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萧瑟。
独立乱石冈,眼里仍蓄满泪水。曾经绿过的事物泛黄,暗示某些生命即将或已经完结,秋的况味酽得极苦。所在地形周边全部降低,既无依托,又无脉象,远处的山错乱无章。
选另一处吧,我想。
另一处青柏葱郁,地面湿气极重,头顶漏几片软软的阳光。身后石壁平整,两侧躬伏着石棱,如果你累,就是靠椅。前面远山在正中收势而出,但不突兀,整体清幽而宁静。
这样的环境里,可以没有苦痛,没有尘世流体的折磨,当然,也就没有后人曾经的泪眼相看,你可以安心而睡,想睡多久就是多久。
雨一直在亲人忙碌中滴答而落,恍惚饮泣的泪,落在纸上。这一季秋雨,无数人承载不了累迭的虚弱,不小心轻轻悄悄就在夜里转为病体。生命,堪比一枚缺钙的蛋壳,易碎,如果跌落,任谁如何用心,都无法拾起。
土地渐次平整。被打磨的石块越垒越高,石块正中的名姓学会静止。一个椭圆的土堆平地而起。就这样简单,一个曾经跋涉过的生命要长久歇息。曾经的戏剧,帷幕已合,青梅落地,终了了结局。
你已狠心而去!
在失落中,我总猜不透自己,选择祝福,祈祷,送行,抑或挽留?都极空幻。唯有记住面目而已。
仔细看你被人扶起而坐,眼眶深陷,身体干枯,生命停止呼吸,稳定成一幅悲伤的作品。我在沉默里伤怀。我的眼里,毫无节制蓄满泪水。
学会提醒自己狠心删除一个电话,再看一眼,慌忙别转头,一切曾经的拼图,以硬伤的形式,扰乱我心。医院的药味,还有柳叶刀,已成古典。随行者一步一叩,一些烟花散落,沉寂于山外的泥土,找不到伴。
但是,映像愈见清晰:拥堵的长廊,白色的病床,肿胀的脸,全身的血污,还有我慌乱的神经,预见着危险的开局。握你冰凉的手,春季突然如冬。 “我好痛。”你这最后一声,太过简洁,都不与至亲商量,划定了生与死的断痕。
我又微醉,这种境况满脑是你:你挑着木箱被雨淋透,这是我跨进孩子脑海的第一步;看你斟酒满满一碗,我挖空心思想着如何灌醉你,好在下一轮聚会中说些笑谈;兔子被你追得慌不择路,你知那个黄昏,我要去看你。但是,近段时日隔三岔五的电话问候,你都没有醒来。
你总是没有按照我内心的牵挂和设想醒来。岁月好长,还有无数的长路要走,还有无数的理由要活,还有一些生命没有长大。你却不想醒来,躺着,像一朵带枝的枯萎花痕。
曾经,我在你的长眠中一次次被梦惊醒。推窗,你在的方向,寒星依然,弯月依然,独不见你的影子。我的胡琴颤颤而泣,再唤回洞箫,那一声绵长呼唤,你是否听到。你是否感知我在遥远的地方惦记着你,你会因此微微睁眼。
当知悉你归家,那长途应是满满的寂寞与诅咒,除此,尽是数夜的大雨。我疯了似的满街乱窜,只想着购置最好的补品,以换取你的均匀呼吸,但发现所有设想,不过是扔在箩筐里的玷污了的废纸。如果我的双肩可以坚强,我宁愿负起你一半的苦痛;如果我的心智可以博大,我宁愿步入九霄重云,去乞求神话里的如来,让他拆毁那座生命不愿跨越的木桥。但我不能,在重创了生命面前,我仅可以做到的,就是微低了头,深思着生命中那简单的几笔。
站在你的床侧,轻唤着那长久牵挂的熟悉名字,我见你把嘴撇成最痛心的轮廓,这正如你,在生命不得不轮回的那一刻,仍知晓着呼唤声那么熟悉。如果周易真的可以预测,如果谁都读懂了周易,我想,我会为你备上一桌可口的饭食,力劝你再喝干一碗让人生可以沸腾的烈酒,你就无力远行。可是,我预测的,只是眼里蓄起的满满的泪水。
去吧,请不必悲伤,在山的那边,我们已为你造起了一座玲珑的房子。将来时间允许,我会去看你,或许,可以去老家你曾经涉足林下,找一株雅致花草,缀于你的屋上。
去吧,请不必遗憾,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记得喝完那碗汤,一切曾经的,都不必挂怀,某年某月某夜,我们会告诉你,一切曾经的,都很好,除了思念时眼里蓄满的泪水。
去吧,请不必在意,人生的周遭轮回,生老病死、时日长短,都仅仅是简单的几笔白描。那一张生活的纸上,画过你。你看,我现在一想起你,天上正淅淅沥沥下着雨。而我的眼里,正恣意地蓄满泪水。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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