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鬼和诗人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李成山    阅读次数：20670    发布时间：2024-08-24

这个故事应是于2000年代发生，今儿数算起来，二十几个年头喽，不短的时间里之所以清晰，缘于它在沉淀的记忆里溢出了点诗味。

主人翁姓尹，名字也是记得，不提也罢，就叫他尹公吧。

结交尹公，是他主动找的我。开出租车的年代，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走到我车前，说是要包我的车。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微胖体型，白净面孔的男人，同他眼神相逢时，他便迅速投递来温和。有活当然要接的，可防范是第一要务。因为开桑塔纳的老王出事了，车被抢走，找到人时，尸体已漂浮在水库边。

我反复打量着尹公，面善，说话也不霸道，看眼角纹的深度，应有40多岁了，已不是极端无脑的年龄，无论如何也看不见匪气，身上隐隐约约倒是有点老板的意思，但又不十分的像。“一天一百块，管饭，管加油，长期租用。”尹公出的条件让人心动，我爽快地应下了这活。

早上，指定的街头接他，他家住那，我没问他没说，压根他也不想让我知道，否则就会让我去他家接他了。他上车后，又去接了一个60多岁的老头。尹公告诉我说：“这老头可不一般，父辈曾是他们山区那片出了名的赌神，以赌养家，后来染上抽大烟的毛病，抽至家敗人亡，妻带儿改嫁。儿子渐渐长大，但干农活不行，懒，庄稼地里长满了草。推牌九可是好手，或是遗传基因太强吧，十赌九赢。生产队时期，人都没余钱赌，也不敢赌，就过年时偶尔小玩几把，过了正月初五局就自动散了。所以这老头生不逢时，没能因赌发财，一直穷得叮当响，光棍着，郎当着。”

刚用车前几日，也无正事，只是拉他俩各村、各街地串，好像找什么人似的。具体事他不说我不问，天天吃吃喝喝，用完车付钱了事。后来才晓得他们是在凑局。

有那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他们用车，把他俩送到一个偏僻的村庄后，我便寻地方驻车休息，等他电话来接他们。来电话时太阳快下山了，他俩上车后兴奋度无于言表。借着酒劲，尹公便在后座展示起才华，胡诌起顺口溜来。“抬头望山西，天高日头低。今天俺老尹，心里真怪恣。”后又加了句“啊……我是李白！”

这也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反胃的诗。当时我紧握方向盘，心里隐隐作呕。如果作诗这么简单，比犬吠驴昂还省事，那么，抒怀容易的像吐痰。

也难怪尹公诗兴大发，终于他还是没压住那颗砰砰的心，吐出了实情，说今天赢了两千多块。毫无疑问百分百是出千了。

第二天，我便不给他用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