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入黔始祖
信息来源：    作者：一丫枯枝黄叶    阅读次数：13173    发布时间：2013-08-28

山叠嶂，壑纵横，柏苍翠，路弯弯。三元坝，青杠哨，岔溪沟，雪梨垭。那天，站在黔渝界边大山里的水龙崖上，就是这般光景。茫然，因为我太不了解这片土地；兴奋，因为我找到先祖的轨迹。黔北大山，我的来生。

“籍隶长安袭旧员/二陵风雨出秦川/伹征西蜀辞家园/扫荡南平入远天/险涉蚕丛山粉黛/夷临竹节水潺潺/漫云卜吉钟灵秀/欲报君恩望后贤”咀嚼着先祖的诗章，揣摩着历史的分寸，扒开尘封的旧事，若隐若现，千年的远征，落山川一隅，繁衍后生数十代，仿若根和树的关系，走向苍远。　
　　山连着山，山的夹缝里是北宋的南平军，北宋边疆重镇。南平世居着唐代以来的南平獠，《旧唐书•南平僚传》记载：“南平僚者，部落四千余户，土气多瘴疠，山有毒草及沙虱、蝮蛇。人并楼居，登梯而上，号为干栏。男子左袵露发徒跣，妇人横布两幅，穿中贯其首，名为通裙。”南平獠和西蜀人时有摩擦，危及北宋大统。先祖应招到南征讨伐的军队，从中原奔来，穿过秦岭，马萧萧兮远征难，荡平南平，功不可没的先祖，受封将军，落业南平。今四川綦江至贵州松坎间。　　
　　那年，我爬上昔日的南平高山，追寻先祖的足迹，一大摞传说和道听途说飞扬我的脑海：入黔始祖是一名将军，把山下的獠人赶到山外去了；始祖家有九子，为凑齐十子从赵家过继一子；先祖的马夫先于先祖辞世，先祖仙逝下葬时马夫已变成一只小鸟，先祖下葬那天一头撞死在棺木上到阴间继续做先祖的马夫；我们这一支王姓，是赵王。从赵家抱到王家的……带着传说，我细读南平军。是有这样一支军队从中原开来，公元1068年。其中一队人马的头儿为王元开，乃我入黔之始祖。史无载。大清西南巨儒郑珍和莫友芝编纂的《遵义府志》记载先祖时为“相传为宣慰司，无考”。南平军作为一级行政机构，大致和当代的地级管理相当。宣慰司作为土官机构也和当代地方政府的专署差不多。就是说先祖倘若是宣慰司那么就是当代的地厅一级领导。南平军一度管辖范围和权力特大，宋时播州曾内附南平军。起初，我一直以为播州管辖黔渝界边，其实不是。当时扶欢、瑧州即松坎、夜郎（唐置夜郎）、桐梓都归南平军管辖。也就是说，我的入黔始祖最先进入的是南平军之地，后才演变为今天的贵州。
　　至宋千年以来，先祖后生十多支系在这片崇山峻岭里繁衍，王氏家族生生不息，像一棵大树枝茂叶盛，又像大树一样春去秋来，一轮又一轮地从1068年到2011年。在这条长河里，一代人两代法人三代人能过留下什么呢？倘若不是父亲执拗地要回到雪梨垭，几乎不可想象我是否知道我的先祖。难道这是父亲的用意？王氏家族的传世之迹：“籍隶长安袭旧员”、“扫荡南平入远天”。北宋建都汴梁，先祖的籍贯是长安，远祖是炎黄部落，我们这支王氏族系中原正宗。一直到北宋时期远征南平才迁移西南。尽管千里之外戍边，仍然不忘：“欲报君恩望后贤”。　　
　　山高林密，壑深谷渊，先祖南平，游猎崇岭，开荒置地，守边固疆。先祖英雄，习俗中原，磨砺筋骨，适山水土，披荆斩棘，开辟胜境，一方安平。从綦江到赶水，从三元坝到青杠哨，从水龙崖到雪梨垭，我揣测着先祖的丰功伟绩，对一路群山肃然起敬。先祖啊，那巍巍群山是你魁梧的身躯，那幽幽沟壑是你驰骋疆场的辙，山溪是你永远流淌不尽的魂灵。　　
　　元宝山，只有王氏家族知道的小山。我每一次清明扫墓都要为那里的先人们祭奠，因为他们一代又一代地福祉着后人，我家的香火从这里开始的……父亲，爷爷，还有我不认识的那些老祖们，七、八代之多都在这里，固守着先祖千年前开辟的疆土，那是世世代代的故乡。　　
　　我不认识爷爷，我还没出世的时候爷爷就在山坡上放牛饿死。我见过爷爷的弟弟，我叫二公。那年，我五六岁跟着三爷从遵义回家。一位头裹白帕，拿着三尺长烟杆的清瘦老人虽然面带严肃，一说我是“老三”就呵呵地乐起来，我几乎不敢接近他，我天生怕二公这种凶相，但每次吃饭他都照顾我，帮我夹大块腊肉……我对二公就这点点印象。但每次在他墓前都要为他点上一支香或一支烛，燃烧纸钱……一条子子孙孙和老祖们交流的特殊通道。　　
　　那年，铁路修到家门父亲跟着修路的大军出山了，我就在山外生下的，对老家事儿几乎搞不清，但父亲还是把我唤了回来，认识这片土地，认识这片林子，认识这片人群，认识雪梨垭……我好像还是不认识？故土啊，你能不能让我看一个透彻。　　
　　兔年清明。七里八乡的王家人都要上山去，到水龙崖入黔始祖那儿聚会。山坳上，赶集似的人们从小道，岔路，马路熙熙攘攘，山峦仿佛在涌动，高高的水龙崖下成百上千的人正在聚集……嗬，这是王家的人。
　　离开村头的时候，我好长时间凝望着墙壁上的那几行粉笔字：入黔始祖元开祖……　　
　　我暗暗回应着先祖的那首无考之诗：

辞别中原入黔川，迩来九百六十年。

图报君恩戍远边，披荆斩棘一方安。

欲望后生皆为贤，立下文章嘱高山。

人民当家莫占卜，国盛家兴后裔甜。

作者：王元刚   （网名：珊畅）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