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罗国锦：九黎山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158870    发布时间：2017-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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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鲁王离开万人坟之际，有两个小男孩哭得最伤心，不知道是去是留。大的仅有十岁，名叫穆树。小的年方六岁，名叫努第。他们俩是亲兄弟，母亲在迁徙途中不幸病故，一直跟随父亲阿尤度日。谁料父亲参与作战，杀敌中英勇牺牲，留下哥弟俩无依无靠，二人整日以泪洗面。杨鲁王得知苦情，心里爱怜万分，热泪夺眶而出。他擦干了泪水，来到穆树努第的跟前，轻声安慰他们不要忧虑，左邻右舍都是亲戚，大家会帮忙照顾的。说完，派人将兄弟俩送到石坛寨，让寨老杨亚细心照管他们。

来到石坛寨，杨亚寨老得知穆树兄弟的遭遇，十分同情。他没有辜负杨鲁王的希望，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家里，让耐心的爱人阿波予以照料和教育。住进寨老的家里，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穆树兄弟很快忘记了失亲之痛，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在阿波的悉心照料之下，兄弟二人很懂事，早晚形影不离，一直帮助寨老打理家务，或出门参加耕地种地，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眼见穆树渐渐长大成人，杨亚寨老私下与老伴商议，准备给他找个管家的好媳妇，再将他们分出去自食其力。穆树知道后，心里闷闷不乐，他说自己年幼无知，带着弟弟生活只怕步履维艰。寨老听后安慰他说，古今没有不出窝的幼鸟，到成家立业的年龄应该独立，要不然就会像压在石头底下的种子无法开花结果。阿波也疼爱地说，成家是一种阵痛，是成人必须越过的门槛，学会独立自主才有属于自己的甜美果实。见寨老夫妇这样说，穆树带着难舍难分的沉重心情，轻轻地点头答应了。

成家是需要条件的，住房是一个基本的前提，这一点杨亚寨老想得最周到。他请了寨上最优秀的木匠，在离自家不远的平地上建造了一座漂亮的木屋，用作分给穆树的一笔财产。房屋竣工，他立即请一位能说会道的媒婆去提亲，要说岩洞家的大姐谷俐作穆树的媳妇。主人家知道是寨老的主意后，当场满口答应，却又忧心忡忡地说：“长女自幼娇生惯养，怕成家后耍性子。”

媒婆一心只想着促成好事，哪管那么多顾虑，当时乐呵呵回到寨老家，夸说姑娘善良可爱，全家都乐意成亲之事。杨亚寨老听后，不禁满心欢心，择日为穆树举行了隆重的结亲仪式。结亲当日，飞歌阵阵，芦笙声声，天底一片欢腾的景象，独有努第一人愁眉紧锁，整日心事重重。前夜，努第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只母狮突然闯进家，吓得满屋子鸡飞狗跳，自己从惊恐中醒来。

甜蜜的日子飞快，一晃眼到了来年的初春。播种在即，杨亚寨老夫妇特意张罗了一桌饭菜，将穆树、谷俐、努第请来共餐。待到三分饭饱，杨亚寨老语重心长地说：“鸟儿丰羽要出窝，人儿长大要立户。从今往后，男人要到山间开荒犁地，女人要留屋里搓麻织衣，富足的生活全靠你们自己的双手。一家之人，难免日久生事，唯有互敬互爱，方能家和事兴。”说完，将一头黄牛送给穆树驱使，又将门前的几块肥田沃土划给他们耕种。自此，穆树算是真正的成家了。

独立自主，加上辛勤劳动，对穆树夫妻是一件好事。往后，年年五谷丰登，四季吃喝不愁。然而，弟弟努第为此备受折磨，过着极为心酸的日子。哥哥穆树是个软弱之人，大事小事无法做主，都是嫂嫂一人说了算。她指东穆树不敢走西，她指西穆树不敢走东，一切事务由她一人把持。

最可恨的是，嫂嫂好吃懒做，虚荣心极强，全然不知妇道为何，对努第十分毒辣苛刻。一年到头，嫂嫂驱赶牛马一样，将哥哥和努第叫山上砍柴种地，脏活重活无所不干，自己躲在家里睡懒觉。等到吃饭的时候，嫂嫂将哥弟俩的饭菜一分为二，各人端着一个锅吃。哥哥的锅里是鸡肉米饭，弟弟的锅里是糟糠清水，这让努第伤心极了。

这种苦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总是没有尽头。努第按捺不住心头的不满，一天犁地回来，他终于向哥哥诉说苦衷，尽情指责嫂嫂的种种不是。穆树是个热心肠，自从父母双亡之后，一直当爹当妈拉扯弟弟长大，不肯让努第有所委屈。他当夜与妻子理论，要她好生照顾自己的弟弟，为其健康成长出一份力。谁知她大哭大闹，一会儿说东家的男人比他会疼女人，一会儿说努第胡言乱语狗血喷人，一会儿说自己的日子苦不堪言。早晚寻死觅活，搞得鸡犬不宁，让穆树伤透了脑筋，让努第终日郁郁寡欢。哥哥无奈，只好央求妻子，请她不要再吵闹，让大家清净清净。这一来，她闹得更凶，说除非弟弟走出家门，自己才会息事宁人，否则大家都不要指望安宁片刻。

嫂嫂的无理取闹，努第彻底失望，完全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他想到了死，但这只能加剧哥哥的伤痛，自己不能这样草率行动。努第想来想去，想不出好的去处。眼下是举目无亲，谁会接纳自己这个孤儿呢。他想起杨亚寨老的好处，但没有脸面再去投靠，一天天陷入痛苦的煎熬之中。见哥嫂仍然无休止的争吵，努第不想再连累哥哥，他决心离家出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哥哥生活走向安稳，自己就没有任何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