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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老箐,一泉涌出,沿山谷向低矮蜿蜒,汇他山泉涧之水,渐成涛涛之势。不及数里,山谷忽落降数丈,河水涌至而直泻谷下潭中,遥遥里许可听隆隆之声。经长年累月水流泻击,潭如锅状。是以水泻潭中,呈漩涡之态,而后争相涌出。经数丈石底缓坡而入二潭,虽有哗哗之声不绝,而掩于上潭之隆隆。潭水不知所深。缓出数丈,而入三潭,稍见开阔,不及一潭、二潭狭窄及两岸杂树乱藤掩蔽。如是,也只是稍可见潭水之墨绿。至三潭出,水流渐缓,不及里许,与右山溪流合,蜿蜒数十里而汇入木瓜河。
三潭之地,两山险恶。顶为悬崖。高十余丈至数十丈。崖脚至潭岸约半百丈陡坡,灌木丛生,遍地杂草,内掩乱石。
右侧的山崖下有两个山洞,一曰康家洞,一曰刺猪洞,洞口相距里许,仅有一陡窄小路可以通至崖脚,经由刺猪洞而达康家洞,康家洞下方及左侧均为悬崖。
康家洞和刺猪洞口,有石墙高及丈余。墙体上开有八寸见方的风口。可供向外探视动静,并方便火枪、箭弩射击。
是以,尽管山涧中潭水不绝,因洞口石墙隔音之故,洞中稚童朗朗读书之声依然可辨。
是时为光绪元年。余向善先生正于洞中教读:“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余先生一手持着教本,一手拿着戒尺,不时的走动着,偶尔用戒尺在个别没有用心的稚童头上轻轻敲打一下。十几个余姓学生,正襟危坐,在先生的点教之下,朗声吟读。
余向善先生一边上着课,也不忘时不时走进洞口对着风口稍作探视。对面的山崖边似乎站着一个人。细看之下,乃是一远放亲戚李老幺。看见李老幺又是招手,又是朝着这边喊叫的样子,余向善先生朝身后摆了一下手势,稚童们的读书声戛然而止。余向善老表,你家的牛跑到山坡上去吃人家的小春了,再不去撵回来,恐怕要把一块麦子都要吃完了哟。
听到对面如此喊话,余向善先生方才放下戒心,从石墙的右侧露出身来,正欲答话。
轰,但听崖顶上一声火枪响过。余向善先生一头栽倒在洞口。
十余稚童一片慌乱惊哭,纷纷拥向洞深躲藏。
片刻,几个大胆点的孩童,方才胆怯怯的出来。先生,先生,不见回应。乃壮胆接近,一试之下,向善先生已然气绝。
傍晚,康家洞崖顶上的余家寨子内,灯火通明。寨子里面的百余人丁,大多披麻戴孝,一片悲哭声中,也然难掩仇怒之情。
余向善的尸体就停放在堂屋中间,妻子黄氏守着棺木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坠过去。女人们陪着黄氏,流着眼泪,不时的说劝着黄氏,节哀顺变。
男人们都拥挤在四大公家。四大公是余家寨子的长者。寨子里的人大多是四大公的侄辈或孙辈。寨子里的很多大一点的事情,一直都是余向善先生出主意,最后由四大公发话。四大公和余向善就是这个寨子的主心骨。如今,侄儿余向善遭此恶劫,寨子的男人们个个义愤填膺,扬言给向善报仇。要将李老幺和凶手揪出来,为向善陪葬,报仇雪恨。如今,已经派出几个人去寻李老幺去了。
大家聚在四大公堂屋,一则是等着找寻李老幺的情况,一则是就是等着四大公发话。
凶手是谁,大家都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只是就等李老幺来最后确认而已。
几个月前,何家就放出狠话来,要让余家断子绝孙。对于何家放出的狠话,四大公和余家寨子的男人们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心想,你何猫儿家就两弟兄,我余家寨子老老少少一百多口人,单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就是二十多个,要让我余家断子绝孙,简直就是笑话。余家的男人们还说,不等你何家对我们下手,我们干脆先下手为强,先把你何家全部搞死再说。
四大公坚决不同意。在四大公的坚持下,干脆就让侄儿余向善带着余家寨子的小后生些住进康家洞,一则是让余向善教教后辈多多读书识字,一则也是也防万一。在四大公看来,何家真要向余家向狠手,最有可能的就是余向善和这些小后生些。毕竟,余向善是余家寨子的主心骨,小后生们才是余家传接香火的人呢。
尽管男人们不时地说着狠话,有的还说,还等什么等呀,肯定就是何猫二两弟兄干的,我们找他算账去,他杀我们一个,我们就杀他全家。说归说,四大公没有表态,大家还是没有妄动。
门外传来一阵躁动。还有女人在哭闹着厮打的声响。李老幺被几个男人扭着,跌跌闯闯的进到屋里。黄氏被几个女人全在屋外。尽管巴不得把李老幺撕碎,把他的肉剁成肉酱,把他的五脏六腑丢给狗吃,也还是在别人的拽劝中,没有跟进屋里。四大公的的堂屋,不是女人能随便进去的,尤其在男人们在议事的时候。
李老幺一进堂屋就给四大公跪下了。四大公,你饶了我吧,我是被逼的呀!
逼个卵,我兄弟都被你害死了。毕竟兄弟连心,在四大公面前,余向义还是没有忍耐得住,朝着李老幺背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我不帮他们喊,他们就要杀我全家呀!李老幺哭着说。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将清楚。四大公手一举,止住大家想对李老幺下手。
今天早晨,何猫二两兄弟趁我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把我家的几道门全面扣死。就只放我出来,叫我在崖顶上喊话,把余向善先生骗出来。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要一把火把我全家人烧死在屋里呀。
找何猫二算账!
杀死他们全家!
男人们在四大公屋里闹开了。
四大公没有理会大家七嘴八舌的喊闹。死劲地猛吸着旱烟。四尺见长大烟杆持在四大公手上,一头含在嘴里,一股股烟子随着四大公嘴里发出的“吧唧、吧唧”声冒出来,在堂屋中间的香火板前飘绕着,香火板上那些原本就很已经淡白的小楷撰写的字体愈发模糊起来。
良久,四大公放下烟杆,站起身来。余家的男丁,留几个在家准备操办向善后事。其余的,今晚把何猫二两兄弟绑来。明天一早,大家一起在余家祠堂祭拜祖宗。
大家正欲散去,四大公复又叮嘱一句,只绑何家两兄弟,暂不要伤及家小。
何猫二两兄弟早被余家寨子的人绑了,就锁在一家屋里。只是事先不敢让四大公知道。没有四大公的发话就抢先动手,是为对四大公的不敬。要是等到四大公发话才行事,恐怕何家兄弟早已逃之夭夭了。
卯时,余家祠堂的大钟敲过三响。四大公早已净身更衣完毕,正带着余家寨子的人跪在余家祠堂的列祖列宗灵前。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余敬堂率余姓后人叩拜。至我辈先祖辗转于斯以来,经乱世之蹉跎,先祖麻三定约,余姓后人谨遵祖训,和善传家,不与人纷争,不与人结怨。奈何,何氏一脉,心存怨毒,以灭我一族为誓。吾族中人,不敢有违祖训,谨以退避。保全家门而无殃及于他。然其得寸进尺,向善因以命丧黄泉。敬堂忧心,若然一味避让,何氏猖獗日盛,余氏终有灭门之期。故冒先祖之大不韪,将何氏二兄弟绑来,杀之以祭向善,亦以示警告也!一切罪过,皆有敬堂承担,企列祖列宗见谅,企列祖列宗保佑余姓一脉香火永传,兴旺发达,人畜平安。
言罢,四大公站起身来,一声断喝,请刀!
在祠堂内列祖列宗的灵位下面,一把用红布包裹严实的长约丈余的老刀架在刀架上。架高五尺,长七尺,呈三角支架状,由檀香木料精细加工而成。尽管刀架上已早有灰尘,但门外的光线照进来,也能感觉到刀架黑得发亮。
向仁、向义兄弟,听到四大公一声吩咐。赶忙站起身来。恭谨的走向刀架,心里也然有些打鼓。毕竟,此乃从小到大,余家人每每提及都无比自豪,却少有人见过的余家镇寨之宝——老刀。
两兄弟将老刀小心翼翼的请下刀架,刀柄戳地,顿于四大公身旁。
包裹老刀的红布在腰上打着一个结。
随着四大公小心翼翼的解开红布结扣,余家后人终于一睹镇寨之宝的神秘真颜。
刀炳长五尺有余,与常人齐高。炳粗直径寸半有余,由楠木做成。炳上雕刻龙身,刷漆着彩,鳞光闪闪。因常年手握掌磨之故,尤是光亮圆润入玉。刀柄上部,一副刀夹套在刀身根部,乃由纯铜烧炼而成,呈龙头状。配之以雕有龙身的刀柄,酷似龙王长着血盆大口,嘴吐利刀。刀身长四尺有余,正面刀锋呈鱼肚形,刀背有锋,中部斜凹六寸,皆有刃。砍、杀、架、勾、刺均可。左右横扫,不转刀锋而皆可伤敌。
四大公手扶老刀,背对列祖列宗,立于祠堂正中。仿佛老刀灵气附体,虽年迈之躯,也觉老当益壮,胸前髯须飘逸,英雄气概顿发,若有气吞山岳之豪气。
四大公正欲对余姓嗣孙发话,神刀饮血,以祭向善之灵。然则,扶刀之手稍动,顿觉龙头夹有松动之声,不免惊从中来。先祖麻三在世之时,每每擦灰抹油,呵护有加。在临终之际,已然命人抬之刀架之前,一个人触摸审视良久,亲自用红布包裹严实,方才于不久之后放心而去。自先祖麻三去世以来,族中人严尊祖训,从未有人敢触及此刀。而今,龙头夹居然有松动之感,必有缘故。
念及于此,四大公不觉将刀放斜,向仁、向义兄弟赶忙扶住刀柄。
龙头夹果然有些松动,显是被人动过。四大公细看之下,龙头夹内似乎塞有东西。四大公立马吩咐找来竹签,轻轻挑拨。乃是一张泛黄的薄纸。
但见纸上云:“余姓嗣孙:当尔等请刀之时,势必族中正面临事故。故特此留言以作交代。余自少时起,多有武功抱负。时逢乱世,天灾人祸不绝,贪官污吏横行。赛波杨公起事,遂归于麾下。屡屡征战沙场,杀贪官,诛恶吏,多有凶险,几丧命于剑戟,然命有所值,是以多有快意也!然则,至杨公事败,后邹公遭剿,于殃及吾族之期,存蝼蚁之心,蒙功利之蔽。刀锋内指,祸及曾、何,乃不为人之事也。然则,晚年顿足悔过,常感自耻于人,每每寝食难安,悔甚也!若然曾、何寻仇,吾之过也,无怨于他。不得与之兵戎,多以退避也。嗣孙有遭不测者,不得寻报,以绝冤冤之期。龙头老刀,是为灵物。御外族,惩豪强,杀贪官,诛恶吏。可请之。不以持强凌弱,侵扰乡民,寻仇报怨。乃此刀之魂也。嗣孙慎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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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南干,由藏赴滇,以入于黔,是为苗岭大干。自云南宣城,西径威水,南入郎岱,经大定境而行于濛水以东,于威宁得胜坡别正干而东北入云南镇雄西境,过其北而入毕节北,又东七星山,延入大定之海马箐,又东五里越火烧箐,又折南三十里曰椒子山,又南十五里曰冒盒山,又南三十六里曰凤山,为沿路群山之冠。由凤山东行五十里曰九龙山,黔西、遵义山脉皆祖于此。由九龙山经花竹大山、狮子山等处,百余里而达杓里箐,经白云山、九子岭等处,百余里而达金鼎山。由金鼎山经白云台、海龙屯等处,百余里而达大娄山。
大娄山东经中岗、田垭等处和尚堡,北转而达蒙山。回环一百余里,即夜郎箐,右入大寨山,又大罗山、平头山而入白马山,白马山峰上起峰,白云常滃,如马之耸。沿山梁缓下,梁下陡峭,一线峰腰,半箭许,曰田垭,右曰后洞,乱世多有劫匪盘踞,其正顶有炮台、大营、哨营、水堂子、水冬瓜,中层曰百字殿、奈何桥、阎王楄、陈家岩嵌,下层曰下洞、天生桥、牛心子、小垭口、黑嵌。田垭左三四里,曰风山、鸡公嘴,后洞转另一巉崖深箐,曰马流光树,与层崖对峙,中有险径,通九臞山,自九臞山、鸡公嘴、顺风山、后洞至马流光树,形若长虹,约三十里环层峦而立。唯黑嵌一面临溪,独缺层峦之状,如植鸡冠于玉玦中。
自层峦山左之西出,约四五十里,为轿子顶,铜鼓山,山有楠木洞、观音洞、狮子洞、马腹洞、小河洞。楠木洞口,时见巨楠一株,传明代伐楠,楠倒入洞而得名。
层峦山折而东行,约四十里,石笋高出云表,于笋顶遥视,有群山连绵无尽,恍若天池。对面山腰,乃有难见之缓平,螺蟹坝也!
余家寨子,住落与螺蟹坝之尾,下螺蟹。
元末明初,朱元璋大兵攻陷大都。元朝廷土崩瓦解。宰相铁穆氏九子一婿为躲避追剿。不敢返回北方。于是几经辗转来至黔境。其中一支躲入大娄山,终于在远山僻壤中觅得稍见缓平地方——螺蟹坝。明太祖领兵追剿时,铁穆氏曾躲于凤锦桥下,追兵见水上有纹,疑之。太祖未加细查,随口说:“江中有水,水中有鱼,何必大惊小怪,快快继续向前追赶。”铁穆氏十兄弟逃脱后,遂改铁穆氏为余氏,为掩人耳目,余姓一族革除蒙人语言、习俗,自称汉人。当地人没有什么见识,加之铁穆一族,之前居住京都,对汉族的语言风俗并无障碍。所以余姓一族,方才得以保全下来。
余体仁出生在清道光年间,体仁出生时,比一般婴儿大出许多,手长脚大,面阔体粗,巨口浓眉,尤其是声音洪亮,下地的第一声哭响就响彻余家寨子。大家以为异人,认定此子长大必将有一番作为。是以,余家寨子的人都对他爱护有加。
体仁五岁时,升高体型也不再十岁儿童之下,尤其是天生神力,爬山上坎如履平地一般。被一游方异人看中,得以倾囊相授。十二岁时,体仁已然精通十八般武艺,即使是赤手空拳,三五个成人手持棍棒也不得近身。
年少时的体仁,就已经有一副侠肝义胆,极好打抱不平。持强凌辱之辈,欺负体仁年幼,少不更事,对其不加理睬,经常是被体仁打趴一个两个之后,方才觉得小子不可小觑,于是干脆群起而攻之。体仁势单,但是毫不畏缩,所以经常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可是每次都不会认输求饶,其死拼硬挺之气势,反倒是让对方心生怯意。体仁年至十八,方圆数十里内同年之辈,无不尊他为大,心甘情愿追随于他。
体仁家弟兄五人,其余四兄弟武艺也非同寻常。大哥余体义,二哥余体才,四弟余体贵,五弟余体富。体仁排行老三,成人后的余体仁,脸颊上有少许麻点,更增起威武之色,大家都称之为余麻三。江湖上传久了,大家都只知道余麻三,而不知道体仁其人了。
余麻三武艺高强,一身正气,不免声明远播。经常有习武之辈慕名前来切磋交流。对于前来切磋之辈,基本上没有能和他过上百招的,余麻三都以共同精进武艺为目的,坦诚相待,认真指点,大家心悦诚服。娄里梁三同,芦里邹神保,苟皮岩曾喜,乡约张钵钵,皆与之交好,情同兄弟,尤其是乡约张钵钵,晓兵书,善计谋,有胆略,渐成麻三心腹。二人搭档,正是文韬武略,形如一人。大家干脆将余麻三和乡约张钵钵合称余麻乡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余麻乡约是一个人,实则是指余麻三和乡约张钵钵。
咸丰四年,桐梓知县张克纶征收丁粮,重加踩戥。自乾隆以来,大清旋减银征米,每石扣粮八钱五分。至嘉庆四年,每户一票加额银一钱,又加踩戥银一钱,又火钱、票钱各四十文,米票钱二十文。道光十五年,每票踩戥加银至二钱五分。无论分厘,唯照票取。户书则私收至三钱,火银、票银各一钱,米票四分。夜郎里、芦里及娄里下五甲,秋米照正粮收银一倍。
百姓怒不敢言,于是编民谣以诉苦衷:“多捐乐本无,少捐忧定有,要千谁敢九百九?求减触怒加盘查,哪管几丁和几口?逃之有示不许归,不逃人命贱如狗。屡次军需称乐捐,曾是以为乐民之乐否?”。
时人撰《纳粮叟》云:“晨过县门前,有叟形可怜,手指串票肩荷钱,向人欲语先涕涟:‘家有薄田二十亩,年年纳粮安户口,昔时火号有定程,官不累民民恐后。乙未议加征,日复一日隆隆升,年年水患不缓征,一季薄收科派兴。小民虽至贫,谁不知爱君?小民虽至贪,谁不知畏官?果然倍取以供上,剜肉补疮亦允当!外有吏胥收银猛如虎,内有傔从收谷贱如土。亲投守候既无期,代代挪移终受侮。可惜千难万苦时,长官身不为粮户。田越薄,累越多,今如此,后奈何?’老叟言甫毕,我为殷勤说:‘但当安卑贱,何须苦分别。假如阳城为债帅,敢到催科力本拙?又如宓子用私人,心虽惠爱肘亦掣。叟兮叟兮勿垂涕,此邦尚少他邦蔽。正安仁怀告加粮,似闻其人皆死亡!’”
余家寨子一带,田土耕地并不丰足,加之咸丰三年,遇几十年不遇旱灾,村民称为“起手干”,就是刚从水里伸出来,手立马就干了,可见旱情的严重。百姓的生产收成无从谈起,生活极度拮据。然则,州府、知县,不顾百姓死活,妄自增粮加捐。
桐梓县役杨凤,不忍见百姓艰困,于是向知县进谏,降粮减捐。反遭革职。杨凤复遣人持密谏进京,云:“······贵州征收钱粮,每于正项外加增平数,名曰踩戥费,又州、县令苗民捐输,磬其家产,民不聊生······”不料风声走漏,密谏被中途截回。
杨凤知事情败露,州、县绝不会善罢甘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九坝聚千人之众揭竿而反。并派人到各处联络一并举事。
这日,娄里梁三同,苟皮岩曾三系二人相约来访。多日不见,余麻山自是欣喜非常,一边遣人通知张钵钵前来相聚,一边备足酒菜以待。
是夜,几人都有几分酒意。论及眼下形势,余麻三不免流露出对杨凤仰慕之情,杨凤者,乱世之豪杰也!想是因为余麻三毕竟不知道梁三同、曾三等人是何打算,是以不敢说得太露。殊不知,其实三同、曾喜等人,也是接到杨凤之函,正是为此而来。
张钵钵不愧有伯温之称,早已洞察三人心思。心知几个还是有所顾忌,是以,谁也不好直接挑明而已。遂道,如今朝政腐败,贪官恶吏横行。横竖都不好过日子,还不如向杨凤一般。即使不能成事,哪怕丢掉性命,倒也不枉呢。
余麻三心暗许,心道,张钵钵真还不愧为我的铁杆兄弟呢,总是不适时机的代我说出心里话来。
在座的几位,听张钵钵言毕,倒也没有接话。只是相互间对视一眼,显然都极为赞同。都喜形于色,哈哈哈哈!
笑毕,余麻三站起身来,端起酒碗,干。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酒毕,大家分头返回,按席间议定事项,各自回去邀约乡人,准备兵器粮草,半月之后,投奔赛波杨凤。并提前使人前去联络。
杨凤自起来以来,不断增兵增员,前日更有芦里邹神保、李时荣、傅桥寿来投,正感欣喜。而今,余麻三、梁三同、曾三等人率兵千人投其麾下,不免喜出望外,自感如虎添翼。杨凤在县衙就事时,就已知余麻三大名,可谓慕名久也。但见余麻三身长八尺,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显是武功精湛,不觉又增几分喜爱。杨凤见其他几人都持有兵器,而独余麻三赤手空拳,不免相问,都说余兄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怎不见兄弟的兵器呢?
余麻三说,十八般兵器,小弟只有略通而已,然则,小弟平常与人相博,多以徒手对之,而今来得匆忙,又不屑于平常兵器,故赤手耳。
行军打仗,没有顺手兵器,哪成?杨凤问到,老弟擅于何种兵器?
张钵钵说,余三哥与人交手,虽然基本上不用武器。然则,要说十八般兵器中,余三哥的刀法、棍法,堪称双绝。
杨凤闻之,思索片刻,如此,余兄弟的兵器一事,由愚兄代为置办,如何?
余麻三乃性情中人,也就不假客套,那就有劳了,小弟先行谢过。也不问杨凤为其置办的是何种兵器。
由是,杨凤亲自设计,安排以最好的工匠,最好的玄铁。加紧为余麻三赶制兵器,不再话下。
自是,杨凤率义军取仁怀,更名新开,复又攻下娄山关,兵进板桥,攻雷台山,据大营堡,围遵义城,袭绥阳、正安、南川、合江·····征战各地。以邹神保为先锋。余麻三、梁三同、曾喜也各领兵马,随军作战。
余麻三果是名不虚传。已然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奋不顾身。虽徒手作战,也毫无惧色。进敌阵而若无人之境,常常是空手夺白刃,偶也夺敌人兵器拼杀。然,一般兵器,反不及其徒手方便施展。周围敌人虽手持兵器,也近身不得。倒是余麻三挥拳踢腿,敌兵粘之即倒,中之即伤。尤其是余麻三在杀敌时的英雄气概,更是让敌兵胆寒,每每避之若驱。几经战事,余麻三都在万军之中,杀开血路,直逼主帅,致总督罗绕典在遵义黄泥堡一战中受惊中风而死,而至敌军惊慌溃败。于是,义军军威大振,而敌军只要提及余麻三,就会闻风丧胆。
这日,义军没有战事,余麻三正在营中歇息。闻兵士来报说杨公龙喜相邀。自是不敢怠慢。跟随兵士前往帅营。
不知杨帅相邀,所为何事?余麻三从军日久,渐知要竖杨公军中威信,自是不便与之兄弟相称。尤其是鉴于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怕他人对其有居功之嫌。
兄弟快快请坐,杨公倒也自谦,如此场合,就你我二人,不必客套,还是兄弟相称受用得多。
余麻三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杨公抬爱了。
咦,怎么还是叫杨公呢?叫大哥!
余麻三一愣,随即,二人双手交叠,一阵哈哈大笑。
笑毕,杨公正言道,今日邀兄弟来,没有别人事情,有一样东西送给兄弟,就是不知道兄弟喜不喜欢。
言毕,杨公举手连拍三下。
余麻三正自纳闷,两名兵士抬着一件兵器走进帐内。
我记得兄弟擅使刀棍。就擅自做主,为你设计了一样兵器,就是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
余麻三取过兵士抬过来的兵器。乃是一把大刀。刀柄和棍棒一般长短,上连大刀,刀长四尺有余。刀锋刀背都为利刃。刀背腰上向内斜凹六寸,内行人一看即知其妙用。刀柄重实,刀峰露寒。余麻三手执大刀,稍有挥动,手感、轻重正好合适。不觉叫出声来,好刀!
不待杨凤发话,余麻三持刀,双手一合,向杨凤到道,末将但请一战,以敌军之血,以祭此刀,如何?
杨凤闻言,也想验证此刀威力,随即应允,如此甚好,准你领兵三千,与敌兵一战。
连日来,清军几番拼杀,均被余麻三击溃。是以,紧闭城门,借以休整,等待援军。
余麻三手持大刀,提缰上马,一声吆喝之下,率义军三千直朝敌营杀将而来。
看见义军来势汹汹,虽有城墙向隔,据险以守,敌军依然严阵以待。
余麻三一马当先冲自城下,城墙上的清军低抬箭弩,羽箭纷纷奔余麻三射来。余麻三看准羽箭来势,大刀扬起,一阵挑、弹、挡、拨,羽箭纷纷落地。
奔自城下,余麻三看见城墙约两丈高处有一方口小洞。呀!一声巨喝。趁快马狂奔之势,从马背上一跃腾空而起。但见其双手紧握刀柄,刀尖伸进方洞之际,余麻三双手一按,刀尖受力,往上一弹,余麻三顺势飞上了城墙。几个清兵还不及反应过来,大刀挥出,早已身首异处。顷刻间,百余清兵将余麻三团团包围起来。余麻三毫无惧色,大刀挥舞,以攻代守。枉自清兵有百余之众,居然不能接近余麻三于丈二之内。余麻三且战且进,清兵连避带退。未有,百余清兵竟死伤近半。几个清兵见余麻三挥刀避来,慌忙中跌落墙下,被义军乱刀砍死。
余麻三砍断绳索,城门轰然而开,义军蜂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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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十一月,贵州巡抚蒋蔚远、提督赵万春率兵镇压,先后克新安、温水,连下酒店垭、松坎、新站,并攻下赛波府(九坝),破兴州城(桐梓),绥阳、正安也遭遇强敌。是时,杨凤久围遵义不下。各路官兵云集,赵万春,云南盐法道王承璐,清江通判韩超,贵州东道承龄,云南昭通游击申有谋等,合兵雷台山。杨凤闻知桐梓、仁怀陷落,未听众谋士合兵一处、攻其一点、突出重围的建议。认为义军个个都能奋勇当先,以一当十。是以,分兵三路抗之。杨凤、舒光富领兵一支迎战东面之敌,邹神保领兵一支迎战南面之兵,余麻三领兵一支迎战北面清兵。义军一鼓作气。三路义军都把清军铁通般的围兵冲散。然毕竟清军倍于义军,很快又将义军围了起来。余麻三率领义军,当先奋起冲杀,所到之处,敌军成片倒下,张钵钵趁势一声令下,义军群起猛攻,未有过多胶着,敌军就被冲散,余麻三顺势带领义军突出包围。
杨凤、邹神保两路义军几经奋勇拼杀,终于突出包围,合兵一处,义军折伤过半。然而,清兵很快追杀上来,与义军几度交滞拼杀。在官兵的围追堵截下,杨凤率部转战大定、黔西、平远、毕节、郎岱、永宁、安顺、大塘、都匀、麻哈、平越、余庆等地。咸丰五年,杨凤在石阡葛彰司被包围。在突围中杨凤与余麻三、邹神保等人冲散。杨凤率残兵败突出重围,奔到两山高耸之地,看见山势险恶,担心有伏兵。正待派兵以探究竟。忽闻,四山战鼓声响,一时杀声阵起。不待杨凤整顿义军迎战,一声响箭过后,杨凤已然中箭落马。义军一时自乱阵脚。被数以几倍的清兵连番冲杀,早已溃不成军,杨凤也被清兵乱刀砍死。舒光富继续率兵经思南,过绥阳,辗转返回桐梓,最终被俘解省杀害。
时余麻三等人。闻杨公殉难,不觉悲从中来。合计之下,誓死要为杨公报仇。张钵钵劝谏道,如今敌兵得胜,军心大振,锋芒正盛。而我军遭此重创,军心不稳。和清兵再度交战,显然不是时宜。不如暂避锋芒。将义军分散隐蔽,以作休整,伺机而动,乃为上策。
是以,余麻三、梁三同、曾三、邹神保等,各自领兵,隐入深山。余麻三领兵据守康家洞,曾三隐入石笋山,梁三同藏进箐坝。士兵闲事为农,战时为兵。
咸丰五年十月,上将军邹神保于芦里再度起事。聚穆二同、刘沛然、徐子容、何元翼、张开梓等,领兵猛攻桐梓城。知县刘毅、把总王明德、生员赵旭等组织军民拼死抵御。经七天八夜,遵义协副蒋福祥率兵至,义军方退。十一月,义军复攻县城,时遵义、正安、桐梓三县官兵团练皆集于桐。贵州巡抚蒋霸远迭报清廷增兵协响,仁怀知县江炳琳率兵练乡团驰援,云南都司王万祥率开化官兵急驱桐梓。见官兵增援到来,义军再度撤退。各路官兵遂对邹神保义军合力展开围剿。
闻邹神保义军岌岌可危,余麻三乃召集曾三、梁三同等议支援之计。然则,曾、梁而人,感势单力薄,发兵支援,无异于飞蛾扑火。是以,迟疑良久不决。余麻三盛怒之下,独自带兵千余,过滴泪山坡,越石牛栏,沿元田方向朝县城杀来。不料,时知县王锡禄早有准备,义军行至楚米铺,即遭清兵埋伏。余麻三一行突击行军,早已路途劳惫,加之没有进食补充体力。匆忙应战,毫无章法,是以溃退而回。
支援邹神保不成,而邹神保被围之困未解。余麻三与曾三、梁三同等人商议,一时,竟也束手无策。正踌躇间。张钵钵献计说,不如我军舍桐梓而取正安。或可解桐梓城之围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余麻三等人当即叫好。若然,正安有危,围桐之兵势必分兵来救,唇寒齿忘,遵义之兵亦将回兵,或援正安,或守绥阳。剩余官兵团练不觉累也,其围可解。
是日,余麻三、曾三、梁三同、何元翼、张钵钵等人,率兵二千,直指正安。计深夜时刻,一举拿下县城。
得知敌军来犯,知县顿时慌了手脚,守城之兵大部正赶往支援围剿桐梓。这可如何是好?
把总献计说,事已至此,惊慌无用,不如沉着应对,或有退兵之机。知县于是问计于把总。答,贼兵都是散兵游勇,战斗力不强,之所以敢来攻正安县城,是因为认为县城兵空。但是,这些贼兵短兵相接,他们或可一战。他们最怕的就是大炮,只要大炮一轰,还不待贼兵接近,必会溃散。
知县无其他计策可施,只好按把总计谋行事。是夜,余麻三等人达到正安县城。见城墙无兵守卫,不免暗自窃喜。
不料进得城来,刚入一胡同巷子。但听轰然一声炮响。走在前面的士兵已然倒下了一片。胡同两端刹时火把通明。只见众多清兵,手执火把。前后分别放在三门大炮,其中一门大炮正在冒着烟,刚才的声响显是发自此炮。义军顿时慌乱起来。
但听正前面一个清兵把总喊道,贼军听着,尔等已在我六门大炮的包围之中。只须我一声令下,不说你等现在这点人马,就是再来一些,几炮之后,定叫尔等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然我大清皇上圣明,念上苍好生之德,不愿殃及过多人的性命。尔等多数,其实都是老实之辈,是被余麻三等人威逼为匪的。只要你们交出兵器,可以饶尔等不死。
义军看见六门被红布包裹着的大炮,看见倒在前面或死或伤的同伙,本就胆怯几分,锐气大减。听及说放下兵器,可免一死。不觉有些躁动。张钵钵一看势头不对,正想训斥手下不要被蒙蔽。哐啷啷!早有几个义军丢掉武器,不打了,我们投降。一时间,弃械投降者十之七八。无奈之下,曾三、梁三同等人,也假装投降,弃械出城而去。
只有余麻三没有投降,余麻三也知道曾三等人投降是假,在保住性命后,必将收拾残余伺机反扑。然,余麻三不忍舍弃老刀,不能有负杨公赐刀之恩。誓与大刀共存亡,刀在人在,刀亡人亡,打定主意拼死一博。
余麻三躲在胡同檐下暗处,准备伺机脱身。无奈两头清兵直逼过来。看见清兵已经超过了几门大炮的位置。余麻三谅把总不敢擅自开炮,于是当机立断。大刀挥出,左右连扫之下,数名清兵已然命丧刀下。余麻三刀柄戳地,双手一按,同时双腿发力,借势跳上房顶。不料,早有弓箭手埋伏于房顶之上。不待余麻三站稳,一箭射来,正中余麻三大腿,余麻三怒从心生,一声大吼,屈腿弓腰,单手握住刀柄末端,一招横扫千军,距余麻三丈余的四颗清兵头颅便滚过青瓦掉进胡同。余麻三腿部中箭,自是不敢恋战。遂忍疼翻过屋脊,从后檐跳下。熟料,清兵很快追将而至,若在平时,余麻三早已不见踪影,无奈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不免又陷入包围之中。余麻三且战且走,渐渐被避于城墙一角。余麻三心道,要是此时清兵把大炮调过来,我岂有命在?不免暗叹一声,吾命休也!然则,迟迟不见清兵把大炮调来,乃尚自奋起神威,大刀舞动,虎虎生风。清兵各自退避,心怕躲闪不及而送掉性命。
趁此当儿,余麻三见外围站着知县,看情形正在指挥调遣。机不可失,余麻三又是一声巨喝。震的在场官兵耳朵嗡嗡作响。就近的几个清兵,更是吓得心寒胆颤。余麻三一路横扫,顷刻间冲至知县面前。知县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所措,一下就被余麻三擒住,大刀一摆,架到知县脖子上。
僵持良久,余麻三劫持知县寻退身之路,官兵投鼠忌器。余麻三方得全身而退。
曾三、梁三同等人退至白虎山。良久不见余麻三归来。思慎之下,可能是凶多吉少。正自商议是否率兵返回。然则,张钵钵硬是坚持再作等候。大家知道张钵钵和余麻三情深意重,似如一人。尤其是在胡同之内,如果没有余麻三不顾自身安危,大动干戈而牵制了清兵,很难说大家能得以全身而退。是以,不便坚持,遂留下来,等候余麻三。不过从内心认为,余麻三此时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大家不便点破而已。
良久,山梁下传来声响,大家一下屏住呼吸,严阵以待。是余三哥。张钵钵听出到柄戳地的声响。话毕,朝着余麻三迎了上去。
待得余麻三说完脱围经过。大家都为余麻三捏了一把汗。皆暗自叹服,余麻三,真神人也!
不过,张钵钵倒是发觉其中的蹊跷。你被围在墙角时,清兵为什么不用打炮对付你呢?
就是呢,我当时也在想,要是用上大炮,我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性命呢!
我们上当了,张钵钵大叫一声。
此话怎讲?曾三和梁三同不约而同相问。
大家想想,当时我们在胡同里面,如果清兵六门大炮齐发,我们还有命在吗?
当然啰,不说六门,就是两门大炮,一头一门。我们也难有活命。
可是,清兵一直以来都对我们恨之入骨,为什么会放我们一马呢?
莫不是,他们那些用红布裹着的大炮,只有一门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虚张声势,唬我们的?
哎呀,肯定是这样的。大家后悔不已。
干脆,我们杀他个回马枪,如何?狗官一定想不到我们会杀回去。
拿什么杀?我们武器都没有了。再说,余三哥也受伤了。我看还是回去的好。
不,杀回去。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是赤手空拳,就是因为现在我受了伤,他们才万万不会想到我们会杀回去。
可是,毕竟我们没有武器呢!
大家想一下,如果狗知县真是虚张声势,那么,说明现在正安县城不但是只有一门大炮,而且就是清兵也根本就不多。即使是我们赤手空拳,对付那些官兵,也应该不在话下。
听到余麻三坚持杀个回马枪,而张钵钵分析得又头头是道。大家一时又找到了信心。纷纷表示,杀回正安城,用狗知县的头以报余麻三一箭之仇。
殊不知,在余麻三等人谋划之时。正安把总已快马传书,一部清兵正从绥阳火速赶往正安。并在通往县城的必经之地悄悄设下埋伏,试图将贼军一网打尽。
余麻三等人刚进入一处两山矗立之处。两边山上顿时有巨石滚下,乱箭飞射而来。
义军显然没有心理准备。或被乱石击中,或伤羽箭之下。倒地者十之七八。
余麻三见情况危急。早将腿伤置之度外。一声断喝,大家速速后撤,我来垫后。
待得余麻三突出包围。清点之下,义军已经不足两百,其余非死即伤,大多数当了俘虏。所幸,曾三、梁三同等人,得以全身而退,受点轻伤,不以为虑。
经此一役。余麻三等人元气大伤。怕官兵清剿。归于黄莲大山之后,余麻三等人遂将义军残部分散据守于层峦、石笋山及螺蟹坝一带的深山险洞之中。梁三通躲进鼻孔山、红溪洞,穆鹏据守层峦,曾三据守石笋山,何元翼据守靠近石笋山的喇叭洞,余麻三、张钵钵据守康家洞。各处义军互为支援。咸丰八年,思南义军白大满、白小满率部辗转至螺蟹一带,亦与各部相互策应。
而邹神保在几路官兵团练合围之下,余麻三支援吃败,而又围魏救赵不成,终被清剿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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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麻三等人率义军残部隐于黄莲大山,清兵一时不明底细,加之兵力有限。暂时未提清剿之事。
是以,石笋山周围一隅的义军得以稍加喘息。各处义军一方面加紧整顿,加强防备。同时加强粮草兵器补给,以应战备。
有文如是描述是域的义军防守关隘情形:螺蟹对面岩,洞与洞向偶。上下试险山戏。,远将窄路守。统跑戤就药,戈矛执在手。日间事櫵炊,夜令不绝口。曲直年复年,羁身久不久? 去年方泡酒,郎去堵隘口。家家尽抽丁,鸳鸯不敢偶。回顾虎跳岩,冉氏名不朽。尽节与尽忠,古今亦常有。权且满一觥,雄气当纠纠。但愿远近清平,无忧无虑同白首。 定更更鼓开,转到二更来。三更是半夜,四更冷难捱。直到打五更,大家穿草鞋。手提杀贼刀,磨历以须莫徘徊!号火烧通夜,处处砍柴薪。寺观且遍伐,墓宅更无分。凄风凝鬼哭,苦雨并伤神。百鸟晚归来,声声哀叫不忍闻。
清嘉庆年间,白莲教起事,各地民变频繁,会党四处蜂起。为维护自身利益,各地乡绅纷纷招募训练乡团。这些乡团闲时解散,战时为乡绅守家护寨。至道光年间,乡团流弊不断涌现,清政府下令解散。至咸丰年间,各地民乱四起,乡团亦有兴起。鸦片战争之后,请政府开始遭到列强的疯狂掠夺。而国内各种抗争不断。尤其是太平天国运动之后,装备落后、战备不休、治军不严、营风腐败的绿营和八旗,以无力应对连续不断的人民斗争。于是,清政府开始利用地方的武装力量,在各地兴办团练,以安靖地方,清剿匪患。然则,地方团练,积弊甚多,有文如是以述团练之弊:“见官皆良民,见贼皆黄兵(时贼自称黄兵)。昨天被贼虏,今日同贼行。东村即报西村罂,阿弟竟脱阿妹绷。暗中假手表以胜,远贼归洞近贼耕。秋收再约往贼营,官团贼团淆不清。宁甘送贼酒千觥,不远助官一斗粳。顺贼寡取官去盈,愚民顺利不顾名。事败早办来投诚,一人秉公九徇情。瘈犬傍户矜吠鸣,转于良马加炮烹。惩前五复山焰撄,阳奉阴违何日止?恩威畴能臂使指,我所思:渤海龚,兖州李”。
义军一日不绝,清廷一日无安。是以,清廷借用地方团练之力,以清剿义军残部。咸丰六年十一月,县令王锡禄率夜郎里团练抵螺蟹一带进剿义军残余。天色将晚,官兵团练还不待安顿完毕,余麻三率兵与敌营放火,并乘乱掩杀。王锡禄赶忙领兵溃逃而去。咸丰七年冬,余麻三等乘知县蒋立炳率团首王正儒攻打尧龙山之机,至官兵团练首尾不能相顾。但是,余麻山等人,因为分赃不均,产生隔阂。
一日,康家洞遭官兵攻击。官兵于康家洞对面芭蕉山崖炮轰余麻三所部。康家洞与刺猪洞相连,洞内甚是开阔。加之,洞口有石墙防御。官兵虽有大炮,倒也无可奈何。余麻三心想,趁官兵炮轰康家洞,无顾于他之际,如若义军从官兵芭蕉山上攻下,官兵前面是悬崖,无路可退,无险可守,正是全歼官兵的大好时机。于是,赶忙派人联络曾三等人。然则,迟迟不见动静。原来是曾三,何元翼等人,担心是敌人诱敌之计。遂按兵不动,枉自贻误战机。余麻三盛怒之下,扬言要惩戒曾、何等人。
曾三、何守翼等,竟对余麻三心存怨恨。
白大满、白小满自入层峦、螺蟹一带,一直无法站稳脚跟。于是趁机向曾三、何元翼挑拨。在白氏兄弟的挑拨之下,曾三等人对余麻三的怨毒越来越深。他们决定对余氏下手。白氏兄弟献计说,要收拾余氏,首先要收拾的是张钵钵。余麻山虽然有万夫之勇,张钵钵才是他的主心骨。只要把张钵钵收拾掉,余麻三就是莽夫一个。
于是,曾三就以商议抵御官兵清剿为名,邀张钵钵到石笋山议事,还说届时余麻三、白氏兄弟等也要来参加,并还请张钵钵到时候在余麻三面前求求情,以释之前没有出兵合剿官兵之怨。张钵钵自是不愿余麻三与曾、何等人之间产生隔阂,这样只会给官兵有可趁之机,是以早有劝和之意。加之,之前也不时的相互走动来往商议事情,是以对曾三之邀未有任何疑虑,欣然前往。
张钵钵上得石笋山,当即就被杀。
曾三等人想趁余麻三还不知张钵钵被杀,未有防备之际,素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举消灭余氏,以除后患。
曾三之妹为余体义之妻。遂安排长子曾林,以看望姑姑为名,于是日下午,去往余家寨子。
余麻三见到曾林,倒也不以为意,倒是交代曾家父子等人要提高戒心,以防官兵偷袭等,并说,义军据守各处,相互驰援,可谓唇亡齿寒的关系,对之前曾氏未合剿官兵之事只字未提,显是惩戒之说是当时一时之气,早已不放在心上。
曾林按父亲曾三授意。深夜之时,趁姑姑一家熟睡之后,悄悄摸出门来。白天的时候,曾林已将寨子的情况了然于胸。于是,顺利的将余家寨子各家各户的门全部反扣紧死。然后悄悄摸到了哨口。曾林从寨子方向过来,是以,哨兵自是毫不及防。加之,曾林自幼得到父亲的倾囊相授,随父亲辗转奔杀,了无生息的拿掉了哨兵,自是不在话下。
在给早已藏匿寨子之外的曾三等人传递消息之后。曾林迅速返回寨子,准备在寨子内四处防火。将余家寨子之人一应烧死在屋内,而曾三等人带兵随后跟来,守在余麻三房屋四周,伺机掩杀。
也是天意不绝余家。是夜,余麻三就寝之后,辗转不能入睡。恍惚之,思及曾林来余家寨子之事,感觉其行迹有些蹊跷。遂披衣起床,准备出门。谁知道抽开门栓,却打不开门。方知大门已被人从外面扣死,一惊之下,开其他两扇门,均是如此。余麻三赶忙将家人叫醒,当机立断,用斧头劈开后墙门板而出。一查之下,各家各户房门都被反扣紧死。余麻三不待打开各户房门,提醒各家各户做好戒备,就已经觉察到有人正朝寨子摸来,通知各家各户已经来不及了。
危急当头,余麻三素性铤而走险,故布疑阵,下着险旗。当即飞奔到寨子后面的山头之上。曾林正待等围定各户之后,防火烧房。不料在后山之上传来余麻三的笑喝之声。哈哈哈哈!曾三,你这个狗娘养的,这点雕虫小技,就想算计与我。老子早已等候你多时了,谅你今晚是有去无回,哈哈哈哈!
曾三等人大吃一惊,心道原来余麻三早已识破,不动声色的做好了防备,就等我等前来呢。于是,趁人马还没有全部进入寨子之际,当即下令撤退,免得全军覆没。
士兵听得号令,都知余麻三神威,余家寨子的人也是个个骁勇善战。顿时,慌不择路,溃退而去。曾三等人又怕又怒,退经余家坟山,将余氏祖坟弄得一片狼藉,借以泄愤,一则也为搅乱余麻三心神。
次日,余麻三点集人马,只待张钵钵赶来之后,攻杀曾三,以解心头只恨。不料,派去通知张钵钵的人回来报告,张师爷受曾三之邀,昨日赶往石笋山,至今未回。
余麻三闻及,已知张钵钵凶多吉少,想到和张钵钵虽为异姓,但情同手足,宛如一人。顿感悲从中来,不觉狂啸一声,一下从马上坠下,至扭伤脚碗,动弹吃力。出兵之事只好作罢,从长计议。
曾三知道余麻三绝计不会善罢甘休。连夜将家小一并转到石笋山上。并传令,加固工事,加强戒备。
余麻三伤好之后,决议以石笋山上众人之血,祭张钵钵。无奈,石笋上四面据险,只有一道山梁可上,也是极其陡峭险窄,只容得一人往行。加之从山梁中腰至石笋山上,设有多处明暗工事。实在是无计可施,虽有几番攻杀,却也没有讨得半点便宜。
桐梓知县得知贼兵产生内讧,乃密函于余麻三,诺以把总之职,共计攻杀石笋山。然则,义之所在。余麻三未加理睬。是以,官兵属性按兵不动,静观贼军自相残杀,以伺机坐收渔人之利。
余麻三强攻不下,遂作长远打算。布兵在石笋山脚下,掩而不攻。偶有从山上下来者,全都有去无回。余麻三围而不攻,静等石笋山上粮草空绝之时。无奈,曾三等人也是早有准备,不但早就准备有充裕的粮草兵器。而且,还将石笋山顶中间几十亩平阔之地种上了庄稼。是以,历时三年之久,攻石笋山而始终不得凑效。想到情同手足的兄弟张钵钵之仇至今未报,对曾三等人的怨毒越深。
一日,白氏兄弟遣人前来,告知曾三,说探知近日余麻三会潜入松坎与石达开派来的人接头议事。曾三大喜,想出一条借刀杀人的妙计。
深夜,正在松坎督促团练王正儒和张秀江布防石达开由川入黔的江柄琳,收到不名响箭报信。说余麻三将于次日在松坎长五间盐店与石达开派来的人秘密接头。江柄琳不知报信者是为何人,所为何意。但也宁可信其有,当即做好布置,一旦余麻三果真潜入,势必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次日,余麻三乔装打扮一番,早早潜入松坎街上。毕竟与石达开派来得使者互不相识,为以应万一,所以余麻三提前两个时辰到来,一则处在暗处先看看接头人有无不对劲,并顺便摸清周围环境。
余麻三于盐店旁一间茶摊坐下,要了一壶茶,慢慢品尝。然则,一双眼睛不时留意周围的环境与行人。
一壶茶喝毕。余麻三见没有任何异常动静,略加放心。遂站起身来,准备结账离开。哪知刚离开桌櫈,竟有脚软手趴的感觉。原来,茶水早被人动了手脚。
余麻三暗叫不妙。早有十余条大汉一拥而上。在软筋散的药力下,余麻三一下失去了反抗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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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气节和报仇雪恨二者之间抉择,余麻三在江柄琳面前妥协了。
江柄琳大喜。近来的忧虑一扫而光。原来,江柄琳得知石达开将入黔。担心和桐境内的残余叛贼勾结。是以,江柄琳正思虑于石达开率逆匪入桐境之前先剿平境内匪乱。尤其是石笋山、螺蟹的余贼,倍是让其伤头。
江柄琳当即赠大炮三门于王正儒和余麻三。王正儒许诺,待攻下石笋山,即分一门大炮给余麻三。余麻三正感装备不良,欣然接受。正在议事之时,知县闻报,说方翼长奉命领兵前来协助清剿残匪。江柄琳自是熟知方翼长其人,不但武艺高强,尤其是熟知兵法,善排兵布阵,治军严明,以擅打硬仗而享誉军中。得此人相助,自是如虎添翼。
当下,王正儒、方翼长、余麻三等人商议。由王正儒将三门大炮置于石笋山对面的苟皮岩上,对石笋山进行轰击,以作掩护。方翼长和余麻三各自带兵伺机攻上石笋山。而江柄琳则命把总袁超等人,领兵二路以牵制可能应援的白氏兄弟、梁三同等。
是日,待方、余带兵在石笋山下隐匿完毕。王正儒一声令下,三门大炮即向石笋山轰击。然则,射程实在太远,除了大将军炮勉强能轰至石笋山崖沿外,二将军炮和三将军炮根本不能射及。倒是遭致石笋山上的贼兵嘲笑。
王正儒于是下令将炮头抬高,以增加射程。不料,大将军炮十分沉重。加之炮台是置于苟皮岩缘。士兵在调整炮头时,炮台坍塌,三门将军炮坠落岩下。大将军炮当即摔为两截,幸好二将军炮和三将军炮无碍。
曾三看见对面的大炮坠落,竟然动了夺炮的念头。当夜,曾三命部将徐福率兵百余。悄悄摸下石笋山,妄图趁官兵不备之时,将大炮抢抬上石笋山。
见大炮坠落,方、余二人失去掩护,知道偷袭无望,已将士兵撤回。是以,徐福不知不觉的偷下山来,官兵竟然无人觉察。待得贼兵抬着大炮走出里许,方才觉察,赶忙起兵追赶。徐福忙弃下三将军炮,加派人手抬二将军炮疾行。并带领余下兵士垫后掩杀。 二将军炮被抬至石笋山下车垭之地,一行人正待稍事休息。官兵即也追至。原来,徐福等人,早已身首异处。众人来不及退避,自是全做了刀下之魂。
曾三夺炮不成,反而损兵折将,自是懊悔不已。
次日,余麻三以看护大炮为名,向王正儒说将三将军炮运往下螺蟹余家寨子。王正儒见大将军炮已毁,二将军炮在车垭,处在石笋山的攻射范围之内,一时不便运回,三将军炮定也不能发挥威力。便以余麻三必须伺机尽快攻破石笋山为条件,允余麻三将三将军炮运到余家寨子。并许诺,待得石笋山破,二将军炮也一并相赠。
是日,余麻三正和众人商议破山之法,良久不得其策,正自郁闷。手下一头目报说,前日,官兵炮击石笋山时,他奉命摸到石笋背山脚下。仰头看见石笋山光秃秃的的悬崖峭壁,忽然看见一大青猴在石岩上往上爬。就是不知道青猴能去的地方,人能不能上去?
余麻三闻言,顿感有了一线机会。如若武艺高强之辈,跟着青猴爬行之处上去,即使有难度,但也有一定把握。当即抽点了十名精兵,余麻三亲自带队,备足干粮,潜入石笋山下的山梁,慢慢地摸到了山崖之下。
清晨,余麻三果见一大青猴坐于山崖一凸起之处。正朝着余麻三隐身之处张望。余麻三心道,成败在此一举。遂对大青猴说,猴兄,若然有意带我等觅得上崖之径,即往上行,若无意助我,即往下行。若然助我破得曾三等,我必为尔大唱三日阳戏。
片刻,但见大青猴慢慢往上爬走。爬至丈余之后,回望余麻三等,似有应允之状。余麻三等人,遂从背上取下攀爬所用的捞抓。开始慢慢往上爬行。大青猴不紧不慢在前面带路,一会儿顶直而上,一会儿水平爬行,尽都是稍易爬行又不易被山上守兵觉察之处。天黑不能爬行,余麻三等人于是依在崖壁休息养神。拿出干粮充饥,并抛与青猴分享。大青猴倒也不客气,与余麻三等人同依山崖休息而不离去。待得次日天将放明。余麻三等人又跟着大青猴继续往上爬。
如此这般,余麻三等人在山崖上爬行了七天七夜。好在经余麻三亲自抽点的人,的确个个都不是孬种。其间,山上不时有石块落下。显是为防万一有人从悬崖爬上。好几次险些有人被石块击中。第七天傍晚,余麻三等人终于爬到距石笋山崖顶不足两米的稍凹之处。为增加胜算,余麻三决定呆到凌晨敌人防范松懈之时动手,遂令大家就此等候。
深夜,山上的守兵手执火把探视情况,见未有任何动静。一个哨兵即站在山崖上撒尿。又骚又臭的尿液从余麻三头上流下,余麻三一动不动,任由尿液流在脸上、身上。
拂晓时候,余麻三一甩捞抓,咔地一声,捞抓紧紧地钉住崖顶石块。但见余麻三双手稍一试劲,接着脚底一蹬,双手同时配合用劲,便已腾身而起,顷刻即已立于崖顶之上。
待得其余上得崖来。余麻三用手势布置完毕。即率先分头朝着营房飞扑而去。山上士兵都在香睡之中。余麻三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掉正在玩牌的几个看哨,即取刀朝营房而去。众人将熟睡的士兵悉数杀尽,随即冲进正中间曾三、何元翼屋内。余麻三摸进曾三房间,将刀架在曾三脖子上,方才大声喊道,张兄弟呀,为兄终于为你报仇了。说罢,刀锋一按一拖,曾三头颅即从床头滚下。此刻,何守翼已被余麻三手下杀死。
余麻三大声吆喝,所有男女,不分老幼,一个不留。但见刀声霍霍,哀叫连天。石笋山上一时间遍地殷红。不断有人从山崖上跳下,有的是被余麻三等人抛掷而下,有的是为避砍杀自顾跳下,有的双手向上持着被子或是窝腔,试图滞缓降速。然则,都被摔的面目全非。唯有曾三小妾虽身怀六甲,趁敌人稍有迟疑,毅然手执被单从崖顶跳将而下,幸在崖底遇一树枝反弹,大难不死。十月期满,方有曾氏仅存一脉。
在余麻三正欲赶尽杀绝之时。方翼长已从前山攻了上来。原来,余麻三一去七日,没有任何音讯。方翼长也不知道余麻山是否能上得山来。七日之后,实在按捺不住,遂发兵偷袭石笋山。孰料,只是在第一、第二道遇到堵截外,越接近山顶,战事反倒越是顺利,便已料定此时余麻三已然上山,遂加紧赶来。
方翼长见得山上贼兵均已收拾干净,而余麻三等人仍自四处追杀老少妇孺,甚是不忍。遂喝住余麻三等人。剩余之人方得保住性命。何元翼两个儿子何应贤、何应良皆在其中。幸好余麻三等人并不识得何氏两兄弟。
收住拼杀,余麻三站立石笋山上,环视周围群山。但见连绵浓雾掩映。各处山头若隐若现。即是俯视崖下,也然目力模糊,似觉虚无缥缈。想当初和曾氏等人,情同兄弟,沙场拼杀,尽意恩仇,何其快栽!不曾想竟然弄得反目成仇,兵戎相见,非你死我活而不停干戈。今曾氏等人已灭,余麻三却毫无快意,反生落寞之感。
方石笋山既破。方翼长即知会桐梓知县。并传书至川以报战绩。知县江炳琳方才稍事宽心。不免对方翼长助以剿匪之举尤是感谢。有诗赞:洪都有方公,振旅来川东。那见此间洞,刀枪飞所用。半岩洞门开,谁人能飞来。崖边凿石孔,巨揽垂铁桶。连珠火弹飞,死士大逞威。歼渠妇孺哭,从宽不忍戮。摩崖欲铭勋,天上飞将军。
石笋山既破,据守在象鼻上,赵家洞的梁三同,穆鹏等残余,以及游离作战的白氏兄弟,已失去了有效的布防格局。
时为同治元年,石达开令所属一部由南川小河坝入狮溪口,亲率另一部悍卒十余万由万盛而入桐境。不日,于狮溪口、水坝塘合兵一处。
时知县萧培基遂命王正儒回师,携团练杨秀江,堵截石达开。而方翼长也在石笋山破下之后,早已率兵而返。
然则,正所谓兔死狗烹。王正儒尽管协助官府镇压义军颇为卖力,可是州、县在向上报战功时竟只字未提。王不免心中有愤。于是与官兵有隙。同治元年,王正儒被时任知县陈世铦诱杀于新站。而陈世铦亦被正儒手下当场刺死。王正儒弟王正伸率部揭竿而反。此乃他话。
同时,萧培基令余麻三负责清剿贼兵残余。余麻三正自忧虑,待得残匪清剿完毕,江、王等人会否打自己主意。闻萧培基令王收兵,又令自己清剿残余,自是欣然受命。
不出两月,梁三同、白氏兄弟等贼军残余,在余麻三率兵掩杀之下,加之有三将军炮的轰击,几被赶尽杀绝。梁三同、白氏兄弟、穆鹏等大小头目十二人,被余麻三俘虏绑返余家寨子。
未经几日。余麻三在康家洞下三潭水岸设坛。为大青猴大唱三天阳戏,以谢青猴领引之恩。并亲持大刀,将十二名俘虏尽皆砍首,头颅滚落潭中,尸体也一并踢下,顷刻血流成河。
余麻三焚香泣告张钵钵,大仇已报!
事毕,余麻三即遣散士兵,决心归隐农间。手下头目王恩培,字云轩,遂率余部归于时仁怀县令江炳琳,屡立战功。江炳琳阵亡后,王恩培随带练骞訚平松番、茂州,攻碉破卡,因功迭保知县。同治七年,川师回黔,又同参将吴洪光攻克杀人王水源沟老巢,升知州。时螺蟹等处,号军余孽尚存,王恩培遂率兵清剿,清廷佳其功,换花铃,加奋勇巴图鲁勇号。因为王恩培之故,余麻三方有善终,而余氏一族,亦未受官兵侵扰。此乃后话。
不久,余麻三即一病不起。于弥留之际,恍惚间似有菩萨托梦,说余麻三报仇心切,杀戮太多,已成天怨。从今之后,须多为行善积德之事,否则,必将触怒天颜,余氏将有灭门之灾。菩萨还说,与正安交界的白虎山,虎头回望螺蟹坝,虎口大张。是以,螺蟹坝的五谷六畜常有灾害。
余麻三苏醒过来,遂派人前往白虎山,于虎口处建观音庙,以镇虎噬。
余麻三自感时日无多。命家人将其扶至余家祠堂之内。闭门思过,向先祖检讨自己杀戮之过。并求列祖列宗保佑余氏子孙平安,所有罪孽由其一个承担。
而后,余麻三用红布将大刀细心包裹严实,封刀于堂下架上。并祈求神刀镇寨辟邪,护佑余氏一脉。
三日后,余麻三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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