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短章•野菜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梁晓沛    阅读次数：9147    发布时间：2014-04-09

清明过后，麦地里的麦苗、野草和野菜，得了春雨的滋润，一个个卯足劲长起来。

锄麦的时候到了。

小时候，我常跟随母亲去麦地锄麦，顺便捡拾地里的野菜。我们这里，麦地里长得最多的三样野菜，乡亲们称之为黑眼窝、油勺勺和森其其。它们的学名，倒是极少有人知道。于我而言，每每默念这三样野菜名，就会油然觉得亲切：黑眼窝——这样叫的时候，使我觉着仿若在叫邻家小男孩，他正有着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窝，喜欢与人捉迷藏，因你抓不到他而得意地咯咯咯笑个不停；油勺勺——这种野菜在麦地里数量稀少，味美，是农人的最爱。我曾问一位长辈，干嘛呼其为“油勺勺”。长辈告诉我，这是乡亲们在饥饿年代希望家里油盐满罐，吃喝不愁的意思。听说，在吃不饱的年代，许多人家常年难见油腥。一些家庭主妇，把珍贵的菜油盛放在罐头瓶里，炒菜时才用吃饭的小勺子浅浅地舀出一点倒进锅里。因了这个原因，乡亲们把与舀油的勺子形似的野菜喊为“油勺勺”，在它身上寄寓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森其其这个菜名的得来，据说与其入口稍涩的口感有关。

拾回家的野菜，倒在筛子里，先掸掉上面粘着的土，再仔细择去每一棵菜上萎靡的黄叶，反复淘洗晾干后去根，或用来做菜馍，或用来做绿面，或焯熟了凉拌佐饭。外婆在世时，最喜用从地里拾回的野菜做各样吃食。她用野菜做出的菜馍，色泽翠绿，又松又软，掰下一块热馍，蘸着用热油浇过的蒜泥吃，菜香、麦香、蒜香混合在一起，往往使人口未开而涎欲滴。用野菜做出的绿面，煮熟后捞出，过水，重新捞进碗里，调入酱油醋盐，洒上香喷喷的葱花，拌上红亮的油泼辣子，又好看又好吃。而她做的凉拌野菜，常配着关中特色面食“搅团”食用，极度爽脆可口。

以前，三四月间，我常能吃到外婆和妈妈用从麦地拾回的野菜做出的菜馍、绿面和小菜。现在呢，在家里吃到野菜竟成了一种奢望。去年某日，我正准备去地里拾野菜，妈妈拦住我说，如今，村里锄麦的人很少，家家户户都给地里喷洒除草的农药，就连村人都不敢去麦地拾野菜了。听妈妈这样说，我建议到自己家地里去拾。我家没给麦子喷药。妈说，这两天风大，邻家喷洒的农药会随风落到我家麦地里，还是不要去拾吧！妈妈的一番话使我无语，准备捡拾野菜的兴奋一扫而光。看来，如今，不仅城里人，就连我们这些小村庄的农人们，都不能吃到一口安全、放心的野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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