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就不是只为了吃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记忆。
小时候,在包谷饭中去寻找米饭贯穿整个吃饭过程。舀饭时,小木勺总是使劲往甑子里钻,总觉得在有限的空间里可以挖出无限的“宝藏”可能,心中充满对雪白米饭的期待。其实,以母亲的聪明和智慧,她是不会让我们有半点希望的。尽管母亲没上过学,不懂得生活中的数学,可她已经把包谷面和大米的比例调和得无可挑剔。我想母亲也是用心良苦。她认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五姊妹的营养搭配不能失调,不能因为作为哥哥的我动心机让全家的生活质量有所偏离。这也是我对伟大的母亲勤俭持家过程中的经验总结。
母爱在家中从来不偏航。
起初吃包谷饭时,我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父亲和母亲只有我和二弟时,他们对我们生活并不是很苛刻。每次蒸饭时,母亲会把大米饭放在甑子的下面,饭熟后翻倒过来,米饭就在那一层金黄色的玉米面上面冒着热气,色彩鲜艳,黄上飘白,很是好看。这时母亲会把我和二弟每人舀一碗米饭后,再把米饭和包谷面调和才吃。随着姊妹增多,母亲渐渐感觉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开始懂事的我已经感觉到母亲对全家的生活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包谷面和米饭的比例从开始包谷面少米多到包谷面多米少,后来是米饭零星般出现在碗里。我们几姊妹对米饭的向往就成了母亲和父亲努力劳动的动力。
印象最深的是8岁那年,田里的那些秧苗刚到抽穗期就遭到干旱,秋天到时,父亲从田里割回的是一捆捆秧包草。本来就是人多地少,面对颗粒无收,全家人可以说处于绝望状态,还要交供应粮,没有办法只有向大户人家借粮上交。恶性循环,今年做来还去年的,今年不到半年又不够又要去借。年年复年年。用母亲的话说,我们这些“糟米虫”愈来愈厉害了,她的压力就愈大了。在记忆深处,饿饭的那些岁月如青涩桑叶上的破洞,让人饥寒轱辘。
母亲经常说,包谷饭耐饿,豌豆胡豆饭吃了鸡都撵不过。包谷是一年中的主打粮食。至于萝卜丝饭、胡豆饭、豌豆饭、洋芋饭,这些季节性的饭也是母亲精心策划的部分。秋天的包谷饭要好吃点。豆子收获了,母亲会用经过一层一层筛选后剩下的豆子,我们几姊妹也会到豆子地里去一颗一颗地捡那些早熟掉落土里的豆子,这些是额外的收获,母亲就用这些豆子推成菜豆腐,菜豆腐和包谷饭一起,那时候吃起来感觉就是绝配。
没有磨面机的时代,包谷面是用石磨一转一转地推出来。推磨也是每天晚上我们一家子人集体加班活路之一。因为白天上坡干活,没有时间来把包谷面磨到理想的状态。有时候,包谷面要一道一道地磨两三次。我通常是站在磨子右边,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往磨眼里添包谷子。看着母亲拖着疲倦的身子吃力地推着磨,心里也想帮母亲搭一把力。可是不够高,手握不住拉手反而成了母亲的负担。有时也因为自己太疲倦而一边舔着包谷,一边被石磨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把我的眼睛催闭上,难免被母亲一声“穷不醒”吓得一大跳。包谷被磨成面后,母亲要用粗筛子筛,然后用细筛筛,经过几次筛选,粗细分开,细的用来蒸包谷粑或者包谷疙瘩;粗的用清水淘去包谷皮给猪吃,留下的包谷沙用来和大米一起下锅煮,煮熟的包谷饭黄白相间,比例均匀。煞是好看。就是包谷,母亲也会变着法子,换着花样让我们吃饱。
其实,那些艰难的岁月,活过来就是精彩。
偶尔在农家乐吃饭时,当大家都叫嚷着要包谷饭时,我却不语。即使看着服务员端来那一盆金灿灿的包谷饭,雪白的米饭在那金黄色的色彩中像精灵一般在我的目光中闪烁,我心中却没有对那份色彩生起同行人的那种兴奋的食欲。我身体里的那些玉米元素,比如维生素E和核黄素似乎和现实生活中的某些元素发生激烈的争论,也许就是童年生活真实色彩和那些逝去的珍贵生活的记忆在发生激烈碰撞。一次在餐桌上因为孩子挑食被我发脾气,你们这样不好吃,那样不好吃,我们小时候顿顿吃红薯洋芋包谷饭。孩子翻着脸看着我说:“你们倒是安逸,顿顿吃洋芋”。是啊,为什么我要把我们那些曾经觉得委屈的生活强加于孩子们认为幸福的身上?
回想那些吃包谷饭的岁月哪里简简单单是我们在煎熬,更多的是父母拖着一家子人在生存线上的挣扎,即使是一顿包谷饭都交织着母亲那颗为母之心。每当端起一碗包谷饭时,我会透过那层黄白相间的色彩去细细品尝其间的味道,哪怕就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酸楚味,我也不敢说这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作者简介:
陈长富,男,80后,英语高级教师,贵州青年文学研究会会员,有诗文在报刊网站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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