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妹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惠    阅读次数：6207    发布时间：2017-03-27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一个夏夜，和风轻拂，工厂里十几幢连片的家属楼一片静谧。突然，从我家后一幢楼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女人尖利的嗓音、男人的吼叫声并伴随着东西砸在地上的碎裂声打破原本平静的夜晚。前楼后楼的各户人家纷纷从窗户探出头来或走到走廊上向声音的发出地张望。有的人更是走到那一家人的门口饶有兴致地观望。不一会儿，这家的男人已打开门从家里冲了出来，站在门前的空地里骂着各种脏话，女人也不甘示弱的提高嗓音与自家男人对骂，好象是为了增加自己这方的气势一般，男人将家里的黑白电视机抱出来，直接掼在地上，摔成碎片，然后扬长而去。女人对着男人的背影接着骂了一阵后就进屋关上了家门。

等他们的这场表演收场后，围观的人也就各自散了，接着做刚才的事，好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样的。我和姐姐依然在家里接着做着作业。

之后的日子里，这两口子的这种表演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上演一次，每次人们也都同样的看着，看完也同样回家做自己的事。只不过他们在人前的表演道具从一开始的摔电视机，到后来变成了摔碗、摔筷子，最后是摔枕头。因为电视机摔坏了，碗摔坏了，还得花钱买回来，而枕头既可以用来摔，还摔不坏，吵架时的气势还是在的，而且节省了吵架的成本。这家的男人和女人吵完架，第二天仍然是在一起生活的，也好象前一天晚上他们的吵闹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的。

但邻里的女人们开始在茶余饭后悄悄地嚼起了他们的舌根。两三个女人聚在一起，就开始说起了这家的女人。有时我和姐姐在旁边玩耍，听到她们说起她的事来。

吵架这对夫妻男的叫大壮，女的叫小四妹。小四妹曾是附近镇里有名的美女。因为在家中排行第四，家里人和镇里的人都叫她小四妹。小四妹生得貌美如花，从小就被父母宠爱。渐渐长大后，追求她的男人就一直没有少过。小四妹也因着自己的美丽，再也无心读书，终日混迹在一些社会上的烂仔中间，由他们供她花销，受她驱遣。也因此给她留下了不清白的名声。但当时的她并不在乎这些，她恣意的、快乐地挥霍着自己的青春。

小四妹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当她在街头闲逛时，一位家世很好、斯文帅气的青年无意间被她的容颜所吸引，他不顾家人的反对，热烈地追求小四妹，并决心要娶她为妻。小四妹被他的家境、风度所打动，开始倾心于这个翩翩的青年。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小四妹到医院做例行婚前检查，可医院竟然查出小四妹是“石女”，不能怀孕和生孩子。得知这个消息后，那位青年最终还是离开了小四妹。小四妹不能生孩子的事也在镇里传开了。此后，小四妹身边就不再有想娶她的男人。

几年后，小四妹嫁给现在的这个男人大壮。大壮在这间工厂里口碑不好，脾气暴燥，很难找到媳妇。他和小四妹说，他不在乎小四妹生不了孩子。小四妹原本伤心落寞之余，也并无太多选择的余地，就嫁给大壮，以照顾夫妻关系的理由，安排在这间工厂上班，并在厂里分配了一套房子给他们居住。

上世纪八十年代，封闭的工厂就是个封闭的社会，也是个熟人社会。他们夫妻之间的吵闹，成了厂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两年后，小四妹和大壮领养了一个小女婴。听说是小四妹的一个亲戚生的孩子。这个女孩长得非常乖巧和漂亮，天生的卷发，大大的眼睛。我和姐姐，还有其他楼的大一点女孩，都喜欢在她被抱出来时，去看她、逗她，觉得她便是纯净的天使降生在这世上，等着别人的疼爱。

小女孩初来的几个月里，小四妹的家里开始安宁下来，小四妹常常将小女孩抱到门口，坐在门口的阳光里，看着别的孩子来逗她的女儿，她的脸上便泛起一种幸福的光，带着母性的温柔与慈爱。那个时候，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眉目间依然隐约可见昔日美好的容颜。

但这样安宁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小四妹与大壮之间的吵闹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小女孩也在他们吵吵闹闹之间一天天的长大了。后来听小时的伙伴说，这个女孩才五岁时，已经可以骂脏话了。小女孩的脸也长得越来越像小四妹，眼神里有了小四妹的凌厉与泼辣。

之后，我考上大学离开了家，再也没有见过小四妹和她的女儿。听说，小四妹最后还是和大壮离了婚，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过。大壮也另外找别的女人结了婚。而小四妹的女儿长得和她的母亲几乎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再后来，这个女孩也结婚生子了，小四妹就一直跟着她的女儿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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