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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时桂    阅读次数:47677    发布时间:2021-04-04

老马是大塘村里数一数二的唢呐手,村上七大姨八大姑家里有个红白喜事的,都喜欢请老马吹上三天两天。老马当然乐此不疲,平日里嘴上也总是嘀哩嘀啦铛啰的哼哼。

这天,恰逢村里老张头家进新房。自然,老马这个响当当的唢呐手又被请来吹奏热闹一番。欢快响亮的唢呐声响处,只见老马满面笑容,春风得意。不远处,一群妇女正在帮老张头家收拾些锅碗瓢盆,大家边干活边唠叨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突然听到老马那熟悉的唢呐声,大家于是把话题统一到了老马身上来。

嘿,你们看那鬼打的老马,一天到晚红光满面,像吃了蜂糖一样,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不晓得他的心情咋个那样好,村东头的王嫂抬起头来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鼓着腮帮吹奏的老马,嘻嘻地笑着说道。

人家那是命好心情好嘛,刘婶接过话题他家里的会生哦,生三个,三个都是崽!

刘婶话里有些醋意,她生了四个孩子,大的三个都是女孩。

早生儿子早享福,儿子多了好种地,老马家里的给他生了仨儿,他当真感到高兴,一来家里田土较多,还真就盼着这三个儿子能快些长大,做些活路,二来老马这吹唢呐的技术,还期望传给儿子,发扬光大呢!

 

大塘村是个距离县城较远的村落,村里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村内曲曲小道,纵横交错。但是,由于主道闭塞,距离县城又着实太远,所以平日里赶个集市,得走上三五个小时,挑挑抬抬的,极为不便,又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村里的人们也就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种地,踏踏实实干活。老马善吹唢呐,日子过得与别人家也就理所当然的有所不同,村里的人家忙着种地,老马可不想干,也的确没有时间干,因为总有人家会请他去吹唢呐。老马热心,逢请必应,有应必到。乡里乡亲的,老马吹唢呐多数也是帮忙,不怎么收钱,偶尔有收,也就一块二毛,表示个意思即可。老马吹唢呐那是有讲究的,尤其遇上白喜,熬夜当东,那是必然,整夜的吹奏,丝毫不会马虎。如若遇上秋冬季节,阴雨绵绵,冷风嗖嗖,老马也会一如既往。不过,帮忙归帮忙,酒可不能少。自家酿的红薯老烧,那是村里的男人们平日里的最爱。老马也是,有菜没菜,喝上个半斤八两的,心里便觉得舒服。也难怪,熬夜与御寒,酒才是最亲切的东西。

老马偶有喝醉。喝醉酒的老马就喜欢与人摆摆龙门阵。三个儿子自然而然的成为老马与别人摆谈的资本。

老张头家进新房这天,老马一高兴又多喝了几杯,于是又兴致勃勃地谈起他的孩子们来。

昵话昵啊,阿垛会割草了,我这回少操了好多心。老马说着,脸上泛起笑容,似乎别人家的孩子都不会割草一般。

昵话昵啊,阿妙捉得条菜花,有三斤呢!老马继续说着,两只手掌还适时在胸前比划了个夸张的圆圈,好像不比划比划,人们就无法揣测那三斤多的菜花蛇有多大了一样。

见大家都在感兴趣的听着,老马便没有停下,昵话昵啊,崂山学到点唢呐了”… …老马打开了话匣子,是一定要把三个儿子都说到的,绝不偏心。

老马有个习惯,说话喜欢用昵话昵开头。开始大家觉得好玩,都学着说,后来居然在村里带出了几个昵话昵

有回白喜,老马喝醉了,龙门阵摆得起劲,乘着红薯老烧的劲头,他打了个饱嗝,忽然又扬了扬头,带着十二分神秘宣布:昵话昵啊,我去别个地方吹喇叭,人家都叫我马——德华。

老马故意拖长了字,让大家都能听得真切。于是,马德华这名字不胫而走,自此,人们都喜欢喊老马为马德华了,老马呢,觉得这名字其实挺牛,于是醒酒后也就嘻嘻哈哈,表示认同。后来听村里的长头发们议论,原来老马这个昵话昵-在村里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随着老马的唢呐还说到了村外。村外不少寨子开始有人出去打工,出去了两年三年后回来都拎着个录音机,录音机里放盘磁带,那歌声便传得震天响。人们一问,那个唱歌的人叫什么来着,录音机的主人就告诉大家,老土,那是刘德华,唱歌最好听了。老马到了这个村子,三杯下肚,唢呐一吹,声音之响亮,足足盖过录音机里的刘德华。酒意渐盛,再坐下来摆摆龙门阵,老马又在昵话昵的固定开头中开始了三个儿子的摆谈。有人便说,刘德华能唱歌名叫刘德华,老马能摆龙门阵,就叫马德华吧。老马半推半就,于是便获得此名。

 

孩子是父母永远的宝,老马口中的三个儿子,就是老马一生的本钱。阿垛是老马的大儿子,生来从小听话,从不惹是生非,老马逢人都会夸上这个儿子几句。只是后来才听说有那么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垛大脑一热,竟给老马耍了回小聪明,老马正坐在火笼边烤火,气得吹胡子瞪眼,急火攻心,于是顺手操起火钳,给阿垛迎头就抡了下去。从来就十分听话的阿垛,立马便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当然阿垛也不避闪,而且还不让那躲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掉落下来。在阿垛看来,老爸打儿,天经地义,挨就挨两下子了。哪知打人的火钳就是会开玩笑,才只两下,也没见着什么伤,可是自此之后,阿垛就是变得迟钝了不少,凡事总比别人慢半拍。别人家的孩子十来岁就能砍柴割草,像模像样,阿垛就是做不来。眼瞅着时光飞逝,阿垛也有二十好几,可是你早上让他挑个箩筐上山割草,到了中午太阳当顶,他也没割得两把,还要让老马家里的到处找人回家吃饭。老马肠子都悔青了,但打掉了牙齿总得自己往肚里咽。只是老马龙门阵摆得少了很多,平时也难得听到他嘀哩嘀啦铛啰的哼哼了。好不容易熬到三十,阿垛终于开窍,会割草了,尽管割得不尽人意,但还是让老马重拾了高兴,大家发现老马酒后又开始有了阿垛的谈论。久违了的嘀哩嘀啦铛啰的哼哼,又挂在了老马的嘴边。

阿妙是老马的二儿子,在老马的三个儿子当中,最为聪明。这孩子不好读书,也没上过两天学,但是就是胆儿大,对于捉蛇,他似乎具有一种天生的本领。据说阿妙十几岁时就开始捉蛇,对于出洞之蛇,从不失手。有次有条目测三四斤左右的菜花蛇,溜得极快,哧溜进洞,就在即将完全没于洞口之际,阿妙愣是一个箭步,逮住那菜花蛇的尾尖,与这蛇展开了角逐。观看的人们都说,进洞的老蛇力千钧,是逮不出来的,谁知这阿妙不慌不忙,竟张嘴给这拼命逃跑的菜花蛇的尾巴尖咬上一口,这蛇许是万万没有想到未曾咬人却被人咬,于是的从洞中调头反扑而出,却正中了阿妙的下怀,只见他左手仍旧紧紧钳住蛇尾,右手顺势往蛇身向七寸方向捋过去,及至七寸,便紧紧掐住,于是一条三斤八两的菜花蛇,就这样乖乖伏法,干吐信子。从此人们遇蛇便想着阿妙,阿妙也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捉蛇能手了。在那年月,收蛇的黑贩子不少,阿妙能抓蛇,抓了卖给黑贩子,也能赚个小钱。

老马也高兴,但凡听说谁上山遇到蛇了,老马都会自我推销一下:昵话昵啊,闯倒老蛇就喊我家阿妙捉嘛老马拍拍胸脯,无比骄傲:我马德华说话算话,捉到老蛇,卖了也给你点钱。

后来也真的有人上山遇到了老蛇,于是扎扎实实跑了几里路回来叫阿妙。阿妙出马,这蛇就立刻手到擒来了。只是再后来这人愤愤的见人就说阿妙不像话,说老马不实诚,说是叫阿妙捉蛇了一分钱也没捞到。也不知道这话真实与否,不过慢慢的,喊阿妙去捉蛇的人越来越少了。

再说崂山吧,其实小伙子长得不错,人也相对敦厚。老马那一手吹唢呐的绝技,就是最想传授给崂山的了。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想幺儿,这话确实不假,早些年,老马就想,在三个儿子当中,拿一个好好盘书,盘出来就是功莫大焉。而这个幸运的拿去盘书的,就是幺儿崂山。

可惜老马太忙,老马家里的虽是个如假包换的农家妇女,可却是个除了能生儿子外连针线活儿也做不来的主。崂山上学的时候,一不小心裤腿给扯破了,从裤脚一直撕到裤裆,经风一吹,那撕破的裤子便犹如一面小旗,迎风招展起来。崂山没辙,在路边扯了跟茅草,胡乱绑在腿上。回到家里后,老马家里的东翻西找,最后找了根钉子般大的锈迹斑斑的老母针,又取下前些日子老马上山时顺便剐来晒了准备拿去卖的麻,挑了两丝在腿上搓成麻线,就胡乱给崂山缝了一阵。正所谓白麻线补裤裆,不亮堂也亮堂,更何况补的歪巴扯筋的。崂山穿了这补好的裤子,就是不想去学校了。无奈不出门是不行的,老马知道了肯定不依。崂山也聪明,那就捏两本书出门吧,到了去学校的半路,找个茅草窟窿睡一觉,再去小河边抓几只螃蟹,很快就等到放学的时间了。然后崂山随着放学的其他孩子一起,若无其事的返回家中,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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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 : 2021/4/7 14: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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