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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女杨槐花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周育礼    阅读次数:68255    发布时间:2022-12-16

七十年代中期,我在一条区乡公路上负责一座石拱桥的技术施工工作。这座桥是公路的最后工程,两端公路早已修通。一条宽约五十公尺的小河从四川境内水尾乡缓缓流经贵州大同古镇。为了修建这座桥,区里特意成立了工程指挥部,抽派袁副区长任指挥长。工地有六、七十个民工、石工、木工,是从各村选派的。每人每天由指挥部补助三角至五角的生活费,回生产队评记工分。那时国家有建勤工政策,凡是农村十八岁至六十周岁劳动力,每年有五个建勤工服务于农村公路建设。

建勤工中有个名叫苏光才的民工。家住修桥附近的生产队,因人长得瘦高背驼,小眼八字眉,行步如鸭,又兼长年抽旱烟,落得满口的黑龅牙,生产队很多人叫他苏吞口,形容他形象猥琐,如同路边屹立的吞口菩萨。苏光才父母早在六十年代先后饿死,从小东游西荡,在生产队干活又不出力。至今三十多岁还光棍一个。此次抽人上桥,老苏就成了不二人选。而苏光才抽到建桥工地,一日三餐有着落,生产队又能评得工分,老苏觉得自己交了好运。分配他专职拌和水泥沙浆,成天和那些挑沙浆的婆娘们打笑玩乐,有时甚至动手动脚,引来婆娘们的一顿揍骂,但老苏觉得这是他最快乐的享受。

自从袁指挥长有一次现场表扬老苏拌沙浆负责、有质量。老苏更像是上足了发条、卯足劲的钟表。如果哪天砌石工作量大,需要大量的沙浆供应,只见老苏手持五齿铁耙梳,脚蹬防水靴,满池的水泥沙浆在他手下翻动。对那些等在周围的运浆婆娘大叫一声:排好灰桶!,那些叽叽喳喳的婆娘们顺从地摆好灰桶,多少有些姿色的婆娘会向老苏抛来媚眼,意思很清楚,少装点沙浆,白天轻松点,晚上回家还有一堆家务活。老苏自然明白,少装点的婆娘在起走时,老苏会及时地在她屁股上摸上一把,女人的骂声会换来老苏的乐趣,这就是老苏的幸福。

老苏家房屋前有一条清澈见底,流水急速的小河,这是老苏经常流连忘返的地方。老苏不是诗人,也不会浪漫,但他知道河边水草丰茂的地方有成群的小鱼结伴而游。他会用细竹丝编织成一种当地人称闷兜的捕鱼工具,内装些猪小肠、心肺等物,沉在河岸边用石头固定,沿河逆流而上的安装上七、八个闷兜。一个小时后,又从上而下依次取回闷兜。鱼儿不大,只有指拇大小,但数量很多,有时可以收获两大海碗,用猪油酥一下,佐以花椒、辣椒和盐,再勾上二两红薯酒,醉醺醺地蒙头大睡,过他独有的神仙日子。

春节前几天,修桥工地放假了。初五这天,少有的太阳刚刚冒出头来,老苏便提着七、八个闷兜,沿小河逆流安装,走了几百米才安装完毕,突然发现上游飘下来一团物件,仔细一看还有长长的黑发在水上飘动,应该是个女人吧?老苏几大步跳进河里,顺势一把就抓住这个女人的手臂。女人还没死,转身就紧紧抓住老苏的双手,老苏乘势背上这个女人。心里想:狗日的好重,女人一身白肉压在老苏肩上,任由老苏放在地上,一道污水慢慢从女人口中流出,老苏见这女人手脚能动,只是眉眼不开。老苏不会人工呼吸,但知道她死不了,老苏只想等女人苏醒后自己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卷了支旱烟,沿河而下取回河边的闷兜。一袋烟功夫,老苏不放心,返回草地,发现女人侧卧在草地上,被河水冲掉了外衣,露出胸前一对丰乳,长发飘在胸前,却遮不住女人白色的肌肤。女人见老苏走过来,立即转过身去,从没见过女人身体的老苏面红耳赤,手足无措,随即脱下自己的棉衣披在女人身上,女人这才紧裹着棉衣坐了起来,这个女人的确走不动了,身体虚弱,面色如菜,老苏只好又背上女人,手提闷兜,沿河边小路回到自己的小屋。

这个女人坐在方桌前,饥肠辘辘地盯着海碗里的几个红薯,她今天一早在公爹家吵架后,公爹不让她回娘家,她赌气跑出了家门,至今颗粒未进。老苏见状立刻对女人说:你饿了就先垫垫底,这是我早上吃剩的红薯,女人立刻拿着碗中的红薯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喝了碗水。老苏走到厨房内烧火放油,小鱼儿下锅后立刻变得金黄香酥,香气飘满了屋子,来来来,这才是好东西。说完将刚刚酥好的小鱼端在女人面前,女人也不客气,很快吃完这小碗酥鱼,又喝了碗水,这才开始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想:这人男人不像坏人,从给自己披棉衣到现在,女人第一感觉这是个老实人。女人一边想一边推老苏出门,关上木门后,立刻到厨房烧了些干竹子,把身上的湿衣裤烘干穿好后,才让老苏进屋,然后一头跪在地上:谢谢大哥的救命之恩!,接着给老苏磕了三个响头。老苏赶紧躲在一边,坐在小凳上吸自己的旱烟,小声地问起了女人的身世和情况,女人坐在方桌前,慢慢将自己的情况向老苏道来:

原来这个女人是小河上游,四川水尾乡的人,叫杨槐花,今年22岁,是个苗族,去年在县职高毕业,未考上公务员,和同班徐小虎恋爱结婚,刚扯好结婚证还未举行婚礼,徐小虎有一天感到肺痛又吐血,立即到县医院检查,是肺癌晚期,三个月后不治而亡了。原想开个死亡证明办理离婚手续,公爹徐中龙百般阻挠,因他是生产队队长,又是生产队出名的淫棍,家中女人不是他的,经常遭受他的毒打,但是一见了杨槐花则变成了哈吧狗一样,低眉顺脸,体贴入微,一直在寻找机会下手。后来苗寨来了几位腰挎苗刀的大汉,劝杨槐花返回苗寨,杨槐花坚持要过完年把离婚手续办完后才回苗寨。这几位苗族大哥临走时恶狠狠地对徐中龙说道:你要敢对杨槐花一根毫毛,我就割掉你的鸡巴喂狗!。警告是很有威力的,杨槐花虽然没被侮辱,但脏活累活等折磨是家常便饭。

杨槐花出嫁前,在十八洞苗寨山歌比赛中勇夺第三名,又在职校学过烹饪,厨艺达到川味厨师级别。自从徐小虎病逝后,伤心过度,又成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金嗓子变成了哑巴。为了提防公爹对自己不轨,杨槐花身上总是别把锋利的苗刀,还不时在公爹面前擦拭一番,徐中龙恨得咬牙切齿。春节后,杨槐花准备在初五回娘家探亲拜年,和公爹吵了一架,颗粒未进夺门而出,走了二十多里山路,饥肠辘辘,见河边大群鲤鱼游来游去,刚要出手去抓,脚下一滑跌入河中,脚又抽筋,吃了几口水被冲进河心飘到下游来,正好老苏捕鱼遇到才救她上岸。

老苏听完杨槐花的诉述后,伤心得热泪盈眶,随即留杨槐花在家中休息,明天再走不迟。自己立即出门到后山竹林中,准备砍几根竹子搭个简易的床。老苏出门后,杨槐花开始打量起这间小屋,一张大床,床上一床棉被,一只黢黑的枕头,厨房是个现隔的小单间,中间有张方桌,两条板凳,几个海碗,筷子也只有几支。唯有屋角有一堆红薯,大约百十来斤,这是老苏唯一的财富。女人现在明白了,这是个无妻无子女的光棍。

老苏家有了女人的消息像过山风一样吹遍了整个生产队。队上的女人是最先来老苏家探望的,这些婆娘平常见了老苏如避瘟神,今天总是三五成群来老苏家串门。这时老苏手持烟杆坐在门口,既不欢迎又不敢反对,任由这些闹山雀婆娘进进出出。倒是杨槐花显得落落大方,问答自如,经过生产队长上门询问后,知道这是个苦命的寡母子,又是苗族,他认为这是老苏的姻缘到了,老光棍找个苦命的苗族女人过日子是很正常的,于是这些热心肠的婆姨们从自己家中拿来不穿的衣物和小家具,半天后老苏家已经变成农村中一般的温暖小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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