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点异样地说:“华哥,今天你这点还热闹呢!”那略为加长的尾音,让我深感不安。我想,从此我在小米心目中的形象要变样了,再也难有那种朦朦胧胧的、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诗情画意了。听了小米的话,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似地说:“是有点热闹!来了几个同学!”小米说还是她指我的同学她们进来的。我“啊!”了一声说:“她们来一中实习,来我这点看看。这个伍老师都还在这点。她说这井水冰爽,留下来洗个头!”伍瑛听了反驳我说:“小妹,你甭听他乱扯!我还不算老师,还有两年才毕业!”我连忙附和道:“对!刚才我没有讲清楚,伍老师是随实习的同学一起来的,是我同学的同学,是未来的老师!”伍瑛听后拐了我一下,说我油嘴滑舌。其实我想示意小米伍瑛并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我像陷入泥沼似地,难以挣扎出来。

小米清了一次头,再打水的时候,绳子又滑落井里了。我不得不帮忙。此时伍瑛在我的小屋内对镜梳妆。因为伍瑛理了个短发,洗好后,抹干,梳梳就行。我回到小屋拿竹干时,伍瑛问我,那姑娘是不是和我有点意思?我说她还在读初中,有啥意思?我给小米捞起绳子,打上水。小米用嘴指了指我的小屋轻声问我:“那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故意将水倒得哗哗响的同时说:“算不上!”小米脸上挂着几丝忧郁,淡淡地瞪了我一眼,低声道:“小声点!你怕人家听不到?”。小米看到四周无人,稍微凑近我说:“我看到你给她冲头的样子,还以为是你女朋友!”我想了想,轻声对小米说:“你看我像有女朋友的人嘛?”小米听后迷茫地问道:“咋看得出来?”我说:“有了女朋友的人往往很讲究,并且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小米还是摇头,表示不理解。我于是补充说:“就是一看像只得胜的大公鸡的样子!”小米这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并且突然忍俊不禁地用手掩住嘴,怕笑出来让我看出什么破绽。我知道,在这后园的路上,公鸡为“打雄”争母鸡的事时有发生,小米应该看到过这样的情景的。所以,可能她对得胜的大公鸡的理解居于此,才会忍俊不禁地笑。

伍瑛见我在井边好一会未回,就高喊我一声:“华魂,你来我给你讲!”听到这一声喊,小米的眼睛突然睁大,充满着疑惑地看着我。我下意识地大声说道:“喊‘华哥’,哪有你这种喊法?”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叫苦。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伍瑛曾用书信的方式给我讲过,她没有哥哥,也没有姐姐。她认识我后,希望我像大哥哥一样对待她,呵护她,给予她的温暖。她说她有物质上的丰富,但在精神上是孤独的、寂寞的。远离亲生父母,寄人篱下…….她说她将来想以她的家庭为背景,写一部家庭小说,诉说她内心深深的感触!所以我故意叫她喊我华哥!以敷衍小米。因为在女生年龄明显小于男生时,直呼其名,并且带有命令式口气,无疑在告诉人们他们间的恋爱关系。我不想让小米因此而郁郁寡欢,所以要伍瑛喊我华哥。尽管如此,伍瑛这一声:“华魂!”却让小米对我的眼神暗淡下去。

我们早早地做了晚饭吃了,我陪着伍瑛到一中去找她的同学。经过小米家门口时,端着饭碗站在门口吃饭的小米,看到我们,把头一低,装着只顾吃饭的样子,眼睛迅速避开我们。我们仿佛像一坛打开的氨水,稍不注意,就会熏得她泪眼横流似地缓不过气来。幸好我与伍瑛各走各地,没有亲密的动作。否则,也许小米会有五脏六腑如撕裂般的表情。不过,由此可见小米是有些在意我的。也许在她的心目中,能找个像我这样虽然其貌不扬,但有“购粮证”的干部,就是一种幸福了。正在过道扫地的科姐,望了望我与伍瑛问:“要去散步?”我指了指伍瑛道:“到一中找她们师专的同学那里去!”科姐应道“哦!”在我回过头时,我知道科姐边扫地边看着我们走出大门。

伍瑛说我们的县一中,真是个读书育人的好地方。站在学校大门前,县城尽收眼底。校园内,古木参天,到处郁郁葱葱,鸟语花香。伍瑛说,如果两年后,她能成为我们县一中的一名老师,那将是一种幸福!我知道伍瑛这话在暗示我,她希望能等她两年,然后让我们两颗喜欢文学的心凝聚成诗意的幸福。

我毕业后的第二天春天的时候,一个周末,我和伍瑛的两位同学(一对恋人)去她的家,从一座石拱桥上,跨过一条两岸杨柳青青的小河,踏上光滑的石板,转过弯,再上精雕细凿的青石坎,就是她的家。严格地说,是她养父母和她的家。房子虽然是民房的设计,但做工精细。像解放前出名的大户人家建的楼房。山墙青石合缝。水泥地面一尘不染。堂屋同样供奉着一堂红红的“菩萨”。晚饭除了腊肉、血豆腐、香肠,还有辣子鸡。晚上,我们看电视、吹牛,凌晨时分,她的养母又炸糍粑给我们宵夜。随后,我和她那位南山小屯的男同学齐强去休息,约好第二天回校。

这一次的亲身经历,让我更加羡慕她的家庭。有时我想,要是我能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该有多好!而伍瑛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她的父母、养父母虽然物质条件好,让她生活充裕。但她感觉不得到浓浓的亲情,常常被孤独和寂寞所包围。并且对她的家庭充满着怨气,充满着无奈,充满着爱恨交加的情绪。

如今,参加工作的我,面对伍瑛,我有些担忧。因为她的心不但容易情绪化,而且喜欢争强呈能。她曾与我谈到检验真理的标准问题。我说是这已有定论,只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说,数理化试题,对与错,要看符不符合定律、公式。于是她得出:检验真理的标准不只是实践。我说定律、公式也是从实践中得来的。她说虽如此,它已成了定律、公式,就不再是实践……

到一中未找见她的同学,迎着晚霞,我陪她往西,过形如金钟的东华山烈士陵园,下蛤蟆口,上天望溪,一路美景,边看边聊。

与伍瑛在一起,无论谈什么,都别有情趣。有时会忘记她矮小的身材,她有些少年白的头,她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持重。而看到小米,又会让我想到伍瑛的这些。如果说伍瑛是一颗被岁月之蚌深沉孕育的可爱而又宝贵的宝珠,那么,小米就像一块纯洁无瑕的天然羊脂玉。可惜这“宝珠”与“羊脂玉”无法“合成”。为此,我内心深处隐藏着一种难解的情结。我想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却又因此而痛苦不已!

从天望溪回来后,我们前往电影院,准备看场电影。不想在电影院前,遇上的伍瑛的三位同学,她们各自带着自己的男朋友,也准备看电影。伍瑛见到她们,撒娇似地生了一场气,笑闹了一回。看完电影,伍瑛就不想再离开她的同学,她怕她的同学把她“卖”了。

第二天伍瑛她们走后,我们一帮小伙,便约到一中喝酒。喝得醉熏熏的,晚上歪歪扭扭地回来后,在过道上乘凉的小米及其他人,一边让我,一边怪怪地望着我。第二天,科姐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我说不存在失恋。“那为哪样喝那么多酒?”我回道:“说不清!”说这话时,小米正好上厕所回来。她听了我们的话,那曾经的不安与忧郁,像掉入水中的粉尘,渐渐淡开,眼睛里闪着清澈的温柔。

然而,我心里的不安与忧郁,却像风雨欲来时天上的云,越来越浓。这来源于我在两个各有千秋的女生之间的犹豫不绝、优柔寡断。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和伍瑛,认识快一年的时间了,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许诺,也没有说过爱与不爱的话语,但是,随着交往的频繁与加深,不论在我们的校园或是她们的校园,甚至市郊山野、湖畔,影院、剧院,无不留下我们相依相伴的身影。虽然我们在家庭背景上有反差,在外貌上也有反差,但毕竟有共同的爱好,有性格互补的地方,更有异性的青春萌动的心理需要。然而我不少同学曾悄然对我说:“恋爱要稳定,除非同床睡!”我觉得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不能混为一谈。可我的同学又说,在适当的环境,只要她愿意,哪怕一次,也说明她是真心与你恋爱、愿陪伴你终身的。

后来,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在伍瑛她们校园一侧的山野,我与她走来走去地聊了几个小时,在两棵松树下的草地上,我们相依相偎,彼此气息相闻。心与身都想与她融为一体。我们轻轻躺在草地上,我情不自禁地将手伸进她的胸,她闭着眼,像欣赏一曲轻音乐似的。当我手准备去解她的裤子的扣子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我们还是忍了吧,你不会想看破到我挺着个大肚子……我还有两年多的时间才毕业呢!”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那好吧,等你毕业……”

然而,需要挥洒的青春,怎一个“等”字能禁?送走伍瑛之后,时不时在眼前晃动的小米,又总让我心猿意马。她那甜甜的酒窝,那含羞的微笑,那会荡漾着诗意的眼睛,无不让我魂牵梦萦。

可是,看得出,伍瑛的出现让小米对我心存芥蒂。因为她借书、还书的频率明显地低了。见到我的时候,那怕打个招呼,那两个酒窝也很少展现了。为此,我想告诉她,我还没有真正确定的恋爱对象。然而又不知如何启齿。

就在那年初冬时节,天气渐凉。蚊蝇少了。那晚,我拿了条小板凳,坐在井边,想将自己近来杂乱的思绪,静静地理一理。谁知春燕来问作业。我把灯从窗子牵出挂在低矮的屋檐角,坐在井边指导小燕。小燕说月亮明,天气好,真想听我讲故事。我想,在这寂静的夜晚,有其去理那杂乱的思绪,倒不如放下心事,给她讲讲故事,也乐在其中。谁知小燕拿笔和书本回家后,约了小米一起来。

我给她们说了一个螺丝(蜗牛)王子的故事。我说,从前,有一个姑娘,非常勤劳,早晨起来,洒水扫地,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挑水、浇园、讨猪菜,做菜做饭,整天忙个不停。可她的母亲病逝了,父亲为她找了个后母。后母如何借事生非地虐待她,甚至把手伸进她的嘴里,从内里使劲掐她,掐得血淌,掐得发炎灌脓。由于她的后母长得年轻漂亮,很受她父亲的宠爱,这个姑娘不敢向她父亲告状。常会在夜晚独自一人跑到井边,对着那一眼深井哭诉。后来因此出现了奇迹!在她后母手拿棍棒打她的时候,举起棍棒的手,只能在空中扬了扬,就是落不到她的身上。她的后母感到奇怪。她也感到奇怪,张大的嘴巴久久难以合上。她的后母想揪她、掐她,手都会发麻无力。她从此莫明其妙地摆脱了后母的虐待。

原来,她天生的丽质,她善良的诉说,她纯真的眼泪,感动井里一只千年螺丝。趁她挑水时,用桶打水的时候,随她回到她的家。暗地里保护起她来。

有一天她准备清洗水缸的时候,发现了这只螺丝。她把它捡出来放在桶里,并加了点水。只见这螺丝长长地伸出头来东张西望,像是在打探什么。突然一股青烟冒出来,一个白袍小伙站在她的面前,可小伙子容貌怪异,让她有此惊慌失措。白袍小伙向她诉说爱慕之心后,这姑娘心存感激,点头表示愿以身相许……说到这里,我已经编不下去了,停了下来。可小米和小燕还在催我说: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我想了想说:“后来,白袍小伙以一个农家小子的身份,请人来提亲。她的后母看到小伙子长得怪眉怪眼的,就高兴地把这姑娘嫁给了白袍小伙”。小米、小燕还在问后来如何?我说:“后来,白袍小伙与这位姑娘远走高飞了!”小米又问他们到了哪里?我说到了桃花源!到了陶渊蝗笔下的《桃花源》,过上了男耕女织、同甘共苦、与世无争的生活。我本来想加上生儿育女一句,但又想到她们天真的年龄,不该让她们听到这样的词。

明眼人可以看出,这个故事里,隐隐约约可看破到小米和我的影子。小燕听后说还好玩。小米听后,好一会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后来小米说,好像这个故事是我故意编的。我说凡是故事,没有不是有意编的。她想说什么,却又有点欲言又止……

我说的故事好像又让小米对我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可是,我心里的矛盾依然,鱼与熊掌,二者都想得到的我,却面临着二者不可兼得的选择!

这时候,我接到了伍瑛的信。信的开头从“平”变成了“华魂”,抹去了亲昵的意味。信上说,按照她的计划,需要读的书多,学习也忙,所以好长时间没给我写信了。感谢我在她定南之行时的相伴,并为她介绍那么多美景中的传说。她说她隐隐约约觉得我们之间,只能成为一般的朋友,而不能成为终身相伴的朋友。她说希望我不要因此而恨她,或者说因此而消极、萎靡。她说她相信在我的身边,有比她更合适我的女孩。并祝我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想,精明的伍瑛,十有八九猜到了我犹豫的心思!信是我的老乡、伍瑛的同学倪荔带来的。我看了之后,迅速地写了一封措辞如寒风般的信,请这位老乡带去。从此,我与伍瑛便断绝了往来。可交往一年多的感情,却难以挥之即去!人闲心不闲。夜深人静,历历往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于是常找朋友相聚,划拳喝酒,喝得风湿麻木的,借此打发躁动忧愁的时光。

这时,小米的父亲调到市里工作去了。她的兄弟也转到市里一所小学读书去了。她爱打麻将的后母,吃了晚饭,提个小包就出门去了。留下小米一人在家看电视。逢周末,她的后母常常会打得通宵达旦。对她的管束松了,小米悄悄地借故找我。问我为啥经常喝酒醉?我给她说,单位领导讲的,我们单位的性质是经常在外工作,和各个单位打交道的机会多,喝酒的机会也多。和各个单位的关系协调,不得不喝酒。喝酒也是为了工作,所以,要我平时多锻炼。

虽然是敷衍小米的,可她却信以为真!可能在她心中,像我这样的人,有个工作也不容易,能喝酒更是了不起。因为她的父亲经常回家也是一身酒气。可就是这样的父亲,职位却连连升迁。

半年后,她的后母也调到市郊一所小学上课。

小米的父亲每月给小米二十多块钱的生活费,让她留守老房。一个人的日子难免孤独寂寞。女大十八变的小米真希望自己有个家。

我无论如何醉,饭量很惊人!我历来就是个吃饭喝酒两不误的人。因此,醉得沉,也醒得快。而且,在酒还没完全发作的时候,就会想着回到自己的偏厦小屋去。虽然走路有些不由自主,但毕竟方向不会错。就算遇上车子,有点站立不稳的我,也知道让车。当然,如果能有个人跟着,安全得多。

热天,我爱穿一套短袖西装,皮凉鞋。晚上醉了回来,找到我偏厦小屋,摸索好几分钟,用钥匙开门进去后,再摸索着将插销一插,便将鞋一脱,钻进蚊帐,呼呼大睡。即使有几个蚊蝇趁机溜进蚊帐中,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被我一身酒气熏醉,毫不碍事。

可是,那年秋天,一个周末的晚上,醉了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黑暗中闻到了一股女人的香味。我本来就热得兴起,热得全身像充满了电似的无处“放电”。要是清醒的情况,晚上睡到对异性想入非非的时候,我会找来洗脚盆,把两个手指头当着温柔的工具,侧躺在床边,引诱自己的身体朝那盆清水“放电”,“放电”之后,我会看到那盆里,一群白色的“小蝌蚪”慢慢地飘游、下沉,又慢慢地溶于水中。然而,像这种“渴睡时遇上了枕头”的事,还没有发生过!

我在醉非醉之中,记不清我为什么变得一丝不挂。醉了的我,还不曾有个一丝不挂的时候。一种强烈的女人气味的诱惑,一种燃烧的欲望紧紧地牵引,着了魔似的我,疯狂地席卷那一团、一团的温柔,还有哪温润的草丛……我的身体很快变成了一团火球,一团急于投入一潭深水中的火球!于是,我像一只饿狼遇到现成的猎物,扑了上去……

半醉半醒之中,我想,不用问,这肯定是小米!有了这样的事,我们之间很多的顾虑就会被打消,关系就会被明确。

我于是三番五次地大显男人的雄风。因为累,我沉沉睡去。天亮的时候,我的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我睁开眼睛,一看身边赤裸的女人,我大吃一惊!

原来是住在科姐家灶房楼上的杨和芝。她见我吃惊而愤怒的样子,却在一旁窃窃憨笑!她这一笑,让我模糊地记得,在我们喝酒喝得半场不落的时候,县城里新认识的一个叫时老三的朋友带着她进来,时老三还指着我介绍说我叫华魂。我还说不用介绍,我认识她的。在这一支烟时间可以走个对穿的小城里,年轻的未婚女子,参加工作的没几个。我们一帮无聊斋的朋友,还在很短的时间里对这部分人进行调查统计。包括家庭出生、排行、年龄、性格、兴趣爱好等,然后再讨论谁适合谁的“进攻”计划。而杨和芝,是谁都不会选种的人。因为她是一位十足的“祥林嫂”。由于她的初恋遭到她父母的强列反对而神经有些异常。她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是:“我有过男朋友的,他在思南,叫吴望。就是隔得太远,我们不能分在一起才分手的!他现在都还牵挂着我!”这句话里,“他在思南”和“他现在都还牵挂着我”是后来她才加进去的。就是比我早参加工作四年的时老三听了她的口头禅后,曾经给她说:“我出差到思南,遇到一个叫吴望的人,他说他认识你,还和你有一段感情。还说他这辈子忘不了你!”其实,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因为她的初恋有过男欢女爱的经历,她做梦都想着经常拥有那种甜蜜的感受,很希望在小城里找一个男朋友,尽快成家,尽快得到男欢女爱的自由。然而,有工作的小伙,谁见了他都离她远远的。并且谁说给她介绍朋友,她就会跟谁去。而为她“介绍朋友”,其实是拿她取乐。我的“一夜风流”,其实就是时老三安我的“默子”(圈套)。据说,时老三给杨和芝讲,说我还没有女朋友,所以将我介绍给他。并暗地里说,如果我喝酒醉了,那么我回家的事就交给她。因为我与她同住一个院落。挨得近。就这样,时老三让杨和芝“招呼”我,结果,我的人生便由此发生了逆转。

为此,我到不恨杨和芝,反而恨死了时老三!而时老三常把这件事当作他的“杰作”,时不时地在朋友中宣传。我因此更加恨之入骨!

一夜风流之后,面对杨和芝,我说要她以后不要这样!她说以后我就是她的男朋友了,她要天天和我在一起!唉!真是气死我也!事情怎么会这样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这是一种推托责任的话。应该说,人在江湖,关键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明眼亮,把握得住自己。否则,像我这样的错误在所难免。

杨和芝从此对外宣称我就是她的男朋友!而且成天像跟屁虫似的跟着我。就这样切断了我与其他未婚女性交往的机会。单位上的同事知道这事后都为我叹息。小米一见到我就远远地避开。我真他妈的噎气!糊里糊涂的风流梦,让我一夜之间堕入人间地狱!

伍瑛离去了,与小米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恋情也在一夜之间化着一片迷茫!

我想告诉小米那晚的真相。我想告诉她我是受害者,她会相信吗?更何况,面对小米这样的纯情少女,我又何以启齿?又何忍启齿?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小米眼圈发黑人消瘦!而小米看着我对杨和芝的厌倦,远远地就可看到她一脸的迷茫。

摆在我面前的是我如何摆脱杨和芝的纠缠!她毕竟是一个有精神分裂症的人,要和她过一辈子的日子简直是活受罪。可是,那一夜风流,她说她有了!要和她,朋友们会讥笑我!不和她,道德会指责我!更何况,“死人旁边有活鬼!”她有点权势的哥嫂,她的姐姐、姐哥,可能都会在一旁冷静冷静地盯着我。而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我,如何才能摆脱这样的尴尬?

无奈之中,借出差之机,在一座古庙,我报上我的生辰八字,请一位年过古稀的道人算了一命,说我是二妻之命。

于是我想,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就顺其自然吧。

经过短暂的准备,我与杨和芝还是凑合地成了个家。结婚那天,面对众多的亲戚朋友投来的有些异样的目光,我如芒在背,如刺在喉。她到是谦卑的站着、笑着,对亲戚朋友们迎来送往。而我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机械在站着,应付着。

席散人未尽。一帮朋友争着要闹“新房”。闹就闹吧,反正他们不过图好玩,而我们又没什么新鲜可害臊的。只不过这“大喜”的日子,我并不觉得开心,只是机械地满足朋友们的取乐要求,让他们自觉无趣而早点散去,我好休息。

要知道路,婚后,她住的地方成了我们的卧室。我住的地方作为我们的灶房和客房。有个把客人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招呼到我原住的床上。

因为曾经的一夜风流,杨和芝怀上了我的孩子。所以,我们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孩子很瘦小,虚弱,但谢天谢地,总体上还算正常。传宗接代的思想很深的父亲说,不管怎样,总算生了个儿子,也算她(杨和芝)的福气,母凭子贵,还是好好地待她吧,娃娃长大就好了。有了这样的希望,我也把心安下来。

自从有了这个让人心烦意乱的家,对于小米,我渐渐有些淡忘。当我把心安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小米更出落得惹人喜爱了。早晨,肩挂一只绿色的荷叶似的皮包出门,有时到了晚上才回家。原来,县城唯一一家私人复印店,因为生意太火爆,她在那里帮人家搞复印。也不知一个月开多少钱。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尽心尽力地干了几个月后,这家复印店关门了。据说“两高”通告后,县里查出,开复印店的那位干部家属,实际是挪用公款购复印机的。要把钱凑齐归位,就得处理复印机。而这复印机处理给一个大单位后,又准备承包出来。折腾了个把月的时间,小米成了复印店的老板。

小米成了复印店的老板的时候,我的孩也快五个月了。可以,我出差几天之后,孩子便永远定格在这五个月大的年龄!

我回来后,面对哭得呼天抢地的妻子杨和芝,悲痛之极的我,只能深深地叹气,并打定了离婚的主意。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再狠狠地打她一顿,可怜的孩子也不能复生。我只是对她发疯似地吼叫,然后痛哭一场。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都劝我想开点,反正还年轻。可这明明就是一点因感冒而发烧的小事,她怎么会用这样愚蠢的办法,断送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呢?更何况,这还是她的亲生骨肉?她说,她开始发觉孩子有点咳,有点发烧,小嘴红红的,就给他配了点药吃。没想到吃了药不管用,等到深更半夜,烧得哭个不停。后来哭累了,像一个火球一样地睡着了。她怕烧起肺炎来,就想到用冷水“降烧”的办法。她想已是热天了,只要把孩子摇醒,脱光了放进盆里洗洗就能把孩子的体温降下来。这样想来,她就连夜到那口冬暖夏凉的井里打来井水,倒在盆里,再把孩子放在水里。放进去的时候,孩子迷糊的眼睛突然睁开,脚手都又蹬又伸的。她还以为孩子就喜欢这样,还为孩子高兴。等孩子再小手乱抓,小脚再蹬几下之后,孩子一动不动地合上眼睛后,她还以为她想的这个办法很有效,终于让孩子安青下来了。谁知,孩子从此就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失子之痛,让年轻的我,无心理发剃须,像一个长毛猴子。直到离了婚之后,我才渐渐地打起精神来。我知道,如果我再萎靡不振,再不注意自己的仪容,要想再给成个家庭,那就更难。虽然我还年轻,但毕竟经了这一场波折,在爱情的追求上又多了一层困难。

经历了这一场婚姻,我深知小米从此与我无缘了。然而,我注意到,小米原来已成了我一位师兄的恋人。一次,我们在客车上相遇,小米叫我华哥,我的师兄柴雄阻止她说:“不要这样喊!他比我小,是我的师弟,喊华魂就行”。我说:“对!如果我娃娃在,你们结婚了,从娃娃的角度,我还得喊你们伯伯、伯娘呢!”小米听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那以后我就叫你华魂了!”

如今,小米的丈夫任科局长已多年,不知何时,她也混了个“大专”文凭,并成了公务员,在某单位上班。曾经渴望能有个工作的小米,虽然文化知识底子薄,但为了在单位不被人小瞧,肯学爱问,还成了业务骨干。并且待人热情,诚恳。在她服务的窗口,她的微笑,依然像二十年前那样,让人感到青春的活力、成熟的魅力。欣赏着小米依然美丽的微笑,仿佛我曾经的犹豫不决对她造成的伤害,早已无影无踪!这或多或多减轻了我长期以来内心深处对小米的愧疚。

而我,经过这样一段还没有真正懂得人生的边缘时光浮动与迷茫之后,开始了人生的新里程。因为对与小米交往的那段岁月的深深怀恋,我最终把目光转向农村,希望能遇上像小米一样纯洁美丽的人。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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