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另一个出租房半年有余,虽离街道一墙之隔,倒是很清静。从清水江大桥东桥头左拐,走过一段树荫蔽地的水泥路,右转,就进入了门廊。从门廊走进去,上楼梯,越走越静,自己的脚步声越听越清晰。仿佛从闹市走进深山老林,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到达了世界的另一端。
我住的楼层不高,二楼。房间不大,六十平米左右。老旧的砖混结构,墙体灰暗斑驳。承重墙面与上层楼面结合处,有明显的裂缝。相对于老家的木房,出租屋的条件略显优越。通过它的墙体和建筑风格,依稀能看出它当年的富贵气象。毕竟这栋于八十年代某单位员工集资建造的构筑物,在当年实属是为数不多。但相对于现在这座城市里如雨后春笋搬新落成的高楼大厦,它又显得太过衰老和颓废,有点格格不入的味道。
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我是不是会有孤寂之感呢?应该还是有的。这样的地方,对于我经常交往的朋友们,都是不会引起什么好感的。大抵住惯了舒适环境的人,都是不愿涉足的。我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每当偶尔听到窗外几声清脆的鸟鸣,便仿佛感到自己成了那只被囚困的小鸟,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挣扎。凄冷潮湿的环境,又犹如走进了一座古墓,有种与世隔绝的沉重的心情。妻子总是抱怨,这样的生活是煎熬,渴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崭新的舒适的房子。但像我这样紧紧依靠微薄的工资开销一切的基层干部,面对高昂的房价,这点工资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只能是望尘莫及,望洋兴叹。能在这座城市的临江沿岸的交通枢纽地段,租住一间这样的房子,已属幸运至极。
某个周末的傍晚,骄阳的余晖把整座城市染得绯红。一位同事朋友应邀前来出租屋,与我共进晚餐。当我把他接进门廊,他止住脚步,略带惊讶地询问:“原来你住在这里?”我的心情顿时凝重起来,略微不悦地应答:“可不是。”以为朋友是嫌这地方太过阴暗破败。随后得知,原来这里曾是一个地质灾害隐患点,我所租住的楼房曾被烙上危房的印记。楼房临江一面墙体与地面的巨大裂缝,以及我租住房间承重墙面与上层楼面结合处的裂缝就是证据。因江水的长年洗淘,江水以下的泥土层被淘空,以致地基不断下沉。好在后来防洪堤的修建,在美化市容市貌的同时,充分考虑地质灾害防治的需要,把痴情的江水隔离在冷酷的混凝土外侧,才止住了这栋楼房撕裂的疼痛,才重新有人搬入居住,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听完朋友的叙述,就像突然找回生活所散佚的一个篇章,让我陡然对这间出租屋生出许多喜爱之情来。作为一名国土人,突然发现,不只是白天,乃至黑夜,无时无刻都与国土带着一丝牵连,这是多么与众不同,多么不可思议的生命章节。
前些日子,终于听说云照村滑坡地质灾害治理工程竣工了,让我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平复下来。云照,这个在我看来是云端的天堂的地方,于我有特殊的情感。我在偶里工作一年有余,偶里最大的地质灾害隐患就在那里。我一直以为云照就是一块汇聚天地灵气,美丽和瑕疵并存的宝地。能让苍天一味的眷念,把最好的景色安置在那里。其中心寨上有最苍老雕刻着远古记忆的原始森林,云雾镶嵌,古木粗壮,枝叶茂密,郁郁葱葱,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和远古的韵味。下有立体感十足的现代梯田,农人和耕牛映衬其间,仿若一幅优美迷人的风景画,美不胜收。让又苍天毫不掩饰地嫉妒,把一个巨大的危险,投掷其间。让那滑坡隐患威胁云照村七十五户三百七十五人人身和财产安全。也就是在偶里工作期间,云照村滑坡地质灾害治理工程启动。对于一个国土人,能为群众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是一生的幸运和幸福。正常的本职工作,本来是平凡,平淡无奇的。只因赋予了情感,就会变得意味良多。
如今,云照的七十五户人家,和我的境遇似乎不谋而合。只不过我所住的是出租屋,他们却生活在生生相息的家园里。他们是否会有我同样的心境和感受?或许不然,他们一直爱恋着那个充满魔力的地方,爱恋那里最原生态的迷人的远古森林,爱恋那里的潺潺的清凉甘甜的泉水,爱恋那里冬暖夏凉的宜人气候,还有飘逸在云端亦苦亦甜香浓的茶香,才会和它生死相守,至死不渝。而我,终究是要离开出租屋的,时间迟早而已。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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