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风的记忆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黔西南龙通泽    阅读次数：18342    发布时间：2021-05-14

今天上午，细雨蒙蒙，我坐在办公室里，等待每一位学生报名注册。其间一个佝偻的老人，领着一个小孩到办公室的杨老师处报名注册。老人问：“杨老师，只勾名字就行啦？不交什么费用吗”？杨老师说：“是的，不用交，读书费用是国家全包了”。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泛起幸福的笑意。牵着孩子走出办公室，迈开矫健的步伐，消失在校门外。

此情此景，如一把钥匙，开启二十年余年前尘封记忆。

那是九十年代初，正是秋学期报名注册时间。我早早起来，吃了早餐，骑着自行，沿着坑坑洼洼的泥淋村路，来到木瓦结构的办公室里，等待学生们前来报名。

这天是开学报名的第一天，往往前来报名的人都很少。是因为人们都去寻找，或者借报名费去了。那时候我记得最清楚，在民们口里流传的一句话：“孩子盼过年，孩子盼开学，家长怕过年，家长怕开学”。这是那年代村民们生活的真实写照。

我是地道的农村人，当然知道农村人的生活状况。那时的村民们没有任何就业的机会，一家人守在家中，就靠种那点一亩三分地，家庭收入入不敷出。那时候家家的孩子都多，每逢开学报名时，几百元的读书费用，可说愁死家长们了。没有学生来报名，我只好用毛笔在办公桌写写画画，来打发等人时的无聊时光。

写了好一阵子，还是没有学生前来报名，于是我便向窗门探着头望望。外面秋雨绵绵，的雨如牛毛，如花针，如细丝，密密地斜织着。校园泥土的操场上，东一个脚印西一个脚印的，深浅不一。

快到中午十点半时，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回家吃午饭。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龙老师，感谢你！让我孙子升级了”！我说：“谢什么呀！教给孩子们知识是我的职责，同时你孙子也很用功啊！”。说着说着，老人带着我班的学生进来了。老人问：“今年报名费是多少啊”！我说：“总共一百二十元。含书费，保险费，集资建校费，你们不是本村的，要交借读费”。

老人听后，没说什么，而是催促她孙子赶快拿出假期作业本让我检查。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学生作业，老人眼睛也随我翻阅作业本而左右晃动着。检查完后，我说了一声：“作业做得很认真，真不错”！老人顿时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幸福之花，一种希冀的目光顿时洒在孩子身上。

老人二话没说，迅速用左手捞起围裙，右伸手进入衣兜里，慢慢的摸着。好一阵子才拿出一个红布包，然后用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一层一层地打开，好一会儿钱打开了，老人不时用手指沾了口水数起来。先总数一遍，才从一小叠五元的票中抽一些出来，一张一张放在桌子上。老人把钱叠好后，再次清点一遍，最后才递给我。当我伸手去接钱时，老人把捏钱的手又缩了回去，口中开始叨念道：“孙儿，这是我的棺材钱啊”！这句话顿时如刀一样刺痛着我的心。那时候的我，拿着微薄的工资，又要养妻儿，又要赡养老人，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如耗子舔米汤——够敷嘴。当是的我也只是手长衣袖短，使不上半点劲。一股酸楚的泪水刷地一下从眼眶中滚了出来。俗话说“时间是一剂良药，会抚平心中道道伤痕”，我马上给自己开了一剂，治疗那道刺心的痛。

我接过了老人的钱，心里五味扎陈，但也被老人的举动深深感动了，我自言自语道：“莫不是老人真的读懂校门口的那幅标语——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成就未来”？

我接过钱细数着，钱油腻腻的，在微风中透出一股汗的味道，可是这味道是格外的香，一种从未闻到过的汗香味，沁人心脾。老人把钱递给我后，马上转身走了，我情不自禁地用含着泪花的双眸，送着祖孙俩出门。祖孙俩走在操场上，老人那佝偻的身影如一张拉开的弓，正努力地射出那枝充满希望的箭！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