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蜗居三面通窗,最惬意的要数卧室的窗下是一片田野,田野中视线内,村路唯余一线,再远是山,却无人傍山而居。如果我闭合了客厅的窗,就能把尘嚣隔离开来,在自己独居的空间里,完全可以依性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无人可以窥视的卧室,是属于我最完美的隐性时光,当然,这种时光只是在夜间而有。如果兴之所至,我会把薄被叠了掀开,掀开后再叠,只要时间允许,浑不管“故态复萌”是否褒贬。再就是不着寸缕,抚一下颌下的鹤皮,再把衣裤一直裹得严实的光滑肌肤作过对比,于是就有了一老一少,让心情一抑一扬。恍如历经了下野之后宝刀复出的快感。
当然,在这种隐性的时光里,也可以把衣裤全部翻了出来,看其有没有破绽之处,如有,往往会就着昏黄灯光,擦亮眼镜,把一条细线的尖端用牙刮了又刮,再轻舔几下,凑近那自己也看不清的针孔,迷宗拳一样地穿来穿去,结果引发的不是想要的结果,而是像孤狼一样的焦灼。焦灼过后,就自嘲地“嘿嘿”两声,自然,有破绽的东西又回归原处。
在这种属于自我隐性时光的卧室,我还喜欢翻书。在我的大半生时光里,夜间只有书和酒,才可让我睡着,当然,我独自一人是不喝酒的,只有在显性时光里,与朋友开心了,才以九五之尊之态,盛气凌人地要把他人斗败,那一种狂挽剑花的豪兴,直比拟箫峰与李寻欢,但此次简单的诊断,仿佛武侠戛然而止的结局,不得不准备别人回味之中另一种况味的开篇。我计划戒酒了。是以,我的隐性时光里,唯一的,就是以书为伴。
还好,我的床榻四处是书,反正取一本书,完全是举手之劳,看了一本又一本,看清了言情,再看社会;看厌了城市,再回农村;在武侠里幡然醒悟,在玄幻里嗤之以鼻;翻尽了底层生态,再阅尽官场权力巅峰,但就是要看,为的是让自己的隐性时光踏实些,睡得着。
也就是在这种毫无节制的看里,我学会了写,为了情感的波动而写,为了应酬而写,为了工作而写,为了一包劣质香烟而写,为了打发孤寂时光而写,为了给老婆买一条金项链而写,为了感恩他人的支助而写,为了一些正义而写,为了一些丑态而写,写来写去,唯一的骄傲就是胆怯而又大声地告诉母亲,我又有点稿费了。
在这种谁也无法知晓的隐性时光里,我的内心世界有时沸若滚汤,有时寒如冰川,有时清若晨露,有时浊如沼泽,但唯一不变的,是长时间地夹紧两腿,枯木般地静坐,以至于让自乐的隐性时光里的隐性部位成疾。
这种隐性的疾病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如果要离开隐性的时光,就得打开客厅的门——一道唯一可以通往显性时光的门。
但是,一打开客厅的门,就见一只蟑螂放射着骚味在客厅乱拱乱窜。阳台下通往金黄稻田的小路上,一个疯子腰挎着扩音机,忸忸怩怩地挥手舞蹈。马路上的黄发少年把摩托车扭得震天价响,不小心已跌入稻田头破血流引来路人围观。斜对门两口子因为客人多喝了自家两杯酒而当面提起了板凳。再远些的餐厅处霓虹灯闪着诱惑的眼。一幅写着交通安全的布标被风卷得呼啦啦地响。一名背上渗着汗斑的老人牵着一只穿着衣服的小小的名犬在溜达。
在这显性的时光里,我的手机毫不识趣地响了起来,我接上电话,对方询问录取人的政审问题,接着是另一个电话,对方询问录取人的背景问题。这三者我都熟悉,我好想告诉其中的深层次问题,但是突然间,我被其中复杂的问题惊得一身冷汗:两雄对峙,必无君子。自己已从显性的时光皈依隐性时光,那些与己性格抵牾的春水,何须我来吹皱?
我忙关了手机,又关闭客厅的门,让自己重返隐性时光,信手捧起沈石溪的《残狼灰满》。里面叙述说,灰满为争狼酋地位不择手段,不幸弄残右侧前、后两腿变成了残狼,被众多野狼欺负得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依赖于从不了解的丑陋的黄鼬,靠黄鼬支撑组成一个双体狼赖以生存……
以上叙述的,应该就是显性时光里某种前途的潜规则了。
在隐性时光里读完此文,我的暗疾隐隐作痛,但想起医生的叮嘱:初发,轻微,易治,竟一下没有了原先的恐惧,而那些在显性时光里日渐膨胀的看得见的肿瘤,恐怕让高明的医生也发怵。
(编辑:纤手香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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