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罗国锦：九黎山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    阅读次数：158937    发布时间：2017-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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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言：日月也会老，山水总有期。这句话，努第有最为深刻的理解。三年宝贵光阴，全靠神石赐银，终日酒足饭饱，却是一无所成。低头沉思之间，努第有如醍醐灌顶，以为这样一如既往，必将虚度年华，让自己变得庸庸碌碌。他的银子已经花光，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过去了，现在面对自食其力的艰难抉择。嫂嫂的脸色，也像一个晴雨表，从亲切笑容变得冷酷无情。他清楚地意识到,不能再过饭来张口钱来伸手的龌龊生活，他暗暗下决心干一番事业。时光的流逝留不下多少美好的记忆，却让努第日渐高大成熟，慢慢积累了丰富的知识经验。

努第打算第二次出走，去闯荡四方，好好的干一番大事。第一次出走，他带着莫大的悲伤之情，那是出于别无选择，一切都是漫无目的。这一次，努第的心阳光普照，没有丝毫被迫的痛楚，觉得独立自主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也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对他而言义无反顾。开始行动之前，他没有告诉哥哥，而是找到了年纪老迈的杨亚寨老，痛痛快快地诉说心事。寨老十分赞同努第的大胆想法，他感慨地说：“草木不过四季，人生仅有百年，如此而已。一个人不抓紧时间成家立业，必留千古遗憾，到老徒然悲伤。”他又继续说：“立家基于立业，立业基于立身。能够循序渐进，终生求之，可保家业无忧。”说罢，把努第叫到射弩场，授之以射骑之术和耕种要诀。

怀着无比感激之情，努第高高兴兴地告辞回家，收拾了行囊准备出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回杨亚寨老的家里，虚心请教何处是归途，但遇饥寒如何度日。寨老闻言，乐得呵呵大笑，满意地说：“多一个心眼必多一条出路，多一条路必多一份福气。年轻人，依前辈看来，你的福分不浅哦！”他捋了捋白须，抬手示意努第近前。见人走近，他将嘴巴凑近努第的耳边，一字一句说：“杨鲁王已在北面建造木城，威名远震四方。年轻人想有所作为，可前往投靠，必有差事可干。怕的只是身无缚鸡之力，人无一技之长。”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至于充饥御寒之事，大可不必忧虑，自有应对妙法。当年漫漫迁徙途中，时有忍饥挨饿，老幼叫苦连天。杨鲁王甚为聪慧高明，即令老幼吃太阳充饥，连日如此。大家难辨真假，怀疑者甚多，但别无选择。刚开始吃太阳，并无奇异之感，依然饥肠辘辘。过了三五日时，人人精神百倍，既无饥寒之扰，也无百病之缠。”

从杨亚寨老家出来，努第活似出笼的鸟儿，一路飞奔。到了家门口，正遇见哥哥穆树要下田耕耘，遂当面向他道明去意。穆树只有亲弟弟一人，其他皆是远亲，哪里答应此事。见弟弟去意已决，忍不住放声大哭。哭罢，亲自为努第备了路上午餐，依依不舍送别。努第知道哥哥苦衷，安慰他不必挂念，待日后有所作为，必然归来相聚。告辞之后，努第取道北面，往布甘扎都方向快步而行。

努第举目远望，人烟全无，密林当道，没有山道可行。顺着草地走到山麓，已经找不到插足之地，阴森森的山林如网密织。眼见无路可走，努第横下一条心，咬了咬牙，一弯腰钻入密林深处。瘴气如烟缕缕升腾，猛兽足迹清晰可见，一眼就让人知道处处暗藏杀机，稍不慎就有生命危险。努第多了一分小心，背上挂紧芦笙，手上举着弓弩，尽量绕开蛇道兽路，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

东弯西拐，人慢慢爬上山梁。努第居高一看，方知自己远离了原定的走向，不由得苦恼嗟叹。天色尚早，他不想耽误片刻，狼吞虎咽吃了午饭，调整方向继续前进。疾走几步，前方隐隐传来公牛嗷嗷的叫声。“哟！前面有公牛叫唤，想必离木城不远了？”努第听了不免嘀咕，窃喜中又有几分疑惑。他侧耳倾听，声音由远及近，三五只一起吼叫，清清楚楚传来，顿时大惊失色。这哪里是黄牛，分明是老虎在寻伴。努第不敢迟疑，折身往西北面奔跑。走出百余里路程，这才敢停下脚步休息。

坐在一块突兀的青石上，看了看天色，努第的心情沉重起来。但见山重水复，满山森林看不见尽头，不知哪儿是去路，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茫然之感。一路的惊慌奔走，虽然成功避开了虎群，却免不了一身疲惫。此时，已是饥困交加，双脚渐渐支撑不住。翻开行囊，努第更加焦急起来，不知何时将口粮弄丢了。他长吁短叹，只恨自己粗心大意，以致眼下无物充饥，往后的行程不堪设想。正在自责，太阳渐渐移到西山，让努第眼睛为之一亮。他想起杨亚寨老的教导，立即爬上一棵安全的古树，站在光亮处吃太阳。不一会儿，倦意全无，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力气，不禁兴奋地啧啧称奇。

眨眼之间，太阳西下，山野一片沉静，只有猛兽踩断枯枝的响声从密林深处不断传入耳际。努第自知野外凶多吉少，夜间猛兽极其猖獗，哪敢大胆星夜赶路。他干脆在古树上搭建了一个小屋，暂且于内住宿，只等天亮后继续赶路。当夜，努第卷缩在树上，半醒半睡到三更，迷迷糊糊中发现一个毛茸茸的家伙贴近身来。夜风阵阵，空气中带着几分寒冷。努第以为是羊毛毡，下意识地一把搂过来，想将它盖在自己的身上。只听扑通一声，那毛茸茸的家伙抓了他一把，一下子从高高的树上跳到地面去。努第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花豹子，忍不住又气又笑。豹子诡计多端，但不敢对人轻易下手，最可怕的是狮子。想到这里，努第睡意顿消，一直挨到艳阳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