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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M书记，您一路走好
今天早上在网上读到了一则新闻，新闻报道的是广西某市某县的一个乡党委书记去区上跑项目，不幸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尾追车祸，导致同车的两人死亡，而他却幸免于难。回到乡政府后的当晚，他留下了简短的遗书，说是心里“感到对不起死者，很内疚”，然后就从乡政府的办公楼上跳下来，不治身亡。
新闻当事人的决绝本就令人悲怆了，而报道者对死者所用的一个评价措辞——“轻生”，更让我不尽的感慨与哀伤……
我只想问世人：一个生命，孰为轻？孰又为重？
——小札
这实在是一则网上司空见惯了的中国官员的新闻，更是一则见惯不惊了的关于死亡的新闻，然读毕，沉静的心，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眼角酸酸的，似乎有几滴凉凉的水珠被心里的那个东西给挤了出来，并缓缓的沿着脸颊往下滑落。
——我是伤悲了么？
说实在的，M书记，我知道你这人并且不过只是你姓啥干甚的时候，也就是今天早上读完这个新闻的时候，你，一个于我陌生得如同外星人般的陌生人的生或死，与我何干？我，又怎能会为你而伤悲？如若这样，在“5.12” 汶川这样的大灾难里，我又该如何去表达我悲伤的感情？
闭眼，屏息，手指头在微微的颤动——我却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如这萧索的季节之风掠过，我那颗本来就不算强硬的心，居然腾起了一缕无法拂去的浓浓的伤悲！
M书记，你怎能就死了啊？！怎能？
要数一千个理由，就会有一千零一个理由——你不能死；要数一万个理由，就该有一万零一千个理由——你不能死——哪怕你是酒驾了你超速了，可你终究没在车祸中死去，你终究万幸中活下来了啊！你该庆幸该烧高香该杀三牲谢神拜佛！
M书记，你，千该万该的活着！
你知道么，活着，是多少人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一件事？你怎么能就一死了之呢！亏你还是一读书人一党委书记，好死不如赖活着蚂蚁尚且偷生如此简单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啊？而你，竟然就眼睛一闭一纵而下一命呜呼了！
难道，就仅仅，仅仅是因为心中那一丁点的 “内疚”？
你就没想过你的父母妻小？他们，难道不是你活下去的最大的理由啊？为你自己，为爱你的和你爱的父母妻儿，你怎么也得好好地活着活下去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管他人死活干嘛？你傻呀？当今世道，“内疚”它能值几个钱？跟你前途无量无价之宝的鲜活躯体相比，那何止是萤火之与皓月，污池之与瀚海！
M书记，你真该活着，好好的活着！
党和国家辛辛苦苦地培养了你，期望你为人民多办实事多谋幸福，引领全乡人民脱贫困、奔小康，你却如此不负责任如此草菅尔命一走了之！你完全可以用你偷生之年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或者你也可以很内疚，非常内疚地，终生内疚地去尽心奉养遇难者家人——可你没有！你选择了以死赎罪——你这样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人民吗？你“感觉对不起死者”，可你又对得起谁了？
你怎么就没点阿Q的精神气啊？就算良心有点过不去，你大可以昧着良心潇洒一点悄悄对自己说：咻！不就是死了两个人嘛！同舟共济偏偏他们命不好而已！假如死的是我，他们或许眼泪都不会挤一滴出来，我干嘛要这样傻要死要活的神经有问题啊？两条命罢了，难道没见人“表哥”面对45条被撕裂得血肉模糊尸首时候，人那淡定的微笑吗？人还是省局领导呢！这样就“内疚”了就“感觉对不起死者”了我岂不是二吗?我怎么就该死了？该死的人多了去了！鬻官卖爵贪污腐败祸国殃民，上网一搜一抓就一大把！切！
——你，真该活着，而要给我潇潇洒洒地活着！
十年寒窗，铅华洗尽，你蜗牛般一步一步往上爬，好不容易坐上了书记的宝座，你不知要惹多少人羡慕眼红啊！所以，你要心如铁石脸若鳄皮的活着！就算活得厚颜无耻活得人神共愤，你也得活着！这天都没收你，为何“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你难道不知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怎么舍得这样的自寻短见？
——唉！你，终究还是没能迈过那小小的一个坎。
所有的活的理由，都抵不过你心中的那一点“内疚”！
于是，神马都是浮云了。
于是，我不能不肃然起敬了！
人类语言的词汇是何其地丰富，可此时此刻，我能想得到的，也只剩下一个许多人早就丢掉了的双音词——良心！
亲人悲痛欲绝，你是能想象的；朋友的唏嘘叹息，你是知道的；组织的痛心惋惜，你会想到的；世人的说长道短，你是深谙的——可是你统统的置之不理，你以你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赎了罪了。你义无反顾的死，或者“轻于鸿毛”，或者“重于泰山”，人怎么议论如何评价，你也无暇理睬不想计较了——你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有的，也只是你遗言上的那一个言简意赅的单词——“内疚”。
记得某期“壹周立波秀”里，作为温州女婿的周立波，曾经在台上为温州人鸣不平。去年，网上疯载温州一些中小企业纷纷宣告破产，那些企业老板欠下一屁股的民间贷款都跑路了，网民们开始指责政府没有做好民间借贷的监控工作，指责温州人没有诚信。立波在节目里情绪激动地替温州人叫冤（无法复述原话，大意是这样）：谁说温州企业的老板都跑路了？个别现象能代表温州吗？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们见过哪个地方的老板会因为偿还不了贷款，而从自己的办公楼上往下一跳，用自己的生命，用一个死，来偿还自己欠下的债？不止一个啊，有几个呢！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维护了那份信誉，难道，他们没有诚信吗？他们已经破产，已经还不起钱，他们只有用命去还，难道这样还不算是诚信吗？……
温州跳楼老板的那个“诚信”，与M书记您的这个“内疚”，或者，它们之间，该有着些什么联系吧？__而我，却又模糊了。
忽然记起史铁生《我与地坛》里的一句话：“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M书记，你又何苦如此地“急于求成”，让那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以如此的一种方式，倏然而至，令所有所有关心你爱你的人们，甚至还来不及伤悲?！......
唉！算了吧都算了吧！该怎么生，该怎么死，亘古以来，世人们都在喋喋不休，可是，谁又说得清楚呢？这些的这些，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你已经毅然走上了世人们连噩梦都不敢梦到，而你却唯一认定了的那一条路，再无法追悔，无法回头。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内疚”了，戚书记，您，一路走好！
二
永远怀念—— 一个中国官员，一个中国好人！
一个书记，一点内疚，一缕忠魂
1
稍有一点隐恻之心的人，对新闻中的“轻生”这个如此简单而缺乏人性化的评价，都会心生寒意；而但凡是个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因为那个世人早已麻木了的“内疚”而无法遏止地伤悲。
何为“轻”生？孰又为“重”？
有谁不万般重视自己的宝贵生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轻贱父母慷慨而痛苦的馈赠？谁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不知道自己死了，亲我爱我的人会哭得死去活来撕心断肠从此之后孤单凄惨？
如此简单的东西，蝼蚁都懂，何况人。
M书记，你也许比谁都懂——正因如此，所以，你无法想象更无法面对两个死难者亲人的那种撕心断肠；所以，你索性让自己永远的闭上眼睛，停止思想，让那一点“内疚”，永远定格在2012年10月21日凌晨的星光里。
如此说来，你果真是“轻”生之极！
同为共产党官员，同为血肉之躯的自然人，你，难道就没看到那头发都已经花白、神情憔悴、跪在在法庭上声泪俱下作“最后陈述”的李乘龙吗：“……如果玉林人民能够善待我的父母、妻子和女儿，我甘愿接受极刑……但请玉林人民给我一个机会……”——人家李乘龙都一把年纪了，尚且还脱尽尊严，苦苦跪求一丝生机，何况你正如日中天更没有贪赃枉法！
你，竟如此的“轻” 生！
你，何其傻的一个党委书记！
2
一点“内疚”，就足以要你的命了？！
！！！啊！！！……
在多少人心里，它“内疚”，能值几个钱？你却把它宝贝般宠着！这“内疚”，难道还真的比你生命还要要紧吗？
不就是两条人命吗？温州动车惨案令多少无辜生命顷刻消亡，那么多该内疚的人都见不到有些许“内疚”，更没有傻到去“轻生”，你，又何苦跟自己跟自己父母妻儿过不去呢？依照你这样子算，“7·23”惨案共死40人——还不算伤者，原铁道部部长刘志军岂不要死20次才够？再看看那个曾经的“2009中国十大品牌市长”、57岁的李启红，人家被广州市中院起诉的时候，“……李启红虽然头发花白，但表情显得平静，看上去显得心情不错，其他的同案人也都在向亲人打招呼，甚至还有人露出了笑容。”并且，当审判长宣读了最后的判决结果“李启红获刑11年，并处罚金2000万元”时，她还振振有词：“我认为判得重了，我的两个罪比以往犯同种罪的人都判得重。”
——表情是那样的平静！笑容是那样的亲切！声音是那么的响亮！言辞是那么的干脆！
这么些人，这么些官员，何“疚”之有？！而你，竟然“内疚”成那样了！至于吗？！
——可你偏偏就内疚成那样了了！
………
没有人给你定罪，你却用那一点“内疚”作为罪证，根本没有理睬法庭是否采信，就决然给自己给判了一个“斩立决”的死罪！
天！“内疚”，它原来是一种罪无可恕的死罪！
3
死，本来就不是件寻常的事，当然有人要对你说三道四，何况是死在一个太敏感了的网络时代——一个堂堂的乡镇党委书记的跳楼自杀，又怎么会不极度的刺激着世人的好奇心：
“是不是贪赃枉法了？有没有花边儿？……”
一个穷乡的党委书记，自己开车去省城为乡里跑项目，在高速路上不幸发生车祸造成两人死亡，遇难者是搭顺风车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去区里公干的土地资源所的干部，一个是去区里考试的老师。
“……据何在房间留下的纸条说到，其因为车祸内疚感觉对不起死者，遂产生轻生念头。”
——那么纯粹的理由，那么简洁的一跳，一些聪明透顶的世人，便生出了无边的遐想。
可也没听说有相关部门给你的死定性呀！——确实，M书记，该怎么定性你的死啊？以身殉职？——你可是自己想不开的呀！至少，不是直接的因公殉职，难不成给你定个“准因公殉职”吗？......M书记，你可别怨这个世界没有公道，因为，实在没有谁，能够准确无争的给你这决然一死作出不偏不颇的定性啊！——抑或是，实在没有谁，会愿意跟你这个太敏感了的事件，扯上哪怕是一丁点的关系吧！所以，可怜的M书记，你实在是太没想明白了。
你也恐怕从没有想过，自己以命相抵之后，还要遭受如此的委屈吧？又或者，在魂飞魄散的那一刻，除了“内疚”，你的心中，再也盛不下别的任何东西了——哪怕是你的父母你的爱妻你的宝贝儿女！这尘间一切一切的凡人俗物，都已被拒绝于你那一个固执至极，而又纯粹之极的信念的千里之外了！
一个人，能纯粹成这样，M书记，不管世人如何的诋毁你，在此，哀者也忍不住地要为你高喏一声：
——好一个至善至忠之人！
我想说，想对世人说：知耻疚者方可为善，坚信义者始谓之忠！
一个能视生命轻于内心愧疚的人，就绝不可能与厚颜无耻、穷凶极恶为伍；一个人能不忍别人之痛痛于自己之痛，这样的人就是一个隐恻、至善之人；无法排解的直面自己的过错，淡定的面对死神，昂首走向死亡——如此的一个人，M书记，谁又敢说你不是一个忠勇汉子？曾有且正有多少的人，为了功名利禄，为了苟且活命，出卖灵肉，出卖国家民族，甚至杀兄弑父，骨肉相残！但是，那个让人毛骨悚然、意志尽摧而后卑躬屈膝、奴颜毕露的死亡之神，却无法恐吓你心中坚守着的那份至诚至善的内疚，更没能动摇一丝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信义！你岿然不动地，忠守着自己的灵魂，坚守着内心里最最纯洁、最最美丽的那一块青草地，直到躯体死去！
你，或许不算是个好官，可是作为一介平民百姓，哀者倒希望我们的国家多一些你这样的官员：这样的一个连生命都可以淡视的人，又怎么会热衷于权力，或者贪恋于金钱与美色？这样的一个官员，也就绝对成不了官场里那些反面教材的典例，也就必定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青天！——可你，M书记，你却让我们痛惜了！
你，或许不算是个好丈夫，可你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没有选择死皮赖脸地、负罪地苟活着，而是坚定地执行了“杀人偿命”的铁律——即使这仅仅只是一次过失“杀人”！
你，或许不算是个好爸爸，你却是个能让儿女们仰起头做人的、巍峨屹立于天地间的父亲！因为，你儿女们的父亲，他已经用自己鲜活的生命，为自己的无心之过赎清了罪了，他再也没欠这世界什么了。据悉，在县政府沉痛为你召开的追悼会上，除了你的亲人、领导、朋友及同事之外，S县你们M氏一族的各支各房，都多有你的宗亲前来悼念你，不仅如此，许多善良的群众也都纷纷自发地前来祭奠你！
——能获此殊荣的凡夫俗子，世间凡几？
凡所哀者，又怎能不发自肺腑誉你为一个好人？
——一个中国好人！
“人又谁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常流而葬乎江江鱼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之温蠖乎？”哀者无法地不想到屈子，想到《怀沙》。你们，都那样超然的“知死不可让，原勿爱兮”， 都那样笃定的“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
屈子早已随流而逝，而你，也恰如那晚的残月西沉而去，你们俩，都不约而同地，让一个凄美的纵身，成为一种悲壮的永恒！
星光里，一个默然不语的躯体，在冷寂的夜风中，悠然飘落......
——哦不！那不是一个躯体，而是一缕飞舞的忠魂。
【编辑：张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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