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前,突然接到小舅妈的电话,说老舅生病了,正在县医院接受治疗,他非常想我,希望我能够抽出时间回家看他一次。
我的舅舅很多,亲舅和堂舅加起来有好几十个,老舅是我的堂舅,我俩同年同月出生,还比我小半个月,他和我一样,都是家里最受宠爱的老巴子。
小时候,我和老舅一起长大,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疯玩,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他是我的老舅,是我最铁的哥们,是我的“警卫员”……我们还是从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那时候,老舅的成绩不太好,每门功课都是勉强及格,还时常红灯高挂,而我的分数一直是学校最棒的,正因为这,我始终是老舅的最爱和骄傲。
初中毕业后,我考取了师范学校,而老舅因为分数太少,连个电大也没考上,只能回家种田,没多久,外公给他买了一个手扶拖拉机,就在那一年,只有18岁的老舅便开始了他新的人生。
老舅结婚很早,二十刚过,他就当了爸爸,结婚后,老舅的生活幸福指数是我周围人群中最高的,小舅妈和我们也是同班同学,她叫张颖,美丽、贤惠、能干……这些词用她身上都不过分,也都恰到好处,读初三的时候,就在学校谣传出老舅和张颖恋爱的消息,同学们时常在班上起哄让我喊她为“舅妈”,而在那一刻。鲜花一样的张颖总是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并给我一两个糖块或者米糕作为奖赏。
结婚后的老舅和舅妈生活的甜甜蜜蜜,因为老舅的聪明和勤劳,他家的日子总是富富有余,他很爱舅妈,爱的有点过分!爱得让所有人都妒忌!一年四季,他都管妻子叫“我家老大”,管自己的儿子叫“我家老二”,他几乎不让小舅妈干活,更不愿意让她上班,只要舅妈把家里搞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他就有十二分的满足和笑容。老舅最喜欢、也最得意做的事情就是三番五次请小舅妈和儿子吃饭,当然,他没有钱去高档酒店,更多的是去路边的大排档。每当他开拖拉机回来,就把挣的钱交一大半给舅妈,自己留下一点点,然后,干干净净洗个澡,穿上漂亮的新衣,骑上经过他改装过的大三轮摩托车,带着妻儿去五里远的县城,到了大排档,四菜一汤,半斤白酒,在他喝得摇摇晃晃的时候,舅妈骑着大摩托、一路高歌把他安全带回家。那一刻,儿子是开心的,老舅是醉着的,舅妈是兴奋的,可他们全家更是幸福的。
初中的时候,小舅妈就是一个特别爱吃冰棒的女孩,那时候的冰棒,只有2分钱一根,为了让心爱的人吃上冰棒,老舅曾经到处拾垃圾,收酒瓶,还替泥瓦匠拎过小桶。结婚后,雪糕和冰淇淋逐渐盛行,老舅家也是村里第一个买上冰箱的。老舅什么家务活都干不好,唯独冰淇淋做的超级棒,不管是炎热的夏季,还是冰冷的寒冬,我的舅妈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吃上一两个老舅亲手做的冰淇淋。老舅说,吃冰淇淋的时候,舅妈才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开心的女人。
老舅一生最大的兴趣就是下围棋,那时候,围棋还没有普及,舅妈就托人买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对照棋谱,他和妻儿不知多少个夜晚在灯下对弈。说起围棋,那是他一辈子的骄傲,因为他始终是全县三十年来无人可敌的冠军。
其实,我的老舅也有烦恼和忧愁,但他从来不向舅妈吐露一个字,他给予妻子的一定是最阳光、最灿烂、最得意的微笑,是最真诚的爱和呵护,是最快乐的分享,而将自己的痛苦深深地掩映在内心处,在我的老舅看来,妻若安好,便是永远的晴天。
还好,老舅得的不是什么坏病,而是腰间盘突出,只要少干活,多修养,就会没事的。在我和妻到达医院的同时,已经工作的表弟也匆匆赶到了医院,到了那儿,表弟特意送了老舅一副精致的黄铜围棋,表弟拉着父母、拍着胸脯、信心百倍地说:“老爸,你也该歇歇了,家里的接力棒交给我吧!”听了表弟的承诺,我们的心里暖暖的。
如今,五十不到的老舅已经当爷爷了,每次回到乡下,我都不禁想起老舅的幸福时代,乐滋滋地去他那里转一转,看看我的老舅,看看我的发小,看看我的同学,那是一种不喝先醉的惬意。和老舅一样,每次我都明明白白地去,晕晕乎乎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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