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农红军一渡赤水后,大部队急促地撤离了丙安古镇。几个掉队的红军伤病员,拄着竹棍,艰难地慢行着。他们翻越了丙安场后山丘,过石夹口,进两河沟,爬大茅坡。其中的一个小红军,跑前跑后地照料着三个大哥哥红军。
小红军尽管衣着破烂,个子矮小,但身体结实;他浑身滚烫的体温顽强地抵御着这隆冬的严寒;他深而乱的头发下,一双机灵的眼睛警觉地观注四方,就怕突发什么意外。生活的折磨使他的年龄和实际不相符,不到十五岁就显得那么沉稳。
他们好不容易爬上了石笋,稍坐片刻,又相互搀扶着,顺小溪沟而去。一个受重伤的红军哥哥对小红军说:“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小易你也病了,赶快去追大部队吧。”
这个叫小易的却说:“不行!指导员不是对我们说过吗, 我是病员,你们是伤兵,我留下来的责任就是照顾好你们。无论死活,我们都要在一起。”
另一个红军哥哥也接着低声说:“小易啊,我们都是重伤员,伤口已严重溃烂,又染感冒在身,天寒地冻的,没办法走了。”他顿了一口气,又说:“你没受伤,又年轻,今后可以为革命出些力。你就自己走吧!”
“我怎么能离开你们。”随你如何说,小红军就是不离不弃。最后大家商量决定,先避开敌人搜剿,进深山养伤。他们爬上洞坪大山,找了一个能避雨的石岩子住下。小红军连忙找柴生火,烧水煮饭,精心喂红军伤员的汤水、饭食。麻烦的是语言不通,加上躲避敌人必须转移,小红军只能和当地老乡一边比划,一边学说赤水地方话。平时不敢多露面,只得常住山上,今天住这里,明天又带着伤员转移到别的地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由于缺医无药,俩个红军哥哥相继去世了。小红军约请邻近的几个老乡把战友的遗体掩埋,便带着满身毒疮和反复感冒的病体走出大山,想去追寻红军大队伍。
到了山脚的大路旁一打听,红军大部队走了快一个月了,他们从泥河马鹿进四川去了。具体在什么位置,谁也说不准确。还听说国民党的地方保安团在查所谓共匪残余。小红军走投无路,只好在这一带帮人干活,找得一口饭吃。更麻烦的是,他身上、脸上的毒疮有的开始化脓,臭气难闻,晚上只好睡在人家的柴房里。
山坳上有个好心人刘二爷,看见小红军可怜,就叫他住到他家的杂屋间。刘二爷用热牛尿为他清洗身上的疮毒,还找医生为他医治脸上的疮。十多天下来,小红军的疮逐渐好了。但身上、脸上却留下了不少疤疤点点,红一处白一块的。乡亲们不知道小红军姓什么,看见他平时不多言不多语,见活就干,不拈轻怕重,大家都打心里喜欢他。
一天丙安街上姓郗的老先生到么站上收桷子。小红军跟着刘二爷同几个乡亲去帮忙,他忙前忙后很勤快。郗老先生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便对刘二爷说:“我身边正差一个肯出力而可靠的人,我看得起这个小共匪。”刘二爷知道通、留共匪有多大的罪。他心想:郗老先生是丙安的保董,又是当地哥老会的龙头大爷,他经营着粮油盐杂货及青山竹木生意,势力不小,敢不给他吗!于是,刘二爷把小红军叫到面前,让他换上一件自己已穿的半新半旧的衣服,对他说:“小伙,我给你找个能保命的人家,你要懂事点,有空我会下丙安看你。”刘二爷依依不舍地把小红军交给了郗老先生。
郗家是个望族,在丙安场上口碑很好。小红军到他家不到半月,查“共匪”的事还是涉及到了他身上。
这天,县城来了几个人,直闯郗家,说明是来抓这个小共匪。郗老先生不答应他们带走,便上前询问来人:“这样小的娃儿,你凭什么说他是共匪?”“他讲话不是我们这一方口音!”“蒋委员长也不是我们这一方口音,也是共匪吗?”来人见郗老先生在胡搅,便叫人把小红军捆了。郗老先生把小红军拉到街上,城里人也追到街上。郗老先生当着赶来看热闹的乡邻们说:“大家来看,城里来的官,说这个娃儿是共产党,我看不像啊!大家都记得,共产党要来时,他们说共产党是红头发,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大家来评,这样大的娃儿,杀鸡都怕,敢杀人吗?”街坊邻居听了都哄然大笑。
城里的官员们没法,说:“郗老先生,你敢保证他不是小共匪?”郗老先生说:“我不敢说他是,也不敢说他不是。等他在我这里留上一年半载,如果他没长红头发,他就不是共匪。如果他长出了红头发,他就是共匪,你们要杀要剐都行。”乡亲们齐声附和“要得” 。来人见真是个娃儿,郗老先生这样护着他,乡亲们又顾着他,只得顺水推舟说:“就交给你管,长出了红头发要留着,我们要来检查。”郗老先生说:“头发长出来一定留着。怕记不住,从现在起,我们就把这娃改叫刘红发吧。”
郗老先生管着丙安场上的团防队,刘红发就在团防队重操旧业,当了小号兵。郗老先生的儿子郗仁永是个思想进步的青年,他读书时就参加过“抗日救国会”,前不久还因散发欢迎红军的“告赤水民众书”,警告军阀侯之担的信件被捕入狱。他被放回家后,知道了刘红发的身份,便鼓励刘红发坚定信念:红军北上抗日,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还教刘红发识字看书,翻阅《新华日报》,了解一些抗日形势。
1941年,中共党组织在丙安一带开展地下秘密革命活动。二十岁的刘红发及郗老先生的儿子受其影响,参加了不少宣传群众、发动群众的工作,在地下革命斗争中经受了组织考验。1949年6月,他们俩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同年8月,刘红发还被任命为第一支部宣传委员。直到赤水解放后,小红军刘红发才调到县城工作。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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