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灯光连成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黔西南州德卧教育集团 袁定鸿    阅读次数：18772    发布时间：2021-05-21

突然想写一篇关于夜色的小故事。其实那晚没有月，就连疏星也没有，只有黑沉沉的天幕遮罩着大地，天地合一，人在其中，也很相融。

有这个意念时，已翌日凌晨三点，但故事的源头，却是在夜幕降临之前。

夕照慵懒地将要落入远山丛林，人们如倦鸟归巢，都陆续下班回家。南盘江畔甘河村罗支书家岳父辞世，工会提议不吃晚饭就去悼念。罗支书家居住在我镇最边远的布依村，房屋隐在山顶竹林深处，脚下是永不疲倦的南盘江。我与罗支书有30年甘苦交情。他最初是民办教师，领低薪，任校长，现今是村支书，一路走来，工作勤勤恳恳，极为难得。

同行的有镇党委书记、甘河村第一书记、派出所所长、纪委书记、工会主席和其他人。车在夹道的参天古木下颠簸着行驶——这条最长的通村路马上就要硬化——车厢晃荡得让人头脑发晕。行至中途，对向来人挥着手，告诉我们路很滑，再前行要抛锚。我们往前慢慢滑行，地上的淤泥浆一堆堆凸起，车轮急速摆动，与地面摩擦发出难闻的糊臭味。车只好停下来。

“步行。”有人提议。我抬头仰望罗支书家，云在屋顶的竹林中回环游走。踏着泥泞的路面，我们走了一个半小时。当爆竹声在山峦顶端响起，已是夜幕四合，唯有对门山朦胧的灯光晕染着缭绕的雾气。

饭在较少的言谈中收局。握手告别，路已完全和夜色融成一片，我睁大眼适应后，才能模糊见着蒹葭的花絮在风中乱摇，但已了无诗意。大家互相提醒对方小心，以免失足。遇到树荫浓密之处，黑夜就极阴森，需亮起手机的微光，才能驱散夜行的悚然。但又同时约定，只能用一人的手机，路还很长，要有更多的微光照亮来时的路。

大家踉踉跄跄地扭着腰前行。书记突然提出，到他遍访的上甘组贫困户韦吉德家坐一坐，看看送去的米、油吃完没有，大家一致赞同。手机的微光又再次亮起来。韦吉德家是一层空心砖平房，因户主韦吉德患严重哮喘，无能力劳动，就一直保持现状，所以成为精准扶贫对象。

在上次扶贫遍访中，全体职工都自筹资金，或送衣物，或送粮食，或送现金，但部分对象误会本意，通过与他人比价，指责救助者“吃了半截”，甚至强拦救助者，除了物品还需另拿现金，否则不放行，其中世故酸辣让人内心悲凉。所以，我揣摸书记的本意，是要通过多次与对象沟通，真正地告知职工，既要扶物，也要扶智，更要扶德。

从韦家出来，全天幕有泼墨似的云团在涌动。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无女生随行，大家脱了上衣，把各自的手机亮起电筒，甩开膀子奋力朝停车的位置奔跑。灯光像荧光棒在轻盈飞舞。路面的泥泞被鞋挤压，激出一片“噗滋噗滋”混乱响声，不一会，所有人的背脊都渗出一片光亮的汗水。刚上车，雨瀑布一样倒下。车子驶到半路，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已经硬化的乡村路；另一条是刚铺上砂的路。第一书记负责监管这条路段施工，他要顺便看看施工的质量如何，就选择了石砂路。此时，雨也略小，走过了石砂路，就是宽阔的大路了。

在宽阔的大路上，夜已深，路两旁人家的灯光渐渐熄灭，只剩下孤灯几盏，睡意就渐渐袭来。谁知车子猛然停下，漆黑的夜里，有两头牛慌张地在马路上狂奔。

“农户的牛丢失了。”大家不约而同地下车，拉开距离把马路围成了一个不规范却又团结的圆。牛因人多势众受惊，越过公路，胡乱朝着石坎上纵跃。随行的所有人，再次打开手机灯光，攀爬着嶙峋的乱石把牛包围起来。

在这个与牛为伴的寂静深山里，电话声响成一片，邻近的群众纷纷赶到，等了两小时，失主终于牵走了丢失的牛。

我听到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是的，回家马上可以睡觉。家，是消除工作疲劳最美的所在。

但还未到家，派出所所长爆出有人醉酒溺水身亡的消息。大家急忙上车，赶至出事地点，人已被周边群众捞上岸，无数的手机灯光在现场亮起，有人叹息，有人凄惨而哭。年轻的逝者说走就走，人闲着，酒成了最美丽的杀手。

因为有人溺水之故，后继的事就得做一些调整，于是，睡醒的人们被电话叫起，我们因为还未到家，就减少了脱衣穿衣的累赘，那一座高楼的好些窗户的灯光，在一种叫“夜”的名词下突然亮起。在各个房间，电脑键盘的啪啪声，像大挂钟的秒针响动着，时光，就已是凌晨三时，迫近了一个新的日子。

可以回家，站起来熄了灯，屋内一团漆黑，我昏昏惚惚向门外走去，“呯！”额头扎实地磕在了门框上，撞得我的眼睛里一大片灯光闪烁着亮起，门外花坛里的树叶下悬垂着的露珠，晶莹一片，且幻化成耀眼的光环，特殊地美丽着。

（编辑：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