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风穿过窗棂拍打在飘飞的帘布上。一片青蒙的天色裹挟着雨忽然降临。路面飞舞的叶子,在风中寂寞地打着旋,忽左忽右地在空中飘着,猛然落在你的面前,又在风的拉扯下,拖拖拽拽地飘至屋角檐后。风无声无息地游走着,掠过发梢,在肌肤上凉凉地划过,将草叶的清新气味送至心田,被雨浸淫过的树叶显得更加葱茏繁茂。
我爱起风的日子,因为它总能给我带来对人生的感悟,对往事的回忆。那早已逝去的岁月,不正如这四季风么?时而像煦暖的春风,时而像火热的夏风,时而像凉爽的秋风,时而像凛冽的寒风……
童年的风,总是那么充满感性,带有一些梦幻般的童话色彩。儿时总是贪玩,等过了时辰,太阳下山方才急急往家里赶,这时大山里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只有月亮从天空中洒下一片如水的银辉,照着平时回家的路,白天熟悉的一草一木,在夜里全变成了一片暗影,树枝也不再是摇曳可人的模样,而是伸着长长的手臂好像要抓住淘气的孩子予以惩戒似的。这时,一阵阵山风在林间与山坳里吹过,原本优美悦耳的声音,也好像什么怪物发出的呜呜声,正潜藏在某个暗处。脚底下树枝小小的断裂声都会让人内心一片惶恐,不断回头张望,反而越发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似的。直等到到了家中,关上房门,在暖暖的灯光里,看到家人,心才安放下来。这时再倾听窗外,风轻抚窗栏,犹如听着母亲轻柔的眠歌,和着小小的节拍,不觉困意也就涌了上来。
少年的风,有几分甜蜜,也有几分安谧。总在清晨趁着些许微风,在太阳还没有将空气烤得灼热之前,到田间地头去走走。在一簇簇的稻尖儿之间,布着一张张小小的蛛网,细细的露珠挂在网上晶莹透亮,让人充满幻想。脚下是软软的草,沿着田边一直走下去,有时会有一丛丛小小的、红红的覆盆子,成熟时果实会变成黑色,摘下来放在嘴里是甜甜的味道。在山里还会有野生栗子,在尖尖的刺里,需得带上剪刀方可采些回来,小心地剥开,野生栗子生吃起来香脆甘甜。逢着适当的季节,还会有盛开的红色的、白色的杜鹃花。
也许是情智逐渐成熟,青年时的风则颇有几丝人文气息了。那时候,我常做的事是在一片宽广的松林里,觅得一块松针铺得软软的、厚厚的地方躺下来,细细地听着风刮过松林时,从林中高处的枝间响起一片簌簌之声,小小的松针纷纷从树枝上落下,掉在身旁。有时是与姐姐在月光皎洁的晚上散步,田里青青的稻苗随风涌动,缕缕清香飘过,“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正心神沉醉之间,草丛中传来蟋蟀低低的鸣唱,偶尔一阵风过,路旁高高的梧桐树上,一两朵花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体会到的是“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的清淡与雅静。
读大学期间,常同宿舍的几个女孩相约黄昏时到学校的后山看夕阳。坐在晚照的风中,身旁长长的芒草在风中摇摆着,仿似柔婉的舞娘舞动着她长长的细臂,星星点点的白色、紫色的野花在石缝间悄悄探出头来,远处农家的小屋里升起袅袅炊烟,鸡犬之声相闻。
在风的轻舞中,不知不觉让思绪走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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