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总是不能与父亲打开心扉地交流,她不像母亲,想她了,立马拨通电话,瞎侃胡侃。
有时候,想的厉害,我会让母亲把电话交给他,找不到话,我便说,“没事,爸爸,就想叫叫你,特别想叫叫你,好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就这样放下电话,我也会觉得舒服很多。
父亲一向严肃,也至于我从小慎小慎微,生怕说错话,也是有关的。
而说到父亲的严肃,我却又深深体会过他的温和,真真是难得,也至于我深记于心,无法忘怀。
小时候,爱跟脚,山区孩子的世界,狭小到只认识一头牛和一个背篓,于是父母不管去那里,一路哭跟。
那天,天气热的不行,父亲穿了一件白色背心,顶了一件衣服在头上遮太阳去上班,我死活要跟,父亲捱不过我,也不理我,自顾自走, 我像个跟屁虫,屁颠屁颠跟在身边,也不说话,但暗自欢喜。
真是热及了,火辣辣的太阳直刺我们。当路两边一人高的玉米叶子划过我的脸时,我才感觉到跟紧父亲的脚步有些吃力了,心里真是有点害怕起来,路还长,父亲一直是那个脚步,我恐怕是要落后一大段的。
这时,父亲转过头,用从没有的温和语气说“这么热,你说你去做哪样嘛”?来,我抱你走,说着父亲把顶在头上的衬衣放在我头上,抱起我,走过那片玉米地才放下来。
对街是充满新奇的,父亲上班,偶尔从抽屉里翻几毛钱给我,就开始埋头工作,我便在他办公门外的小街上要一杯冰水,或者冰棒,一个人坐在门口大吃大喝起来。
父亲工作片刻,叫叫我,看见我还在,又开始打他的算盘,记账,其实父亲根本不用管我,就算爬在他的办公室木窗上,看街上挤来挤去的人群。也是很有乐趣的。
父亲收工的时候,街上都散了场,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忽然黑压压的一片,风卷起马路上的尘埃,扑面而来,像是要下雨了,
走在街上,父亲一只手牵着我的小手,一只手松散地捂住我的面孔,生怕灰尘会吹到我的嘴里眼里,还一边说,“别怕,爸爸在”。
“来哟,要下雨了,下过了走,来,喝两杯”有人在叫父亲。
街尾一家小小的加工酒厂,父亲的两个朋友在叫,父亲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终于拉着我走了进去。
推杯换盏间,父亲喝了多少,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一阵雷雨过后,父亲背着我回家,我在背上,慢慢的,感觉到我的身子一直往下滑,父亲的话也有点含糊不清,一直叫我的名字,都有点不清晰了。但他的双手努力扣住我,不让我滑下来。
天黑了,雷电还在闪,我几次吵着要下来自己走,父亲执意不肯,路过那段了无人烟的坟场时,我的心提的高高的,我真怕父亲摔倒,我想下来扶他,可是他怎么也不肯,东倒西歪的,一直往前走。
雨又倾盆而至,在路过人家的时候,父亲借了一把伞,让我撑着。他仍然紧紧背着我,不肯放我下来,也不愿意去人家躲雨,他一直在含糊地叫我的名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的方向走。我害怕极了,但不敢支声。
从未觉得那条路是那么漫长,仿佛走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到了家后面的竹林,雨停了,我们已经湿透,父亲放我下来,对我说,快,喊你妈来接你,爸爸走不动了。
父亲说完,放我下来,就已经坐了下去。
等我们把父亲弄回家坐在躺椅上,父亲就沉沉睡去,他真的醉了,而且很厉害。
事后母亲问父亲,他说,他不记得怎么把我背回家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但他记得有个信念,就是一定要把我安全背回家。
那是父亲一生中醉得最厉害的一次,也是我小时候的最后一次跟脚,同时,也是我记忆中父亲难得的不严肃。
虽然当时有些害怕,但现在想来,却是我一生回忆不完的幸福!
很多时候,我真想问父亲,爸爸,你还记得吗?那个夏天的黑夜里,我们风雨同行?
我想,他是记得的,只是,再大的风雨,他都希望自己独走,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把我们推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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