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外一篇）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爱芹    阅读次数：10005    发布时间：2014-04-15

岁月，如潺潺流水，不知不觉卷走了青春的芳华。当空气中再次涨满康乃馨的味道时，才突然发现母亲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行动也迟缓了，一种酸涩的情愫涌上心头。

记忆中，母亲永远是高大健壮的，像一台永不生锈的机器，不知疲倦地忙碌。父亲是名教师，成天泡在学校里，越是农忙越不见人影；奶奶得了半身不遂，每天需要人照顾；而我们兄妹四人还小，不仅帮不上忙，还经常生出一些是非来。家里的，地里的，老的，小的，吃的，穿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什么事都靠母亲一人张罗。当一家人还在酣睡时，母亲就悄悄下床，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推磨摊煎饼，照顾一家老小，教徒弟做缝纫，侍弄地里的庄稼……当一家人进入梦乡时，还悄悄牵着那只大黄狗去碾棚压玉米面……

为供我们读书，父母带我们告别了眷恋的家乡到城中打拼。在城中的母亲做过口罩，粘过沙发垫，当过保洁员，给人家洗过衣服……粘沙发垫的那些日子，母亲那双糙如树皮的手总是布满道道血口，皮被粘得薄如蝉翼，还成天忍受着油漆的熏呛。母亲是个爱洁净的人，遇到脏物就容易作呕，却做了好几年保洁员，真不知道母亲每天是怎样处理和面对那些脏秽难闻的厕所和垃圾的。过去，我曾以为洗衣服是个比保洁员强百倍的行当，直到那次帮母亲洗衣服时，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那一次，我洗到一条男人的内裤，那泛白的脏物让我的胃翻腾起来，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顿时，一种羞辱感油然而生，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难受、屈辱、心疼、愤恨一起涌上心头，我平生第一次果断地做了一回主，让母亲终止了那份工作。

而今，操劳大半生的父母总算熬出了头，四个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本想让他们享几天清福，可是母亲总也闲不住，帮儿女带孩子、拆洗衣被，没事还翻出当年做裁缝时裁下的那些边边角角给我们砌枕套、被罩。每次望着满头霜花的母亲戴着老花镜弓着背忙碌时，我总想劝一句：娘，您该歇歇了！可是每一次，话语都被阻在胸腔里，酸涩难抒。其实，我知道，任何语言都是徒劳，操劳大半辈子的母亲怎会停下忙碌的脚步？就像跳一支生活舞曲，她已经走上了这个舞台，乐曲不止，舞步怎能停息？

昨天回家，跟母亲聊天，她一直絮絮叨叨：院里的韭菜长高了，弟弟最爱吃韭菜水饺；院外的香椿摘了，哥哥吃面时最喜欢放香椿。她一直给他们留着，没舍得吃一棵。哥哥和弟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不知过得好不好……

给予我们生命，抚育我们成长，教育我们进取，分担我们的忧喜……却唯独没有她自己，这就是母亲！

风雨的洗涤让她的红颜褪色，岁月的磨砺让她的青春老去……她都不在意，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儿女，这就是母亲，普天下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啊！

母亲啊，我们该为您做些什么？

其实，再美的画卷，也绘不出您美丽的容颜；再美的诗篇，也唱不出我们对您的爱恋。我只能在心里默念：愿您健康、幸福、平安！

盛满爱的碗

记忆中，家中有几只蓝边粗瓷大碗，祖母最爱使用。一只细瘦的手托着极不相称的敞口大碗，坐在锅台上，耷拉着两只三寸金莲，一边吃一边搜寻着伯父和哥哥的碗，及时给他们添加粥饭。

母亲也爱用这样的碗盛满新出锅的水饺，打发我给祖母送。祖母和伯父住一个院，黑漆漆的院门又厚又重，我总是先把碗放在门枕石上，用力推开一条小缝，再小心爬过高高的木质门提。一次，不小心踢翻了大碗，水饺撒了一地，碗也碎了，吓得大哭。祖母闻声点着小脚跑来，一边安慰我一边捡起沾满泥土的水饺，进屋用水一一洗净，又找了一只大碗让我回去复命。

生产队的场院里有两间废弃的茅草屋，里面住着一位退伍残疾军人，无儿无女，靠队里人轮流送饭生活。每逢轮到我家，母亲总是有意做几顿面食。一次，母亲用一只蓝边大瓷碗做量具，盛了两碗手擀面倒进一个大搪瓷缸，里面撒上自家腌制的嫩香椿，命令我给老人送去。香椿浓郁的香气勾出了我满嘴口水：“娘，能不能先吃一碗再去？”母亲脸一拉：“不成！”语气不容商量，我只好使劲将口水咽下。回家后，接过母亲手中的大碗面，狼吞虎咽一口气扒掉，意犹未尽时，却发现母亲正就着一小碗面汤啃煎饼。方才朦朦胧胧意识到，我常常能从老人脏兮兮的手中得到其他小朋友艳羡的糖果，那只粗瓷大碗实在功不可没啊。

日子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过，不知不觉中我们渐渐长大了，所用的碗却越换越小，那几只粗瓷大碗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不过，在大碗小碗的更替中，我学会了许多东西。

如今，回家娘时，母亲经常让我将一些好吃的捎给公婆，却找不到一只够格的碗，只好用方便袋代替。老公如果高兴，屈尊下厨，做了称心的，也常常用一只大汤碗，开车给父母送去。公婆若回老家住，做了水饺，便打电话让老公去取。开车十几里路，只为那一两碗粥饭。

其实，居家过日子，不就是为了那几碗粥饭么？无论是金碗银碗盛的山珍海味，还是劣质瓷碗盛的粗茶淡饭，只要盛进了真爱，都能咀嚼出其中的甘美，日子都是幸福美好的。

刚参加工作时，弟弟说我太善良，同学担心我太单纯，无法融入社会。可是，二十年来，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我都处理得顺心顺意，想来还是从那几只粗瓷大碗中悟出的经验帮助了我，只要付出真情，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