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涵养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黄洋    阅读次数：6682    发布时间：2014-06-17

普定县猴场乡小谷毛村属乌蒙山区，农民生存以山地为主，水田的存在是一种奢侈。并且处于织金与普定交界处的乌蒙山区。听说任了一届村主任，又接着任村支书的王文义，把他家的一头黄牛无偿送给一户与他无亲无故的村民王光强，还听说他是乡长助理，听说他看到事业单位招考，还要报名参考，去试一试。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一连串的疑问和好奇，没人能满足我，所以前往探访。

一、山乡掠影

车进入猴场，引子渡大坝上游的杨家寨，昔日小姑娘一样灰头土脸的可爱，今日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的大姑娘，在碧波的映衬下，影若惊虹，令人遐思；整洁的柏油路，蛇行式的深入这片森林覆盖率达55%的大山之中。车轮的滑动声像春风拂柳。满身锦秀的大山，敞开胸怀，似一位自信的母亲，热情的将我们拥入。那些悬崖壁立的山，像披着绿袍的将军，坚守一方；那一座座身材秀美的小山，顽童似的，憨态可掬。而这一路走来，远处的村寨，像绣在奇山异水中的一丛丛小花；有时还能看到悬崖飞泉，能听到路边沟水淙淙之声；墨绿的庄稼诉说着一方的勤劳与朴实。

到乡政府后，在乡干陈某的陪同下，我们以乡村调查的名义，到了小谷毛村。

这是以核桃种植作为产业发展主导的村。但满山遍野的地，远远看去，除了墨绿的半腰高的粗壮的苞谷苗，就是一垄垄开着小白花的洋芋了。只有仔细近看，才发现这片土地上，在绿得厚重的庄稼地里，一株又一株排列有序的核桃苗，正以茁壮未来的自信，展示着大山的魅力。

我们看到一小片荒地，杂草丛生中，有着红豆杉、紫金花、罗汉竹、马尾松、粗壮的红荆棘、桂花、茉莉之类的树木花草，疯长的葛藤在其中四处乱串。看得出，这是曾为了增收而开辟的花木园，因为远在大山之中，交通不便，难出手之后，主人远走他乡而丢下的遗憾。

到了村委，两层村办公楼的底层大厅堆满了化肥，一侧的办公室。围桌办公的有好几个男女村干，正在填表。凭眼力，我确定起身给我们递烟的红脸汉子是村支书，是我们要找的王文义。

这村与织金接壤，虽通公路，但至今还是泥石路。听同行的骆某说，这条通往织金猫场的路，被列为省道，将修成油路，计划2014年底开工。听这话，个头魁梧，一脸腊肉皮的王文玉露出欣慰的笑。

看着村办公楼下侧似乎有路往东北方向的山弯，我们想去看看。虽然天气灰蒙蒙的，但站在这边远的大山上，空气给人的感觉格外清新。而带着长枪短炮的我们，觉得那边的视角，能将那被自然妖娆的一座座小山，近距离收入镜头，留下诗情画意的回味。然而，王文玉说，那路只能走到两户人家的院坝。

说到院坝，王文玉说，有些村得到上面的村庄整治项目支持，买来水泥和砂，为村内修路，为农户打院坝，分材料会分出矛盾来。他们却没有。因为他们事先有村干到农户家，与农户一起，量好需要打的院坝有多少平方，交待做法，按一个平方半包水泥计算，由农户自己到村委保管员处按配比领材料，自己动手打院坝。项目资金不够，村寨内的路道、农户院坝分批进行硬化。现在还有很多人家是土孟坝，但都是平整好等着的。

我们入寨串户，边说边走，在村寨之间，四处看看。除了路边的水泥平房，水泥院坝散发着一点现代气息外，那些依山而建的房子，岁月的沧桑随处可见。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没了四处乱拉的牛马鸡狗粪便。即使是这下过雨的土路上，也朴实得只有泥土的芬芳。路边废除的小煤窑深洞，被就地改造成了垃圾池。在我夸赞一户人家家中收拾各整洁时，年过花甲的妇女老人说：“人家乡里、村里的干部讲，每天拿半个小时的时间打扫一下，有个人来坐得下去，蚊子苍蝇也要少点，对自家也有好处！”

是呀，不论城乡，卫生是一种文明，文明是一种习惯，良好习惯的坚持是一种修养，文明的修养需要长期的引导，才能让文明成为习惯。

在猴场，在仙马、小谷毛，令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生态。在仙马塘的教堂前，我们看到一种群生的不知名的树，叶似冬青，身如化石，开着小白花。这让我想起我曾看过的经专家鉴定过的一种名贵的树。在普屯坝上，身子坚硬的花草，铺成完强的气势，有如猴场人守候生态的坚定。相离几公里的两座瘦骨零丁的测风塔，正以科学的姿态引领投资。普屯坝上看猴场乡铺开了的小城镇，像一位整妆待嫁的姑娘，含羞而自信中，风彩亮丽。

这一次，行走在小谷毛村时，在一户人家的院坝前埂，我看到一个四五斤重的带泥的白皮疙兜，很像何首乌。王文义说是葛根，可吃。我拍下一张照片后，他提去洗好后切成若干小块，分给我们各一块。见他吃萝卜一样啃食，我们试着啃食。萝卜一样，淡淡的甜味之后，有丝一样的渣子。王文玉不说，他们村有1000多年的树疙兜，舍不得买。在我感叹他们这样的生态难找时，他却说：“穷地方，除了生态好，还有哪样好？”说到这，他和我聊到他们村一个辛酸的故事和他人生经历。

二、大山汉子

    二十年前，谷毛有一个小伙王某，干了一件对于一个边远山村来说惊天动地的事！

这个小伙，与别外两人合伙，抢劫了某集团公司副总，连小车上的两箱好酒都没放过，还杀害了两个人。结果，另两人执行死刑。王某被判无期。

   据说，王某上辈，从织金迁入，单家独户建了几间茅草房在离寨子几里路的名叫下雄的地方。他家本来有三弟兄，他是老大。他出事后，他爹有点钱就喝酒，最后，在穷困潦倒中被酒送给了阎王。

王文义说，王某的事，对他影响很大！

因为单家独户，离寨子远，家中收得些粮食，喂得牛马猪羊，经常被偷被抢。无论他家几爷崽怎样勤磨苦做，连温饱都难解决。喂条狗看家，长大了，管用了，都会着人放药。年长日久，这种处境，滋生了王光祥以偷抢为业，报复社会的心理。案发后，因为他没上过一天学，法院从他犯罪的心理和犯罪情节考虑，得到从宽，保了这条命。二十年前的王某，因为他及同伙的存在，村里人过日子都是提心吊胆的，不安生。为了使这家人不再单家独户被人欺负，再出孽障，王文义父亲任村领导时，给王某家在村寨路边，划了片宅基地，发动大家帮他建了三间房子。王某家三弟兄，除了老幺结婚了外，还有两个没结婚。老幺的婚姻，还是王文义与人合伙办煤窑的时候千方百计促成的。那时王老来煤窑上挖煤，一个月能挣400多块钱。那女方在煤窑上帮做饭。简简单单拉拢两人成家之后，女方在外打工的哥，回来后还找过王文义，说是王文义害了他妹苦这一生。为此，王文义对王老幺，格外照顾，需要人做工的时候，优先安排。王某家还有一个兄弟，头脑有问题，他无法帮扶。

王某的母亲去世后，他爹恨他作为老大，没带好头，并因此成天借酒浇愁，最后因酒早逝。

王文义说，他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兄弟妹子放学都不想回家。因母亲神志有点模糊，家里靠父亲一人支持，弟兄姊妹缺少母爱。他从小身体棒，个头比较大，遇有人欺负弟妹，就爱打架。王文义父亲看到王某的事，怕他以后不成气，为此，每当他在外惹祸，他父亲总是狠狠的揍他一顿。棍棒之下，父子成仇。他一气之下，借了点钱装在身上，就离家出走，出外闯荡。他说他趸棕子背起卖过。第一个买的人说吃饱后付钱，结果，人家吃了五个，应收二块五角钱，对方却拿出一百块一张的大票，他无钱退，只好自以倒霉。接着趸冰棒买，遇人家打房盖的，十多个人，每人吃了两根，到付钱的时候，不按讲好的价付钱，只算两分钱一根，连本钱都不够！打又打不赢人家，也只好忍了。后来回家找了个砂厂，帮人招呼柴油机打砂，打了两年，挣了些钱，也懂得柴油机、打砂机的修理。听说浙江嘉兴那边砂厂工资高，就约了两个人一起去。到了那边，哪晓得一个月才400多的工资。搞机械修理的师傅，一个月三千多块钱。他说他给老板讲，他会修理。老板说如果是这样，只要机子坪了他修好了，三个月后，让他搞修理工，加他工资。可后来，他做到了，老板不兑现承诺。他把修好的机子又砸坏。他被罚200块钱，另两人分别罚了50块钱。为此，他花了半年时间和这个砂厂打官司。结果，那个厂宁愿花高价请律师，也不愿兑现承若。为打官司，他现买有关法律书籍来学，自己为自己辨护。最后，官司赢了，法院判对方支付他590块钱的损失。老板就是不拿。没办法，他紧紧缠住对方律师不放，才从对方律师那里讨得这590块钱。接着又打了几个月的工，积得2000多块钱。可在回家的车上，被车上玩“中奖”游戏的跑三线的套干了。他一气之下，抢过驾驶员身边的铁棍，以横蛮手段，从对方手中抢回1700多块。

这一次回家后，与人打伙开煤窑，顾了几辆车拖电煤，做安顺电厂的煤生意。煤窑洞口在织金地盘，堆煤的地方在普定地盘。他们与两边的村都签有承包合同。织金组织来查小煤窑，他们拿出与普定这边的村签的合同应对；反过来也是这样。如此一来，赢得了做生意的时间，赚了些钱。当然，打荒造煤，也发了些财。后来，普定、织金两边执法部门联合起来封炸，他们就无招了。还发生了一场打斗。结果双方都有人被打伤，他被抓了。该罚的款他交了，该检讨的他检了。进去26天，有了一段斗智斗勇的不寻常的经历后，重获自由了。

重获自由之后，他买挖机、买车，开始学搞工程。接着竞选村主任成功，并且想到文化浅了，怕胜任不了组织的重托，加和人家签合同，考虑问题不周，因此除了自学，还上电大，进党校，加强各方面的学习，以提高自身素质。因为他自我振作、自我奋起，并且面对村里的公益事业，敢于担当，勇于奉献的精神，被组织吸收入党，后被聘为乡长助理。

三、精神之帆

我问王文义他这一生最在意的是哪样？他想了想说，在意的是让人瞧得起，不光是让人瞧得起自己，还有兄弟妹子，还有父老乡亲。我问他，这话咋讲？他说，由于他家乡偏远，家境不好，二三十岁了，还没媳妇。他出门做生意，打工，一开始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处境，过上有家有室的生活。现在，他结了婚，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儿子。他家的房子，在村中，算显眼的。四间三层的洋房，外墙上部贴白瓷砖，下部贴紫红瓷砖，建在房屋稀疏、林森葱郁的高山之腰。左侧的山上，正在建200头牛的圈舍与饲料场。我问王文义，他搞这么大的规模养殖，是不是有项目支撑？他说没有。是他自己出钱搞的，以养黄母牛为主。可带动就业，可增加农民收入。他还有自己的小小工程队，可承包些土建工程来做。他的弟妹，在他的带动下，日子好了起来。村里不少人，跟他混出了笑脸。王文义的日子，有不少人羡慕，但他不满足！他认为，有文化、有工作的人，就是说话做事，都不同一般，他羡慕有文化、有思想的人。

他为此摆了一个小故事，说是某单聚餐，杀了只鸡，做好抬上桌后，还没喝酒之前，办公室秘书就将鸡头夹给每一把手，理由是第一把手是鸡冠（机关）之头，得了上冠（官），不忘下冠（官）；把鸡脖颈按秩序夹给副职，理由是他们与第一把手颈项相连，这关键的环节应归他们；接着，把砍成块的鸡翅夹给科室领导，说是他们是以后继任领导的培养对象，这是展翅高飞的象征；接着，把鸡脚夹给办公室主任，理由是脚踏实地的人，应该享有。结果，这个有文化有脑筋会尊重人的秘书，后来当上了第一把手，带富一方，还写得一手好文章，很受人敬重。所以，对于村小学的老师，他很敬重，有时逢年过节，多少还会表示点心意。他自己也想做一个有文化、有思想、有能力的人。

王文义说他最难忘的是两件事：一是骑摩托车做计生对象工作，因路滑坡陡，两人滚下坡去，一个重伤，一个轻伤。用手机找人帮忙，村里来了一百多人，救人、抬车，齐心协人，令他感动；一次是挖机翻下山谷，两三百人无偿帮忙，硬是凭人力千方百计把挖机弄了上来。百姓的感情是朴实的，感恩的，你对他们的好，他们装在心头，需要他们的时候，就会一呼百应。

还有，王文义孩子出生一个多月，患急性肺炎，关到普定县医院，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医院不敢接收！送到302医院，市医院，73医院，妇幼保健医院，都遭到同样的尴尬。最后送到省医，还要被排队，眼看毫无希望，他与他的妻子，累得不知手中抱的是自己的亲身骨肉，坐在椅子上就昏昏针入眼了。看着这种情境，一位陌生的妇女，看着满脸疲惫、满脸泪痕的他们，买了一打娃哈哈，摇醒他们，叫喂孩子。孩子勉强喝完一瓶后，排队到号，诊后开药，抱着在医院走廊上输液，两天后，孩子睁开了眼睛，会要吃了。出院的时候，又在门口遇上那位好心的妇女，并且还主动要收他孩子为干儿，改名革麻小豆。没想到的是，那位妇女，是某集团公司老总夫人。那以后，这孩子连喷涕都没打过。所以，王文义相信好人有好报，好人能结好缘。当然，他父亲在他打架后教训他的话，也让他暗下决心，不偷不抢，一定要做成个人样。他任村干之前，不管哪家有个三长两短，需要钱的时候，他会主动上前。他任村干后，实打实的为老百姓着想，得到大家信任，所以在动员种植核桃的时候，全村上下，家家都积极的按要求抓紧种植下去。上一年，那个因胆大妄为曾经惊动一时的王某，告别二十年零六个月的铁窗生活回家，王文义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人回来后，起码要能保证他基本生活，才能转变成自食其力的好人。为此，王文义决定送给王某一头小母牛。村里有人提议，应请乡里、县里的能写会摄录的人来，给这牛戴上红花，举行个交接仪式作为宣传。全王文义不以为然，以农村最朴实的形式，简单交给王某。并且还说，他承包到工程，需要人做工的时候，还优先考虑王某。

王文义说，再过几年，如果我们开车去，在他们村，核桃成熟的离节，车开动在路上，排汽管排汽大一点，路边树上的核桃都会被冲下来！到核桃全都结果，都丰收的时候，他们的车，车来人往，应该会热闹非凡一段时间。在王文义的心中，猴场这片土地上，早迟会成为一个生态旅游圣地。因为喀斯特发育最好的万亩草原普屯坝上，已安了两个测风塔，有人想来投资10亿以上的资金，开发风力发电。加上仙马的射驽、四声部合唱、口弦琴、苗族古唱都成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四声部合唱参加过国际大赛，获过银奖，享誉海外。    

【编辑：卓礼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