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子轩    阅读次数：6214    发布时间：2014-06-26

转眼间，老屋被拆除已近五个年头。如今，废弃的砖瓦，木材都整齐地摞在訢屋旁空置的菜地里，那些被敲下的的门楣窗槛横竖躺着长满青苔，两扇略显笨重的大门也是油漆斑驳，绽开一条条深深浅浅的裂缝，好似老人额头遍布的鱼尾纹。不久后也将会被母亲用作柴火烧掉。

记忆里老屋是三间土房， 中间砌道隔墙二间正屋，别一间用作厨房。隔着厨房是搭建起来的猪舍，母亲将农具杂物都搁置在里面。老屋依山而建，正面也有山长满松树，村里人都习惯唤作铺子山。童年的记忆里或许只与这座老屋和这座山有关，时不时的发出轻轻呼唤，让游离在高楼与人群中的人儿知道只要走近这座老屋才叫回家。

早些年，这座村子原是一个破败落后的小山村。一道铺子山将村落隔成两半分为阳山和阴山，稀稀疏疏横着几百间低矮的泥砖土屋，显得零乱、萧条但很温馨，四周是粗壮的刺槐将村子遮盖的严严实实，像极婆子的裹脚布又厚又长。老屋始建于什么时候我无从知道，记得大伯说起他们父辈兄弟三个自幼便没了母亲，大伯年长未立之年便担起了这个穷困的家，挣钱糊口外还要照顾小叔和年迈的祖母，做饭搞家务的事也就父亲来做，而生活却一次又一次陷入绝望，村里闲嘴的婆子们也经常说三道四，时不时的出口中伤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后来，父亲和小叔到成家的年龄，爷爷和大伯便合计无论再苦再累也要让他们兄弟娶上媳妇，不叫那些婆子们看了笑话去。 此后几年，爷爷和大伯拼尽全力，把所得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积攒起来，带领父亲和叔叔，每天到杨家沟里挖沙，又一担一担地挑回家准备筹建新屋。叔叔累的哭了，大伯就用美丽的语言，给他们描述住进新屋那种舒坦和惬意。后来，二爷说兄弟三人这样攒什么时候都能成家，不如帮他先盖起来，祖屋留给伯叔，将老屋的那块地换给父亲，这样不就都成了吗？二爷是木匠识字在村里也说话中数，二婆又把持着整个家，爷爷是沒主意的人，大伯便做了回主。那些用汗水换来实材便给二爷垒起了新屋，成了我们村最豪华的土坯子。此后，大伯和父亲便在那块换来的地上盖起了三间土房，也就是现在的老屋。大伯为人殷勤劳苦了一辈子，一大家子的农活更是上手是务农的一把好手。时至今日，大伯己近半百仍在工地与庄稼之间辗转，将佝偻的背部挺立在岁月面前，而收获的仍是周而复始的辛酸。

现在我和堂弟都已毕业，大姐和二姐出嫁也有些年头，相继都有了孩子，而大姐在城里也有了房子，只差生个男孩湊成“好”字。后辈在高楼与厂区之间穿梭行走，只为给自己和父辈一个值得期待的家。

如今老屋门外，刺槐的零落的叶铺满寂寞的黄土路，使得本来就不怎么滋润的庭径显得更加沧桑。也许沧桑是一种无言的美丽，但这里需要更多的是感知，所谓语言是无法点缀这种灰色的情调。离家也有两年之久，为了生计只待春节尚可回家，记忆里麦浪会让人陶醉，陶醉到一种不知所措。六月是麦子成熟的季节，尖尖麦芒总是在烈日下挺得很高，像父辈慢慢弯了的背。但刺槐总会用那干枯的落叶轻抚你的头发抹去恐惶，于是我又醉了。

待到我入了学略懂事后，看到左邻右舍逐渐翻新了房子，那些东暖夏凉横竖着矮土坯子换成了砖瓦房。记忆里母亲也不至一次为了翻新老屋和父亲怄气，再者老屋地基不稳，后墙也下沉了许多，就像风雨中左右摇摆历经沧桑的老人，那时看它是何等的丑陋。现在每每念及老屋母亲总是笑着说还是咱土坯子好，老了还要在老屋的地基上搭一座土屋养老。老屋，如此矛盾的世界让我轻声唏嘘，我惊异的看着自己那时慢慢的长大，从眼角干涸的泪。恐有一天，父辈像老屋一样蹦塌，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再理睬后辈。几年岁月蹉跎，老屋四周那些大伯和父亲亲手栽的刺槐日益粗壮，成了能搭起新屋的栋梁之材。若年以后，当我为人父时，或许只有它还在这里，刺槐树没有离开，只是那凝固的脚印略显缩小。屋门在唧唧的嘶哑声中缓缓打开，无所谓黑夜，无所谓白昼，屋里总是一层朦朦的黑。

在外久了便愈想老屋，去看看那仅留下的残垣土坯，去寻找，在哪一寸土地我曾经摔倒过；去寻找，哪一面坍圯的墙体拥有我曾经的刻划；去寻找，大伯用脊椎扛起来的中梁和那把厚重的犁头。那时我并未料到，经年以后父辈们会吆喝着将亲手一瓦一砖盖的老屋拆掉，将承载了童年和少年的记忆永远定格。每每在梦里，我都会看到老屋还在，真的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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