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姐闲聊快到零点。
你小腿肌肉疼,大根是缺钙,得多炖点排骨汤喝。姐对我说。
一提起排骨汤,我突然感受到胃里空空的无一点填塞物,人的虚汗就开始沿额际渗出了。
原本我是吃了晚饭的,但在煮晚饭时,看到冰箱里的肉食全冻结成了板块,就懒得去解冻,只随意地煮了点面条充饥,煮面条时,又想到放多了可能吃不下,特意地只煮了几丝。其实也就只吃了半饱。
现在开始饿了,我不得已关了电脑,想着自己早学会了坚强,硬忍着饥饿,去床上躺下。
半夜里,我被饥饿折磨醒来,只觉得胃里在一阵阵的痉挛,全身像被谁抽去了筋骨一样,走路都很是乏力。我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可吃的东西,任何的抽屉、台板与塑料袋都被我搜遍,仍没有,最后只在茶几的暗角处看到了两粒回潮的奶糖,我如获珍宝捧起,再次躺在床上,细细地咀嚼着有些变味的奶糖。
越是咀嚼,饥饿越是勇猛地扑来,逼着我去作一些对饥饿的感受的回忆。
我的眼前呈现了一幕幕清晰的画面:一小女孩无力地抠着墙缝里的一粒麦子,最后那枯瘦的手指无力地垂下,她去了,在饥饿之中;李铜钟被上级官员押解进了牢房,这位支书看到自己的父亲在暗屋里啃食棉被,就狠下心肠打开了粮仓,把所有囤积的粮食种子全部救赈了饥饿中的农民。公子重耳感叹自己几月没有吃到肉味,介子推悄悄割下自己的股间之肉炖了汤给主子喝,后来介子推在重耳的命令之下,被活活烧死在隐居的深山里……
我们的田间有一种菜叫“饿死老公菜”,以前一对夫妇将此菜加太少的玉米面煮了当饭吃,因菜的茎是空的,玉米面就钻进了茎里,妻子专拣菜茎吃,而已饿得头昏眼花的老公不知情,就以菜叶为食,最终再无营养,就死去了。妻子在独占那份营养之中,活了过来。
在饥饿的恐吓面前,正直的故事被演绎得人们伏案而哭,邪恶的故事却让人恨不得将邪恶者寝其皮食其皮。在饥饿中,那易子而食的典故至今仍让我心有余悸,而曾经一名男女青年由于飞机在大漠中失事以后,男青年割断大腿间的动脉,直将其最后的血液灌进了女青年的口中,让女青年靠那血液维系生命,走出了瀚海。
两故事一对照,人的生命的意义就已彰显。
我们这一代人,得感谢1978,得感谢那小平爷爷,我唯一可以感谢的——就是跑到镇上的电视机旁,一直倾听着汽车、火车、飞机的那三声哀鸣,现在捧起他的书,就像捧起一座拯救13亿人解除饥饿的丰碑。
改革天放以来,我们这些龙子龙孙,再没有受到饥饿的威吓,从原来的维持温饱,到家有余粮;从原来的难得吃上猪肉,到餐餐大鱼大肉。甚至,我们可以看到,三五个人一桌的酒宴上,竟排满了20来个千奇百怪的菜。所有的少年开始早熟,所有的青年人身体开始发福,所有的壮年开始有了高血脂、高蛋白,高脂肪。早熟、发福、三高,听说都是扼杀生命的隐形杀手,我们一天天在磨着那把可以杀害自己的早已锋利的剑。在剑的阴影下,我们浑忘了奢侈的威吓要比饥饿的威吓更厉害百倍,但我们仍在拼命地追求着另类的温饱,有的人用钳子撬开猴子的脑袋,再用吸管去吸猴脑,而猴子在人的威力下渐渐地痴呆,直到死亡;有的人用注射器提取熊的胆汁,听说那个可以治癌症,而癌症的病因在哪里呢,我的猜想,是人在物质,特别是维系生命的物质里贪得无厌。更有甚者,听说,高级厨师做了胎儿汤,听说几千元一杯,且得预订。我曾无意看到那样的图片,婴儿还不太成型,但也显得很是可爱。如果是合成图片,就应该指责那类人在高科技下的恶作剧,如果是真实,那就是罪恶,它会让我们天天心有余悸。科技还要向前飞速发展,我们的后代仍要出生婴儿,我们,是不是在用贪婪的眼和肮脏的手,再一次地演绎着“易子而食”的悲剧。
人存活于自然里,免不了有天灾,有人祸,一切人类的斗争,应该都是人与自然的斗争,而不是我们之间因贪婪而引发的战争,前三年的干旱,已在我们的生活里埋下了饥饿的伏笔,国家一次次给广大的人民发放季节缺粮的粮食,那份良苦的用心,我们应当感知,如果不是小平爷爷铲平了贫穷路上的荆棘,不是其他领导人前赴后继的努力,我们在天灾面前,仅凭你那单薄的力量,根本无力回天。但是,我却在现实里看到了叫人揪心的另一幕:那一袋袋的救灾粮,竟有人在市场是低价出售,而出售此粮的人,竟是据说可以带头致富的基层领导。
哀莫大于心死,你如果忘记了饥饿的威胁,证明你的心已死去,自然是一个诡秘的深潭,里面有些什么,我们不太清楚,但我们却清楚一切都可能会重来。
浮夸风以后饿殍的空气未全部散尽,我们都得掂量着过日子,一夜的饥饿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变态地追求更高的享受的时候,你已像高级厨师那样,不断地烹饪着恶臭的金钱,最后已然丧失人性。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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