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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上消失了最后一缕晚霞，说黑就黑了。洁吃了晚饭后，带着一肚子的气来到莹姐家。她俩是堂姐妹，从小最友好，又一起嫁到邻村，做了妯娌。
“你怎么啦，气鼓卵胀的？”
洁短发披肩，身穿浅紫色短袖上衣，手里摩弄着电筒，扭捏一阵，才红着脸把华哥开她的玩笑，弄得她很尴尬的事向莹姐讲了一遍。
莹姐说：“嘟着那个脸，我还以为你到遭强暴呢，好大的事哟。”
“姐，可是，他太粗鲁无礼了。”
莹姐说：“农村都是这个样子，大惊小怪的。你咋不回敬他几句?”
没过完蜜月，因紧急任务，强安哥就返回部队了，洁从一个姑娘变成少妇，在众人面前还腼腆得很呢。她没说话，只低下了头，短发遮住了羞赧的脸蛋。
莹姐把切刀重重地砍在猪草堆上，从蹲着站起来说：“我俩姊妹嫁了兵哥，守着空房我们愿意，怎么能由着那些不是人蛋孵的种子咋嘴咋舌呢?”
洁埋着头，从流海里抬起目光说：“可是我……”
“他娃儿还不晓得咋把衣胞子挖破了的呢，还调笑我们。”
洁噘着嘴，吞吞吐吐地说：“我哪有你那么伶俐呢?”
莹姐乜斜着眼睛看着洁说：“我说军属妹子，华哥是全县科技种田的标兵，又是致富能手，一表人材，你该不是故意让他耍贫嘴哟。”
“你……”洁抬起头，急了起来，“我才不是那好人呢”。
“我说着玩呢。兵哥哥在南沙保家为国，你我可得把门儿看紧哟。”
哥哥逗逗弟妹，在乡村是常有的事。当然，媳妇子们也不好惹，逮到哪个男人落单，也尽情地捉弄他一阵——撞油呀，往裤兜里装沙子，用粗糠搓脸，啥玩意都有的，大家乐一阵呗。
平时的乡村，单间独户的，除了电视和干不完的农活儿，几乎没有什么乐的。一岁多大的儿子天黑就随婆婆睡了。莹姐捡完棉花，得砍明天的猪草。
但是，真是真，哂是哂，莹姐却是奈得住寂寞，守得住真身的人。
莹姐想起，有次在红岩山地头，和叔、华哥他们几个人开玩笑，华哥吹壳子：“我这几年打了十几只麂子和猥子（果子貍）。”她才知道，夏秋晚上，华哥经常在水晶田边守猎。
和叔说：“你的枪倒是打得准，可是一睡下去就变成了死猪。也是那些猥子命孬，碰到你还没睡或者是尿胀醒了呗。”
其实，莹姐家耕田犁地，背东挑西，也多亏村里那几个男子汉帮忙。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说：“洁妹儿，我们去作弄他一下，帮你出了这口气，怎么样?”
洁摇了摇头，莹姐埋着头没有看见。过了一会儿，洁又轻轻地说了一声：“嗯”。她砍完猪草站起身来，抖掉手上的猪草沫，双手在围腰上擦了擦，抬起头来挤眉弄眼地对洁说：“走，现在就去收拾他”。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二
一道道巍峨黑黝的大山，围着一个小山村，既像护栏，又像井壁，千年不变。秋夜，月光如练，山村充溢着草香。几声虫鸣为溪语伴奏，几声蛙叫与滩声合唱。偶尔一声狗叫，也打不破乡村的宁静。
丁滩河畔化鱼寺塔脚有股活泉，常年不断地流进水晶田里。秋后，水晶田又淌满水作了冬水田，来年撒秧种。田边有棵百年老梨树，长辈说是七里香，正在熟透季节。闻着香甜可口，吃着渣粗，嚼嚼水就吐掉，也还称得上一项美味。人们来摘是不管的，只有从白鹤寺、黄嘴头一带老林中诱出獐麂野物来偷吃。每年秋高时节，稻把子刚好露在田里，华哥扛一张小木床搭在树下田边，每晚断黑他就抱着一床毯子，扛着火枪来狩猎。
半夜里，华哥一旦听到沙沙声，顺手从床边抓起枪，习惯性地从左边翻身跳下床，并乘势开火，常常弹无虚发——每枪装了四五十粒铁沙子，能虚发吗？
华哥对露把谷田大声吆喝几声：“月光有眼，贼娃子，小心些哟”，或者大声吼道：“水晶田边有帅哥，狐狸妹子别失约哈” ，头朝东，倒下便睡着了。
三
莹姐和洁悄悄来到床边，莹姐轻脚妙手地拿掉了华哥放在就床边的火枪，与洁各站小床一头，轻轻抬起小木床转了半圈，靠近水田边搁下。
床上依然酣声如雷。
月儿正在中天，倒映在水晶田中，在谷桩中时隐时现，慢慢穿梭，酣声也未能打破那个宁静的圆。晚上露重，蜻蜓是飞不起来的，有些草虫闪几翅就掉水中了，惹得几条鲤鱼、泥鳅，几只蜻蛙争抢，才弄出一点动静。
她俩走到田角背月处，莹姐掩着口，也未能捂住咕咕的笑声，终于忍不住，顺气势大声喊到：“猥子上树啦，猥子上树啦！”
酣声骤停，水晶田里扑咚一声。华哥站在田里，懵懵懂懂地望着银白的光环一轮轮、一轮轮地向外扩张，惊了一田的蛙声，也扰乱了月儿圆圆的倒影……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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