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朝歌 阅读次数：6933 发布时间：2014-07-14
今天我和儿子从医院打完针出来，打开车门时我突然对儿子说：
“铭仔，你向着医院对它说声再见吧！”
儿子马上心领神会，咬着牙往医院的方向说出一句让我非常诧异的话：
“死康华，再见了！”
听到这狠话时，我不禁打了个激灵！印象中，好像只有母亲这样教过我。时光倒退二十年，那时年轻的母亲带我去家乡的大医院看病，我从小体弱多病，每次都是母亲背着我往医院里跑，我对医院有一种非常怨恨的感情。每次看完病，出了医院大门，母亲都会教我指着医院说：
“狗屎拍基，再也不用看了！”（客家话，用狗屎去泼，含义是摒弃厄运，讨个吉利。）
有时母亲甚至会向医院的方位吐一口口水了事。真没想到，这样的情景在二十年后，竟然在我和儿子身上像着了魔似的重现了！虽然我没有母亲吐口水的激愤，但是我却无意识地教了儿子说那样的话，而且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竟然会说“死”字！这不禁让我哭笑不得。
回忆起来，母亲对我的影响真的很深远。听伯母说，我两三岁时，不爱吃饭，母亲再忙，都放下手中的农活，抱着我，从塘前走到塘尾，从围龙屋里面走到外面，一口一口喂我把饭吃完。那时，村里的人就笑着对我说：
“你小子长大之后不孝顺你妈妈，全村人都不放过你的！”
我记得上初中时还听过这样的话，这对我感觉压力挺大的，但孝顺母亲的意思却是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以前上学之时，自认为读过几本书，懂得一些知识，特别是深受教科书所谓的马列主义、唯物主义、无神论的调调影响，认为世上是绝对没有鬼神的。每次母亲做出一些比较封建的做法出来，我就非常反感，也很叛逆。
记得有一次我一出家门就被天上飞过的“屎缸鸟”（即喜鹊）拉屎拉到头上，这确实是非常罕见的机率！当时我也觉得怎么这么倒霉呢，但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至多回去洗洗头算了。多事的弟弟淘气地跑到母亲面前，告诉她，我被屎缸鸟拉屎拉到头上去了！母亲听了之后，马上跑到我面前查看，并且显得很紧张。告诉我今天不要上学了，这是不详的预兆。我说不会吧，没那么夸张吧？但是母亲强留我在家了，我只好听从，当时上学的我从未缺勤，就连感冒发烧我都坚持上学的，但因为这件小事导致我不上学，我内心里其实很不爽。没办法，只好呆在家里无所事事。母亲见我没上学了，又跟我说：
“我拿给你一个碗，你到各家各户去讨点饭吃。”
我惊呆了：“干嘛呢？我又不是叫花子！”
妈妈严肃地说：“碰到这样的事是必须要吃‘百家饭’的，这是祖宗留下来的教训！”
我听了后突然跳起来：
“我不去，这是什么屁规矩！我丢不起这脸！”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彭”的一声关起了门！母亲和弟弟都被我暴躁的脾气吓傻了。
事后，我听弟弟说，我还是吃了“百家饭”的。妈妈亲自去村里各家各户讨饭，中午吃饭时弟弟把“百家饭”偷偷装在我碗里，我吃得可香哩！而那时的我却一无所知。就这样，我被母亲和弟弟共同“密谋”了。但当时的我却是很不以为然的，觉得这样的做法愚昧可笑，跟自己学的唯物主义思想完全相反！
那时的我觉得天下没什么可怕的，那些老在背后装神弄鬼捉弄同学的人我特别厌恶。有一次，一个同学在我后面拿死人骨头吓我，我毫无惧色，反而一转身把他摁倒在地，举起拳头做出揍他的姿势，他马上说：
“大侠饶命，小的不敢了！”
从此之后，这位调皮的同学见人就说我是不怕鬼的，我有大侠风范！说得我暗中自喜，心花怒放的，但表面我却装出一副风平浪静，一声不吭，不顾一屑的神态来。他们就更加崇拜我了！每次从他们身边经过，我都把头昂得高高地走过去。
直到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才使我略微对鬼神之事有了点触动，或者说有了疑惑吧。
有一次，我刚学会骑单车，就自告奋勇地去外婆家看望外公外婆，回来时，外婆无意之间对我说了一句话：
“小心点，不要掉到河里去了啊！”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无所谓，我骑车技术好着呢！
结果当我骑着自行车回家时，经过一条桥，我真的就莫名其妙地连车带人一起掉到河里去了，幸好当时河水不深，我呛了几口水，自己拖着车爬上了岸。回到家，跟妈妈讲这事的时候，妈妈说：
“你看你，平时不信鬼吧，这就是碰到鬼了！厄尼陀佛！”
就这样，我磕磕碰碰地慢慢长大了，母亲也慢慢变老了。以前母亲做的许多事，在我眼里看来非常封建的、可笑的事，现在我却能站在另一个角度去思考它存在的意义。比如说，前些年我搬了新家，我竟然允许母亲请神婆在家里做了一场“法事”，过程很复杂，也很令人费解，但我已经没有抗拒心理了，反而带着研究的态度认真地观察神婆的动作和表情，虽然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毕竟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人家岁数也不小了，大老远跑来替我们消灾减难，就凭这一条善心，也必须恭敬、尊重人家吧。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完全抛弃了以前那套绝对的唯物主义圣旨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态的成熟，现在看世间之事，不会那么极端和固执了，觉得存在即是合理的。
任何事物都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不管神也好，鬼也罢，在科学层面上你尽可以去阐释、去研究它，但对于不去解释，也不想去研究的人们来说，你也不必一定去反对他们。就如我妈，她一生过得平凡，但却很踏实，她相夫教子，把我和弟弟拉扯大，现在又帮我带孩子，比保姆还辛苦。她勤劳善良，一生遵循“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古训，从来没有要去伤害别人的想法。她对神秘的事物始终保持着一种自然的敬畏，她对生命有一种天然的热爱，不管环境多么艰苦，她对家人不离不弃，她做到了许多平凡之人做不到的细心和关注，我觉得，这样的母亲是非常值得尊敬和孝顺的。
我永远爱你，妈妈！
【编辑：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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