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工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育礼    阅读次数：24095    发布时间：2022-12-22

他这房子确实该修一下，我问他有啥计划。他说；“我原先有点转业费，这几十年存了点，加上在桥上的工资全存在一起，修间小点的够了。”

离开老何家，他佝偻着身子千恩万谢地送我出门。

五月天空，湛蓝万里。

修桥工地上却如火如荼。每天都要加班加点，电站免费送电，他们负责人来指挥部请求我们加快建桥速度，电站有批大型设备想在七月份从桥上通过。如能兑现还将奖励工人一笔奖金，作为工人的加班费。

县委、县政府领导也经常来检查督促鼓励我们。桥上从管理人员到工人，个个像铆足了发条，恨不得一天当两天使用。我把桥面混凝土工作尽量安排在五月内完成，因为要保证桥面混凝土养护期二十八的足够时间，否则不能承受重车碾压。

这天中午，一个瘦高小伙子跑到指挥部找我，满脸汗水泪水分不清，焦急地对我说；“周总，我大伯病了，恐怕要送县医院冶疗。请您们的车子送一程好吗！”我问道；“你大伯是那个？”他说；何永江，就是别人叫的何瘸子！”

“老何！他得什么病？”我问他。

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天天咳嗽，昨晚还咳出好几口血来。镇上医生说怕是肺上有毛病，一定要送县医院才行。”

我走不开，通知工地上小车送老何一趟。我问小伙子：“你有钱吗？”

他说：“有的。大伯昨天叫我去银行取的。”

送走小伙子后，我确实分不开身。工地正在搞测量，工人在安装桥面路缘石，明天开始连续三天三夜进行桥面混凝土浇筑施工，一步也不能离开，老何身边有他侄儿和县医院医生，想来无大碍。

心中祝愿老何能早点康复！

建桥工地日夜加班。县委、县政府领导要求一定要保证在七月底前完工，确保电站设备大件过桥。

白天工地沸沸扬扬；各工种、人机、材料、准备充分，相互配合。晚上探照灯，路灯照亮如同白昼。搅拌机、振动机、运输车的喇叭声、人们的呼喊声、组成一片热火朝天的施工会战场面。指挥部人人分工把关；管质量，管安全，管进度，管调度。没有轮班制，只有专人负责制。工地上有热水、包子、馒头、稀饭等随便吃。到处是大幅标语，彩旗。医务人员、应急车辆等全部准备到位。

作为全桥技术质量的总负责人，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一块冷水毛巾包在头上，疲倦了就来个冷敷脸，人不能坐下来，否则马上合眼睡过去。

经过三天三夜连续大会战，桥面混凝土终于完工，时间正好是五月二十八日，养护二十八天，七月一日建党节正好向党的生日献礼，那年我递交了入党申请。

经过地区组成专家验收小组，按分部分项工程进行竣工验收，质量鉴定为合格工程。可以按设计荷载通车。我立即将这检查结果通知电站，运输大件车辆一律按大桥设计荷载装车通过。

一九八三年七月二日，天空艳阳高照，桥上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喇叭高唱颂歌。地区、县里有关领导、镇各有关单位、四周八乡群众、齐集公路两傍观看大桥通车典礼、观看电站大件设备重车过桥。

上午九点钟左右，县委、县政府小车领前，其他观光车辆和电站大件车随后。一路上喇叭声声，红尘滚滚，沿着桥头公路缓缓驶向大桥。等所有车辆通过新修大桥后，倾刻之间鞭炮齐鸣，人声欢呼。我望着重车缓缓通过大桥后，一颗悬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终于不辜负一年来建桥人的辛苦劳累，换来今天的热泪盈眶。

大桥竣工，天堑从此变通途！

第二天，河对岸山坡上突然响起几串另星的鞭炮声，方向是老何家，我心中一惊，莫非老何出事了！约了指挥部几个好友，去河对面老何家。刚过桥头，便听见老何家哀乐声声。走到门前坝子上，一个瘦小伙跪在众人面前哭声哀哀。我认得这是老何的侄子。

原来老何患肺癌，在送医院检查时已经是晚期，治疗无效，回天乏术，两个月后摆渡工老何死于医院之中。他侄兒捧回了他的骨灰盒。

为了承诺老何生前想加入养路道班的心愿，我决定将这一名额落实给他的侄儿，让这片果园后继有人，也让摆渡工后人子承父业，从摆渡工变成养护道班工。……我仰望穹蒼，与老何的灵魂默默呢喃。

站在晒坝上，天上彩云涌动，透过云层的一束朿阳光，照射在新建的大桥上，一片斑烂色彩。大桥上红尘滚滚，车辆绝尘而去，行人熙熙攘攘，一派欣欣向荣大道通天的繁华景象。

手里端着老何侄儿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心里忽然感觉有些莫名的沉重和说不出的酸楚，脑海中总浮现出当年那只渡船和那个消失的渡口，虽然它已成为忘却的物件。

而使人不应忘却的是那个脸色酱紫，身残成瘸的志愿军退伍老兵。他仿佛隨时都站立于渡船之上，手握篙杆，犀利的鹰眼盯视着河面的摆渡工！

为了纪念那些不被历史记载的芸芸众生，那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我写了这篇短文。因为他们是共和国的基石，是创造历史的主人！

逝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摆渡工走了，小渡船也消失了。却还有那满山遍野的橘林，以及橘林中满眼的硕果累累！

晚风徐徐送爽，扑面而来的是那泌人心脾的浓浓果香。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