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个梦,遥远,幽深,神秘。
梦回瑶山,清晰,真切,热烈而温馨。
八月初,自驾到黔南荔波的瑶山古寨观光。
汽车在两山的夹缝间穿行,与倒映着碧绿树影的河流并肩而上。视线内的路不长,常常是拐个弯,再出现一段路,真正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写照。道旁草木茂盛,遮天蔽日,知了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贵州人游贵州山,似乎有些贻笑大方。旅游,旅游,是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游览。可对到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看看,对我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其实,一路上,我心里忐忑着,都说少数民族很“苗”(性子刚烈而执拗),很直率。比如,他烤了粑粑,你吃前要是吹吹灰,拍拍土,立马拖过去:嫌脏?别吃!——这是小时候听来的故事。到瑶寨来,如果犯了他们哪条忌讳,是不是会讨来很大的麻烦呢?
到了山口,栏杆挡着公路,瑶寨的售票地点到了。售票小姑娘穿着瑶族服装,肤色健康,热情大方。看着她递给我们的门票,“此山为我开,此路为我采,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顽皮想法烟消云散,露出开心的笑容,原来是在门票上印着一个年轻女子坐在一横木上做针线,下着百褶花布裙,上穿前后两块绣着花饰的黑色的布,露出侧身,小巧苗条,皮肤光洁——美是谁人也无法抗拒的。
山回路转,终于到了一片开阔地。稻田后,是崭新、整齐泛着泥黄色的村居,宁静、明亮——瑶寨到了。
停车场旁是一所小学。墙上有一幅标语,又把我们逗乐了:“禁止早恋早婚,提倡晚婚晚育”。呵!早恋怎么禁止?难道早恋是这里盛行?纯朴原始的天性,似乎在这里到处流淌。
古寨场坝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牛头。牛是瑶族人亲密的伙伴,自然要崇拜的。牛头两边是两面大铜鼓。铜鼓声响起,定会响彻整个大山。
场坝边有瑶族最具代表传统的建筑风格的圆形粮仓,称为禾仓群。凡收获的粮食,晒干后全都放进圆仓里去。在圆仓底部木板与托起圆仓木柱的交接地方,每柱各用一个外表十分光滑彩釉陶罐倒扣在柱顶部。猜猜看,这陶罐是用来干什么的?哦!主要是用于防止狡猾的老鼠沿着木柱攀爬进圆仓。有一个小孩在仓下掏虫子,引得我小侄儿看得专心,不想挪动半步。一群穿着齐膝白裤的男人在仓边一长廊上遛鸟,打扑克,聊天。长廊上的屋顶盖的也是茅草,没有围拦,四周的风都可以吹过来,凉爽。生活如此悠闲自在,是懂得享受的民族。听说,他们还喜欢在正月里赛陀螺。这里的瑶族被称为“白裤瑶”,因女子着前后两片衣服,也称“片片瑶”。瑶族母系氏族时期起,对非常女性崇拜,女子皆穿和风透乳的衣服。她们没有受到封建社会裹胸布的束缚,自然归真。在酷暑里,着这样的装,挺实惠的。
参加表演的小伙子姑娘的服装就是他们的生活装。我问小姑娘,你们的服装,是你们自己纺织的?她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似乎对我的不信任不高兴。我急忙说:
“你们都会织呀!真漂亮!”
她转而自豪地说:
“当然啦!”
在古寨子里走走时,看到有男男女女的村民在抬长桌板,围成一圈摆放着,以为是谁家娶媳嫁女。从一个在瑶乡工作的遵义小老乡口里得知,今天乡里开展走基层,密切联系群众活动,看完片子后,每家派出两名代表来吃饭。他热情地邀请我们也参加吃长桌宴。还说,这寨子里如果一个老人去世,家家户户围着寨子摆一大圈,放上饭菜和酒,招待远方来的客人,壮观热闹得很。
好吧!虽然肚子在距瑶寨不远的小七孔景区没装什么午餐,但这么好玩的事,一定要参与的。
开车到寨子新村转了一圈。清一色黄色砖体,黑色的瓦,一楼一底,一幢挨着一幢,耳语也似乎能听得见。白裤瑶原以狩猎为生,散居在大山里,生产生活处于刀耕火种原始社会状态。八十年代初,人民日报一记者,写出一篇反映瑶族人原始生活报道后,引起了政府的重视,经过三十余年的努力,终于将瑶族人直接过渡到了社会主义社会。
夕阳西下,远山和房顶都被镀上一层金黄色,人们自带凳子、碗筷来了,长桌旁逐渐热闹起来,屏幕上还在放着瑶乡专题片。老、中、青妇女居多,背娃带崽,还有众多的狗狗也来了。但不论人,还是狗狗,都显得非常安静,即使讲话也是很小声的。我倒惊奇了,他们也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呀!也许在他们的骨子里就是沉默安静的吧!面对巍峨群山,无需过多的语言吧!
要吃长桌宴需要耐心。片子有点长。小侄儿闹着饿了,我们便在长桌宴旁一农家乐店订好饭菜。趁饭菜未熟之际,不时跑到场坝看看长桌宴的情形。终于在太阳下山时开席了,四个菜。吃饭也是静静的,没有喧哗。要是我们这么多汉人聚会,不振耳发聩才怪。心里不由生出些感动来。
农家乐女主人也请我们吃饭了。三菜一汤。清爽,味鲜,可口,食欲大好,吃得很开心。女主人和善,安安静静,笑嘻嘻的。我找她聊天,她告诉我们,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很多,大家聚居在一起,田土没有多少,吃饭没有问题,致富不容易。我说跳舞的女孩子都很年轻,怎么没有出去?她说,其实她们大部分都是结婚了的,带着小孩子在家。我想起了刚进村口的那幅标语,想起了跳舞女孩子们脸上有些稚气的笑容和托着孩子的模样,若有所悟。在旁边玩耍的一男子突然开口,你们怎么不吃长桌宴?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花钱吃。哈!他也不怕得罪在场的女主人。那女主人仍然笑嘻嘻。我们赶忙说,不用,不用。
女主人家木质房屋的二楼,前壁没有墙板,摆有几张桌凳,显得空旷,今天没有其他客人。有月亮的晚上坐在楼上看月色,一定很美,很美吧!
有了在这里生活的念头。
天黑尽时,我们离开了。长桌宴也散了。
今晚没有月亮。夜,黑得纯粹,没有丁点儿光污染。
夜的黑紧紧地包围着我们,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那样温柔。桔黄的车灯,在黑色的大山里向前延伸。大家都默默的,连爱闹的小孩子也安静下来,仿佛是怕惊扰了瑶乡静谧的夏夜和一草一木渐深的梦境……
山风掠起树的涟漪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止了这树就没了动感和灵活,呆板的东西哪能入眼?——她躺在老家柏树下的竹板椅上,懒懒地看着对面的山坡,散散地沉思。夏日的太阳在柏树顶上热热旺旺地燃烧着。天很蓝,偶尔有几朵白云投飘过地面,为地面上的植物和人遮遮荫。
市里的街道纵横交错,花花绿绿的衣香丽影挡不住穿街而过的阵阵热浪。树呢?城市里是有树的,一棵接一棵,成排成行,整齐好看,洒水车不时喷出水雾,哄哄树木,让它们误认为下雨了,误以为还长在云山雾海里。终究是瞒哄不住的,水分被高楼和街道吸干,树们便蔫蔫的害起相思病来,想念那些森林里与同伴们的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的快乐时光。她每当看到这些树,与树的心思很相似。也许是出生在冬天的缘故,一到了夏天,她总是不能与季节相融,没精打采,像即将凋谢的花朵,勉强应付了许多事后,常常疲惫不堪,苦不堪言。红尘中人,哪有让你歇一个夏天的奢侈?她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无爱无恨,无牵无挂的地方去。
她记得周国平的文章里引有一句大哲学家话:“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所以,她笃信,上帝创造的地方能消除她的疲惫,能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于是,周末,她便会迫不及待地跑到乡下,随便找个地方歇上一歇,或老家旧屋,或有潺潺流水的小溪边,或农家屋后草地上、树林里、石头旁。她常常嫉妒农村的宁静,宁静中有一种自由和空旷;嫉妒农村人可以与千年古树相守,与万载巨石同眠;嫉妒乡村的热闹,呼儿唤女,鸡鸣狗吠,还有鸟儿昆虫的和鸣。更惬意的是,一阵轻柔的风儿掠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在轻轻拍打中得到慰藉,柏树一年四季都在蔌蔌往下掉着枯叶,不知不觉中完成新陈代谢的光荣使命。乡村所有的动植物,像是交响乐团的演员,演奏着不同的乐器,奏响了和谐悦耳的乐章。而人呢?
“人是心思复杂的动物,浮躁难安,欲海难填,偶尔的对望里却是一片空洞。女人的心思更是迂回曲折,生气是为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似乎谁也无法理解。”她仍然躺在竹椅上似睡非睡,自顾自地想着。上午收到的一条短信让她的心有点微微发酸,一直迟疑着没有回复。其实那信息很简单:问她在哪?致安。其实她知道那简单的问候里有一种深深的牵挂。跟他已经好几天不曾见面,不发信息,不Q聊了。有时,人们需要静待,需要思考,需要权衡利弊——商品经济社会里,总会想到如何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太吃亏,爱情也是如此吧。她守着的那份情感让她感觉有些飘浮,有些无奈,却又无法一刀两断。
又是一阵阵风吹了过来,她突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愕然:
一棵年轻茂盛的柏树在风的吹拂下,弯低了身子,去拥抱爱抚另一棵同样年轻茂盛的柏树,一高一矮,俩俩相对。矮树长在高树的背风处,有了高树对风的阻力,矮树轻微摇晃,正好迎接高树低下的身子。风停了,两棵树就那么一高一矮直直地站立着。她似乎看到两棵树的彼此凝视里的爱意,无声地传达着浪漫而忠贞的语言。她突然好奇起来,爬上土坎石岩,去观察这两棵树究竟是怎样的姿态在相爱?其实,两棵树并没有近距离生长,而是相隔了十来米远的距离,一棵长在石缝里,一棵长在荆棘丛中,脚下土层极薄——其实已经不薄了吧!它们的根已经艰难穿越表层,扎到更深更深的土壤里去了。她站在两棵树之间,想做它们信息的传递者,不要等风来时才相亲相爱,却是枉然。没有风时,它们就生长着自己的生长,做着自己该做的事。风来了,两棵树不忘记自己的爱人,演绎着同样的喜剧,高的树极力弯腰,矮的尽力伸长枝丫,这之间的吸引力,不是人力所能为的。她有些明白了,它们之所以茂盛,之所以无怨无悔地坚持在贫瘠的土地上扎根,原来有爱的信念在内心坚守,两棵树便有救了。她庆幸,它们没有长在一处,被挤兑得变形,才得以风姿绰约,俊俏葱郁。树与树之间也是讲究距离美的呀!它们站在同一条经纬线上,是彼此的光,彼此的神……
她心胸开阔坦荡起来,眼角还有一滴泪。她拿起手机按下:
我在听风的温柔,树的情话,在思念……
他懂的。因为,她懂了。
【编辑:卓礼黄】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省青年文学研究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