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莲,神秘而亲切的名字。
黄莲,地理位置偏僻,至今仍保持着最原始的自然风貌。既有一石一景,一岭一景,一木一景,一草一景,草木石峰摇相呼应的自然奇观,又有巍峨险峻,幽林寻情,一揽众山小的俊雅,是一朵光彩夺目的圣洁之花。
黄莲雾多,从进山起,雾就没散过,时浓时淡,时近时远。石头润润地透着水色,就连青苔都能滴出水来,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冷。
雾气笼罩了山坡,但仍能看见草木繁茂。树叶儿微微泛起的鹅黄色,给冷清的山坡抹上了一丝暧意。偶尔闪出的一两树山花,也是稀稀疏疏,影影绰绰的,十分惹眼。雾在升腾,在倾泻,在无声无息地流淌。那些就要化作白云远去的薄雾,挣脱了山的纠缠,轻轻淡淡,丝丝缕缕的飘在空中,把人的目光越引越远,最终抛弃在半空。山坡一层接着一层,山间蕴生的烟雾明确地标示出了前后关系,使远山更朦胧,更混沌。山浸在雾中,雾并不呆板,不时揭开一点点幕帐,露出的山石树木就如漂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随着雾气流淌,雾幔中的景物不断变化形态,时隐时显,象腾云驾雾的怪兽,转眼间又化作乘风破浪的船,变幻无穷,妙趣横生。
雾遮住了黄莲大山的面容,更撩起了人们一探究竟的欲望。
气温低,温润的水蒸气容易形成雾,黄莲山中每年的雨雾天气多达二百天呢!
雾是水的梦,有水的地方都起雾。山谷间流水潺潺,雾气便弥漫在谷底。崖脚瀑布飞泻,腾起团团水雾,湿漉漉沾在石壁上又凝成水珠。高峡平湖,水面如镜,一丝丝白雾竟能象丝线般从水面抽出来,飘着飘着又散尽了。
水是山的魂,有山的地方就有水,山水总能完美依偎,水从山走,山护水行,刚柔相济,暗含阴阳协调之妙,寓意繁衍生息规律。
后深溪,听听这名字就令人神往。可是到了后深溪,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水,而是山。近山草木葱茏,小灌木盖住了土色却掩饰不住满山巉峭;远山如搭在高架上的绿毡,斜斜向下帔开,褶纹生硬。两边山坡相向伸出,左右参差,后深溪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山大沟深,却没有溪水。
溪水去哪儿了,溪水在沟底。下到沟里的路异常艰险,耳擦悬崖,足临深涧,最终还是被阻于一座高崖之畔。闻水声响起,仍不见溪流,站在崖头探身下望,高处不胜眩晕,只见身下溪水如白练,在山石草木掩映中显得断断续续,转过山脚流向了远方。
行走野外的人都知道,在险峻山间是没法看清楚所处位置的整体面貌,须从对面坡上选择角度,所以就有了“对坡勾绘” 看远山的“作业”方法。站在崖上,对面山上崖如斧劈,奇峰林立的景物更加真切。岩石壁立千仞,自是一种沉稳的巍峨,石壁前冒出的石笋挺拔峻秀,仿佛要与石岩一竞高低,危危颤颤,象一只只巨大颀长的纺锤,迎向天空高高竖起,直抵岩头。更让人称叹的是数枚石笋按照高矮顺序排列整齐,比肩相邻却绝不相互依附牵扯,从头到脚自我独立。是它们清高吗?不,仔细看那缠绕在石笋上的皱纹,龟背鱼鳞已记录了它千万年来的风霜浸袭。如果石笋有思想,它应该和人一样是在独守清贫。
令人惊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不仅是石笋,在阳光在映照下,对面山上怪石数不胜数,这是“猪八戒背媳妇”,那是“玉女下彩楼”,更远些的是“干沟水倒流” 了,每个名字都包含着生动的故事,再看山石形状神态,果然惟妙惟肖,让人产生无尽遐想。
华山西峰是沉香用斧头劈出来的,庐山九十九谷是秦始皇用鞭子抽出来的,可眼前的高岩奇石呢,则是水冲涮出来的,专业点说,应是海洋地震切割出来的。
水,至柔之物,却能克刚。一泓清水从大山深处流来,从崖头注下时碎作一股小雨,可是细流并没经过石面,而是从坚硬的石头上冲刷出一道深深的沟槽,沿着沟槽偷偷流了过去。水在沟槽内左冲右突,涮出一个个空穴,伴着空穴发出“叮叮咚咚” 的流水声,前面的水已散作飞雨,后面的来水又源源不断注进沟槽,千年万载,刻得沟槽越来越深,也切割得黄莲大山如此雄奇。
山势雄奇的地方一般都伴有溶洞,黄莲大山中,上得了台面的溶洞就有二三十处,其中最大的要数湖南洞。
湖南洞幽深莫测,据说可通湖南省境内。未到洞口,先见一柱雾气绵绵不断向天空升腾扩散,龙行蛇游,蔚为壮观。湖南洞隐藏在崖壁之下,洞口树木遮掩,翻腾着的雾气贴着湿润的洞壁冒出洞外,升向空中。
初进洞时还算宽敞,越向里走洞越狭窄,光线越暗,从洞内吹出的气流带着一股腥味,洞顶还不时滴下水来,让人心头一阵阵发紧。洞内结构非常复杂,大洞小洞盘根错节,飞流暗泉随处可见,石笋石幔钟乳石景观十分壮观。近年来已有数批探险队进洞勘测,但所得结果大相径庭,探测者各持己见不能相互说服谁,以致让人弄不明白湖南洞到底有多深,只好长叹一声“山有多高洞有多深”了。
山高离天近,激浊清扬,落在天花坪上的云都是净的。
天空明净,湛蓝透亮,一尘不染,近得仿佛伸手便可触摸,人却不敢冒然出手,生怕弄脏了天幕无法擦拭。阳光亮得刺眼,山石、草叶都反射着明晃晃的光斑,到处都闪烁着散碎的银光,让草地上的小花们都不敢露头。
远山叠嶂,山影相映,如一幅反差强烈的风景油画,高光明快,阴影深重,线条清晰,显示出黄莲大山的气势磅礴。看得着迷间,天色突然阴暗,暖烘烘的阳光隐去后让人顿觉高山风寒,原来是云遮住了阳光。云朵的阴影投在地上,同样明暗清晰,随着阴影快速移开,阳光又烤得让人脸上发烫。天花坪草场又恢复了风吹草木见牛羊的欣欣向荣景象。
天花坪山色迷人气势也逼人,总让人感觉和内蒙古草原一样。进入天花坪,人已不由自主地投入了黄莲大山的怀抱,成为自然界中的一分子,恣意伸展,无拘无束,不再瞻前顾后,心胸变得像天花坪一样开阔。
天高地阔,云轻风净,天花坪静谧得过于庄严,连草丛间鸟虫一两声低唱也辄起即止。这一份恬静,一定能让饱受喧嚣之累的城里人得到满足。
在天花坪上喧哗会触怒天神。天神自然是没有的,但在高山上放声疾呼会招致云雨倒是真的,因为空气中缺乏尘埃,水气无以依附凝结,因此形成不了云雾,而声波激荡能促使水气微粒凝聚,所以,原本晴朗的天空在喧闹之后会突然乌云密布,苗族老乡便以为是天神不悦了,雨就落了下来。
苗家人尊重自然,认为山川鸟兽草木皆有灵性,无不呵护关爱,甚至顶礼膜拜,所以能与万物和谐共处。拜大树为保爷,拜山洞为神灵。
传说下螺蟹有个村民被水冲进了暗洞,亲人们悲痛不已,还做法事为他超度亡灵。谁知几天后他竟然活着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被冲进洞里后,他挣扎着爬上一块孤立的岩石,一直没法出来,只好在绝望中祈祷,熬煎中等待,渴了喝河水,饿了抓鱼吃。一天,他身边来了一只眼睛闪着荧光硕大无比的水獭,水獭围着他在水里来回游动,还把毛茸茸的尾巴伸给他。于是他抓住水獭尾巴,只听得耳边水声响起,醒来时也躺在了河边。
不管传说是否可信,但黄莲人与世间万物的感情从此可窥一斑,他们善良纯朴,感恩上苍眷顾,厚待生灵,以致于黄莲大山始终树木葱茏,林内鸟声啾啾,珍禽异兽种类繁多,兽迹处处可见,为黄莲大山增添了神秘色彩。
善良不代表懦弱,苗家人的骨子里就带着正义与刚强,上螺蟹村的石笋峰上,至今还保留着清代时当地农民与官军对抗的遗迹:老百姓无法承受官府盘剥压榨,组织起来武装抗捐抗税,被官兵围剿退守石笋峰,气势汹汹的官军竟奈何不得。何也?皆因地势险要,易守而不能攻。石笋峰周身崖壁直立,莫说人不能攀,兽也无奈。山后仅有一条石阶可爬上峰顶,除此之外无路可上,而这石阶狭窄陡峭,步步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咽喉之地,攻打石笋峰无异于痴人说梦。正面看石笋峰,一柱拨地而起,直冲云霄,形如巨笋,左右匀称,石壁光滑,草木不生,纵有天梯已难攀援;侧看石笋峰,高高突兀于群山之上,如一艘巨舰,首尾高翘,雄霸万顷烟波,无与匹敌。
苗家人并不蛮横好勇,他们纯朴热情,通情达理。对远来的客人,主人捧起包谷酒,按次序相敬,得知客人从不饮酒或不胜酒力,主人绝不强求。酒至半酣,苗家人伴着芦笙唱歌起舞,笙声深沉,曲调苍凉,是在诉说这个民族远古时代便被驱赶着一路迁徙的苦难?还是在展示苗家人立足艰苦山区,辛劳耕作,一辈辈繁衍不息的豪迈?抑或还有绵长的希翼、不灭的信念。
黄莲人勤劳,他们每天比太阳还早就下到田间,但黄莲毕竟是高寒山区,坡地庄稼广种薄收。黄莲大山的平地虽少,可是用如诗如画来形容绝不过份,稍平缓些的山脚,黄莲人沿等高线修起梯田,梯田边缘随坡脚固有峁壑或凸或凹,形成一层层虎皮花纹的梯田,既规律又灵动。梯田层次分明,如弓如月,如葫芦,如牛角杯,平平展开,宽处不足盈丈,窄处仅能过牛,却片片自然大方。插了秧苗的田间绿茵喜人,才放进水的水田亮汪汪一片,映着天色,映着云彩,竟如天镜跌碎散落在了人间。如果没有坡边瓦房,这景色何似人间?正因为有瓦房提醒,这景色只能在人间了。
黄莲大山的风物景色总在反复变换交替着,这分明是大山在与人们对话,可我却不能勾勒出他的整体形象。黄莲简直就是一个谜,它象含羞的少女,偷偷一个媚眼便能勾人魂魄。
黄莲的雾给黄莲大山增添了几分生气,黄莲的雨是上苍赐予黄莲人的琼浆玉液,显然上天还是不愿意抛弃这块神秘的土地!黄莲像一首歌,黄莲像一首诗,黄莲像一幅画。在他面前,心底的邪恶无处隐藏,不由让人萌生见贤思齐之想。
黄莲,既原始神秘 ,又沉稳威严,更自然豁达。
黄莲,象安详的老人,经历无数沧桑却依然安然面对世事变迁;黄莲,象强健的青年,一刻不息地在贫瘠的土地上播种着希望;黄莲,象朝气蓬勃的少年,正一路欢笑奔向明天。
黄莲,象一位先贤,遍地灵香,开满着圣洁之花;黄莲 ,象一朵莲花,神秘灵动,正开在巍巍的大娄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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