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时,还是桅子花盛开的夏日。
没想到,再写这篇文章时,已是隆冬时节。那么,就让我的思绪随着飞舞的雪花飘远,飘向那段难以忘怀的青葱岁月,尽情释放在心中已隐忍太久的情愫吧。
一
桅子花,洁白无瑕,那是一种品质;桅子花,芬芳情浓,那是种真诚。桅子花在大山里,往往象征着对自己有恩有德的人。用兴山的话说,桅子花就是贵人的象征和化身。那么,在我艰难曲折的人生历程中,启蒙老师王美秀,就是我桅子花一样的贵人。
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我,生活在一个家大口阔的农户人家,仅父亲兄妹就有八个。一大家人,不谈生活,只求度命。为了让父母有更多的时间去挣一口度命的口食,照顾才出生不久的弟弟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肩上。那时,我才五岁。
六岁时,别家的孩子去上红儿班了,我得在家带弟弟。眼巴巴地望着院子里的同伴儿蹦蹦跳跳上学去,我抱着弟弟躲在屋后偷偷地掉眼泪。七岁了,父母还没准备让我去上学。这时候,王老师来了,找到我家里,告诉父母,应该让我上学去了。父母怎么和老师说的,我都忘了。只记得第二天,我背着弟弟,提着母亲找别人要来的一个旧帆布书包,跟着等在校门口的王老师,走进了那座青松环抱、名儿也就叫青松小学的校园。那时的青松小学,学生众多。但是,背着弟弟上学,我却是唯一一人。
才岁多的弟弟是不管人世间诸多规矩的,饿了要哭,困了要睡,全随天性。为了不影响别的学生上课,既是我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老师的王老师把我编在了最后一排,以便弟弟哭起来我可以下位抱着他在教室后面或到教室外面哄他。还找了把座板宽大的平椅放在我的凳子旁边,弟弟睡着了就放在平椅上,我可以边听课边写作业边照看他睡觉。王老师考虑的应该是很周到了,但毕竟我也还是个孩子,毕竟这是在课堂上,毕竟还有那么多的学生要听课。弟弟的哭声却一次又一次烦扰得老师讲不了课,同学们听不了课;而因为我只顾听课做作业忘了睡觉的弟弟,也使他一次又一次从椅子上掉到地上摔得鼻青脸肿,我又怕又心疼地抱着弟弟,和弟弟一起哇哇大哭……王老师再次来到了我的家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带弟弟上学了。
这一段历史,原本被我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从未去忆起。但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了一张图片——《弟弟睡了》:一间简陋的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学生中,一个和我当年一样大小的女孩儿,小小的女孩儿蓬着头发坐在课桌中间,面前摆放着打开的书和作业本,怀里,却抱着一个更小的已睡熟的男孩儿。女孩儿的眼睛,没有和旁边的同学一样抬头望前方的黑板,稚嫩、无奈而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紧盯着的是怀中的小男孩儿。
太过相似的场景,让三十多年前那辛酸的一幕,蓦地就被拉开,我的贵人——王老师,从我酸痛的记忆中向我走来。
二
学校离家,大约有两三里路。午饭大都是从自家带着,中午由学校统一热了吃。那会儿虽穷,但大多数家庭还是想方设法勒紧肚子,把仅有的几颗米面留给孩子,让孩子碗里的内容丰富点、好吃点。我却不行,刚刚分出来的新家一贫如洗,母亲想尽办法,也只能保证我每天带着一碗苞谷饭团子到学校去。那饭团子又干又燥面又粗,难以下咽,乡亲们笑那样的苞谷饭团子砸得过河。
先是跟着在学校食堂里蒸了几回,但总是蒸不热,吃不下去。每次就端着饭躲到学校旁边的树林里,捧着饭流泪。等同学们都吃完了,才饿着肚子走进教室。找妈妈换饭是不可能的,家里的情况我清楚;找妈妈诉苦也是无用的,只能徒增妈妈的心忧,我也是妈妈的心头肉呵。有一天,我又在林子里捧着饭独自流泪时,王老师找来了。她走到躲避不赢的我身边,看了看我碗中的饭,再看了看我脸上的泪,叹了口气,把坐在地上的我拉起来,用那双在讲台上和黑板上给我们点化神奇的白晰的手,轻轻地抹去了我满脸的泪水,然后接过我手中的饭,说:“我是说怎么天天中午没见到你吃饭呢。别哭了!走,跟我来,到我那儿去。”
王老师住的房子很小,是一个套间,每间大概五六个平方吧,光王老师带着两个女儿住在里面就够呛,哪里还能在里面打灶做饭呢?因此就在屋子外面的巷道尽头,砌了个小小的灶台。站在灶台前,王老师对我说:“以后,你的饭就拿到这儿来我帮你热吧。你就只管用心学习。”然而,当热过的饭递到我手里时,我呆住了:苞谷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花花的米饭。端着那样一碗饭,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我年岁虽小,也是深知其意义的重大的,感激惊异之余,哪敢接受呢?可是王老师根本不容我多说,见我迟疑,一惯和蔼的笑容立马消失,好看的眉头一皱:“快吃吧!一会儿我就要进教室检查你们的作业的。”我还是没动,王老师的态度一下子又变了,黑黑的眸子里,盛满了疼惜:“吃吧,孩子!你就当我是你妈妈,妈妈做的饭,怎么能不吃呢?”听老师这么一说,不争气的泪水,刷地一下又从我眼中涌了出来。从此,我就从王老师那儿,接受了一碗又一碗换了内容的饭。她自己呢,端着我的苞谷饭团子,就着菜汤,吃得有滋有味。
吃饭是个问题,而学费更是个问题。每学期的学杂费是两块五。这两块五,家里拿不出来。好在学校允许拖欠,所以可以按时入学准时上课,学校也不催促。到了学期结束,不催也要交了,可家里还是拿不出。第一学期结束,别人都走了,空荡荡的校园里,只有我还可怜兮兮地守在王老师的寝室外面,揪扯着衣角,想着怎么和王老师说。校园周围的青松高大茂盛,郁郁葱葱,兀自在阳光中蓬勃的生长着,也不管它繁茂的枝叶下还有一个小人儿的小心眼里充满着凄惶和无助。
等忙清楚了的王老师从屋里出来,看到守在门外的我时,摸了摸我的头,皱着眉问道:“怎么还没回家?快回去帮妈妈做事,记得把作业做好。”费用的事只字未提。回到家里,母亲对我说,王老师老早就给她打招呼了,说我是块学习的料,学杂费由她想办法,叫她不要急,一定要让我读下去。就这样,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王老师当了我三年的班主任,三年的学杂费,都由她帮我解决了。
王老师能想到什么办法呢?那会儿国家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政策,贫困生可以得到多方面的救助。王老师的工资,一个月也只有二三十元,自己还有四个正在读书的孩子,还有在农村老家的父母。王老师的办法,就是带着一家人,节衣缩食,为我从牙缝中扣下了那每学期两块五的学杂费。在学校后面的那面坡上,王老师种了好大好大几块菜园。一放星期日,秀气的王老师就带着同是在小学里读书的两个女儿拖着锄头、竹筐什么的在菜园里忙活开了。她的丈夫和另外两个孩子,我没看到过。据说最大的女儿已在读大学,儿子在上高中,丈夫也是老师,不知在哪个学校。王老师虽然个子娇小,但教学严厉,学生们向来对她敬畏有加,除了学习,是不敢谈及老师的家长里短的。
有了这样一位慈母般的老师,我想我的学习应该是勤奋的。三年级时,学了一篇写荷花的课文,然后让我们模仿着写一篇习作。我就写了一篇以桅子花为主题的短文。不久,王老师兴奋地告诉我,那篇短文在学辅区的教学交流会上得到老师们的好评了,说这篇文章写出了人应该象桅子花一样不择条件,只要有泥土就会生长,只要生长就会放出生命之香的人生哲理。当时太小,还不明白名啊利的事,自己倒没感到有多高兴,只是看到王老师那么高兴心里也就着实有点高兴了。
再过两天,王老师把我叫到寝室,变魔法似的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我,我的眼一下子瞪圆了,惊呼出声:啊,好漂亮的花布!是的,那是一段崭新的白底紫色碎花的布,王老师要我拿去找裁缝师傅做件衣服。说不喜欢,是假的;说不想要,也是假的。不要说在那个物资稀缺的年代这么一段布是多么的珍贵,光是一个小姑娘的臭美之心,也让我恨不得立马收下据为己有。但是,懂得事体的我,最终强按下了那份心思,没要。王老师就第三次到了我家里,找到我母亲,交涉一番后终是收下了。那段布给我做了件衬衣,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件新衣。可悲哀的是,衣服做好了,却迟迟拿不回来,因为没钱给裁缝师傅把工钱。还是王老师又到裁缝师傅那儿去了一趟,新衣服才终于穿到了我的身上。穿着那件新衣,走在七十年代的村子和校园里,让多少双眼睛眼神儿发直啊。
我是个苦命的人儿,却幸运的碰到了王老师。可这种幸运很快就结束了。等四年级新学期开学时再到学校,学校里没有了王老师熟悉的身影。我象只无头的苍蝇在校园里乱走,可是,熟悉的校园里,只余王老师曾经住过的那间寝室似乎还存留着她的气息,还有那个小小的灶台似乎在说王老师曾在这里住过。再就是当初跟着王老师走进校园的第一天,在操场边的花坛里看到的那株正开得热闹、香气扑鼻的花儿依旧怒放着。那花我不认识,进学校读书后,才知道那白那香那好看的花儿,叫桅子花。
恍惚中,只觉得那花儿,分明就是慈眉善目的王老师站在那儿笑呢。而我的眼中,泪珠滚滚而下。
三
和王老师这一别,就是两年。
那会儿的消息闭塞,通讯落后。才十来岁、从没有走出过老家那几道山梁的我,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只以为王老师走得远了,再也见不到了。
时间在我对王老师的思念中如水流逝,转眼间就到了小学毕业的时候。要考试了,初考不在本校。考试那天,天还没亮,我们跟着老师从青松小学出发,踩着露水,翻过几道山梁,再越过一道深沟,才到达离我们学校十来里的考点——胡家湾小学。记忆中的胡家湾小学,也是一排土木结构的房子,面积不大,操场很小,还不如我们的小学宽敞。但它离我们当时的乡镇府所在地近,比较集中,四乡八邻的学校的考生就都在那儿考试了。在学校旁边,是一个大大的水库,比我们学校门口的堰塘大多了,在我们眼里,就是个湖了吧,让我们很是兴奋,中午吃了饭也不知道复习,就跑到水库边玩了个够。
而让我更为兴奋的,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看到了我熟悉的事物。就在学校门前的操场边,油油地生长着几株桅子花,花儿开得正盛。洁白的花儿一朵挨一朵挤在绿色的叶子中间,清风一来,轻点玉首,微微地笑着,悄没声儿地把馥郁的香气沁入人们的心里,令人心旷神怡。啊,熟悉的花儿,又勾起了我对王老师的思念。
是天可怜我吧,念着我想着王老师的苦心呢。下午考试结束后,正准备整队回家,留恋的眼掠过人群去搜寻那几株桅子花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进我的视野。王老师!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我的人已如箭,飞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王老师的胳膊,泪水也随着一声激动的“王老师”刷地一下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惊愕的王老师片刻之后反应过来,认出了我,也激动不已,眼泪花花地摩娑着我的头发,久久无言。
啊,终于又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王老师!不仅是她,还有我一直未见过面的王老师的丈夫——后来也成了我的初中数学老师和校长的吴道功老师,他们在这里监考。那天,我没有回家,直接跟着王老师到了她当时任教的学校——界牌垭中学,在那儿玩了两天后才回。
走的时候,王老师给我买了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这本珍贵的字典,当时的价格,对我来说,当然是天价。而老师的那份深情厚义,无价。
四
整个暑假,都在想上了初中就又可以和王老师相聚了。
但事与愿违。本来分开的界牌垭乡和黄粮镇,这一年合并为黄粮镇,两所学校也分成了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离家三十多里的黄粮中学成为重点中学,离家十五六里的界牌垭中学成为普通中学。最令我难过的是,我以一分之差失去了到黄粮中学就读的机会,而王老师夫妇二人,同时调到黄粮中学任教去了。
郁闷中,在界牌垭中学读了一年,王老师就托人带信来了,要我初二时转到黄粮中学去。转学在当时是谈何容易的事!但对我来说,却易如反掌。因为,王老师的丈夫吴老师,调到黄粮中学后担任了校长一职。
再次和王老师相聚,王老师没再教我了,由吴老师教我数学。到了黄粮中学,离家远了,但离王老师近了。在我心里,王老师早已不是老师,而是我的亲人。和亲人在一起,我心安,因此学习也进步飞快,让王老师和吴老师很是欣慰,常常把我叫到他们那间安居在操场边一株高大的桅子花旁的小屋里一起吃饭,嘘寒问暖。我想,在王老师心中,我也早就不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的学生,而是她的儿女之一了吧。而这个时候,王老师自家负担也是最重的了:虽然最大的女儿已参加工作,但儿子读大学,两个小女儿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两边家中的父母年岁已大,失去了劳动能力,要他们照顾。现在想来,那会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王老师一家人对我的照顾,是多么的不懂事啊,几近于无耻了。
一晃,就到了初三。关键时刻,却发生了一件差点扭转我人生轨迹的事件。我的父母在我只一岁多时就离异了,我跟着母亲离开了生父,从此毫无联系。而这时候,生父找来了,叫我不读书了,跟着他做生意去。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老师就把我叫去了,让吴老师告诉我两句话:读书是第一件大事;生父不大养父大。哪用王老师多说呢,养父和王老师他们早就用行动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情,什么是感恩,什么是良心,还有,要走出苦哈哈的乡村到底该靠什么。
生父并不气馁,在镇上登了个旅馆住下,天天来找我,给我做工作。如此一来,我的心就被一拉得来一扯得去,天天以泪洗面,哪还有心思去念书呢,学习成绩直线下降。见此情景,王老师终于忍不住了,找到生父长谈了一次,让他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让我安心学习。但生父并不甘心,后来,吴老师不得不动用了他的校长职权,告诫生父,不准再踏入我的学校一步,并给当地派出所报了案,此事才暂时罢却。接着,为了保证我万无一失的考上高中,王老师再次替我做了个决定:让我重读初三。
决定已下后,王老师又把我叫去了。进屋后,王老师没让我坐,却叫我到屋旁去折一枝桅子花。我望着老师,不知何意。王老师并不解释,只是微笑着鼓励我去。带着不解,我折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桅子花进屋,见王老师已拿着一个装了水的漂亮的玻璃瓶等着了,我把桅子花插了进去,然后王老师让我把插在瓶中的桅子花带回寝室,好好经管。没几天,那含着的苞儿就陆续开放了,白色的花朵如玉般点缀在我们黑黯的寝室,带来勃勃生气;淡淡的花香飘逸在空气中,让女孩子们很是兴奋。根本不用我操心,天天有人帮我精心照顾着那瓶桅子花,都想让它在我们的寝室里长开不败呢。
大概十来天后,一个女孩子抱着瓶子尖叫起来了:“天哪!你们快来看啊,桅子花居然长根了!”一群女孩子呼啦一下都围了上去,果然,水中的桅子花下端,长出了细细的短短的根须。那几根细细的根须,让我们是多么惊异!这是折断的枝子啊,怎么可能再勃发出生命!在大家的讶异中,我顿然醒悟,王老师让我养花,别有深意啊。正当我暗自思索时,王老师让我把花给她拿去,看着瓶中绽放的花朵和枝子上生出的根须,王老师说话了:“孩子!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总要经历风雨,总要经受磨难。老师希望在你的人生之路中,当如这折断的桅子花,只要给你一线生机,就要怒放,就要重生根须,延续新的生命,盛开出更美丽的花朵,散发出更浓郁的芳香!”
老师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让我悲愁的心情豁然开朗。后来的无数事实证明,对我的家庭状况了如指掌的王老师当初的阻止是多么正确,这都是我不愿提起的后话了。而自此,一路走来,每遇风雨,总有那瓶在水中生根的桅子花和王老师温馨的话,绽放在眼前,回响在耳边,让我心生勇气,披风历雨,勇往直前了。
伤心的是,当我重读初三时,王老师再次离开了我。这一次,是真正的远离了。她和两个女儿跟着吴老师调回了他的老家枝江——一个对我来说如在天边的地方。
这一辈子,是真的再也不会见到王老师了。站在那株桅子花旁,看着我进出过无数次的小屋,我流着泪想。
五
初中毕业,我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愿去读中专,毅然走进了高中。母亲是心疼我读书的可怜,想我早点脱离苦海。但我想和王老师的儿女一样,去读大学。王老师给我说过,进了大学,天更高,路更阔。三年之后,我进入了师专,从此踏上了和王老师一样的人生之路。
这个时候,我已懂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对王老师的那一份刻骨的思念,被我放在了心底。只是,每每站在滚滚东逝的长江边时,呼吸着江边公园里大片大片的桅子花随风飘来的缕缕清香,就不由地遥想着同在长江边的王老师一家了,浓浓的思念,就如江水,往枝江的方向滚滚而去。
而现在,在隆冬的酷寒中,怀想着王老师那拳拳深情、谆谆教诲,我心温暖。但我不知道,已在三尺讲台上耕耘了近二十年的我,是不是也如我师,让我的孩子们感受到了那桅子花开的美丽与芬芳了呢?
走不出香溪
刚去过一趟北方。
一路的山水流云,满城的秦风唐韵,在贪婪的眼中匆匆掠去。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穿行在莽莽群山之中,疾驰在茫茫高原之上,伫立于咆哮的黄河岸边,身,向着一个陌生的地方前行;眼,掠过的是异地的风情;而频频浮现在心头的,却是家乡的山水?
这种情绪,不是此次才有,只是更浓。无事闲走,也走过一些地方。南国的漓水,北方的大漠,都有过我闲走的足印。这些地方,有山,有水,有平川,有草地,一个地方,一处风景;一处风景,一份难忘的记忆。可再美的风景,也不能让我的心沉醉其中,迷失方向。也正是行走在这异乡的土地上、目睹那别样的风情和山水,才怦然唤醒我对家乡最深沉的爱恋,勾起我对家乡最刻骨的思念!彼时彼地,我,人是走出了家乡;可心,一不小心又走回了家乡。那熟悉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就这样幻化为一幅长长的美丽画卷,在异地的天空徐徐展开。
与闲走时看到的丘陵、山包相比,家乡的山,才是真正的山。高大,巍峨,肃穆。放眼望去,耸立的群峰,如大地的脊梁,铁骨铮铮,傲然挺立于巴楚大地,只可仰视;连绵的山峦,似舞动的裙罗,裙裾翻飞,将悠扬的旋律凝固于远远的天际。立于山间,你绝然没有“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超然物外的快感。只能在心底叹息,与自然的伟岸和宏大相比,个人是那么的渺小与卑微!在巍巍的大山面前,你,就是一粒草芥,淹没于滚滚红尘之中。
家乡的山,不止是巍峨。眼波流转处,青峰座座,苍翠满目。葱茏的树木,斗艳的鲜花,柔和了山的棱角,妩媚了山的俊容。这山,就多了一份柔情。随着四季的更替,那浓淡渐变的绿意,将春的娇俏,夏的热情、秋的艳丽、冬的清婉一一演绎。心也就柔柔的了,只想就此扑进大山的怀中,相偎一生。怎能不爱,这携裹着大巴山与巫山余风的大山,这滋养了深厚的巴楚文化的大山,这令楚人后裔生命沸腾的大山!
家乡的水,令我倾心。电视上的公益广告说:水,是生命之源。在遥远的北方那干涸的土地上,经年的风沙抽打你的肌肤,硬生生的疼痛告诉你水的珍贵,从而珍惜那每一滴生命之水。而在兴山,你不会顿悟此语的深义。你看见的,是遍布沟壑的淙淙清流,如大地的血脉奔涌突起,日夜奔流,肆意地孕育蓬勃生命,自在地滋润朗朗万物。你感受到的,是自然的美妙神奇,是溪流的百转千回,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守。有山,必定环水;有水,必定绕山;山水相依,必定生云;云起之处,定有风过。那个中的美感、意韵与情味,只有身在其中,方能体会。
涓涓溪流,有一条你不能不注目。那就是香溪。溪流众多,香溪风采独具。你无法忽视她作为兴山第一大水系的宽广与庞大,也无法漠视她从神农架一路走出的神秘与风情,更不能不着迷于她溪水飘香的故事与传说。在饱览了香溪秀色之后,还想蹚进河中,在水底去细细寻觅,问香溪,哪一尾游鱼,是你前世的孽缘,今世的爱人!
山,巍巍;水,潺潺。人呢?
微风过处,隐约有弦音轻响,有蹄声疾驰,有车声辘辘,从香溪河畔,向着北方,我刚刚回身的地方遥遥地去了。是谁呢?走得这么匆匆!扶额远眺,这一眼竟是那么遥远,穿过唐宋明清,穿过三国两晋,直抵汉时的天空。天宇茫茫,北风猎猎,关山重重,黄沙漠漠。远去的背影,飘飞的衣袂,是香溪女儿留给乡人最后的剪影。那是昭君。从此,昭君进宫、出塞、和亲,将女儿的心事埋在心底,肩负着众人的重托,渐行渐远,走出塞外,走向安宁,走进世人的心。
那日的溪水,牵衣拽裙,水声呜咽;桃红片片,落水为鱼。土地是树的根,线是风筝的根,家乡的山、水、文化是我们的根。因此,虽然伊人已经远去,但传承着昭君美德的父老乡亲,固守着这方厚土,将一个大大的“美”字写在人们心间,绘在香溪两岸。当年,昭君因香溪而美丽、灵秀,成长为一个世人敬仰的和平女神;现在,香溪更因昭君成为一条美人之河、文化之河,风光旖旎,香飘四海。没了当年的孤寂与悲凄,唯有盛世的繁华与欢乐。让人们怀揣着“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的美丽念想,从山外,纷至沓来。
一个滴翠的山,一个流波的水,一个至美的人,就是我的家乡。
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留恋异地的风景;又还需要什么理由,去解释走不出香溪?!
昭君,归来兮
“人出玉门关,春风想佩环。至今留汉月,犹照旧家山”,这是清代诗人刘玉森伫立于香溪河边的喟然长叹,字里行间,饱含着物是人非的感慨和长恨。带着诗人的惆怅,已远离了昭君两千年之久的我,在这寒风已起的日子,沿着昭君故里的香溪河岸,去寻找那毅然远嫁匈奴、博取民族安宁的女子昔日的足迹与身影。
一川碧色的河水,一座巍峨的青山,一个宁静的村落。
那河,就是香溪河了。水,是清清的,看得见水底的游鱼;是柔柔的,听不见水流的声音;是香香的,令人不经意就醉入其中。长长的香溪河,依山就势,随意伸曲,弯曲的河线,如流动的水墨,沿着山脚在大地上或急或缓、深深浅浅地划上了那么灵动的一笔,经过之处,山为之朗润,树为之增翠。这一路蜿蜒而去,又如婀娜的女子,移过平地,绕过河弯,轻跃坡坎,就那么不带一丝杂质儿的,清灵灵的,裹着大山独特的风情,袅袅婷婷地走进长江的怀抱。
在河边依依迎送的,是一排一排,或一片一片的红柳,偶尔,也可看见一棵,只有一棵红柳,无言静立。那一棵,就一定是历经沧桑的老树了,如果不是经过多年的风雨,怎么可能独立一处,坚而不摧呢?
在河腰处,立着一方石碑,上书“浣纱处”,呵呵,浣纱,望着这两个字,思维上有那么一会儿停顿,浣纱,简而言之就是洗衣服。在已处于二十一世纪的高度文明的社会,这两个字早就被表意更简捷更直接的词语所代替,因用得少,好多人看到这个“浣(huàn)”字,在读音上读成“wǎn”闹出笑话就不是个稀奇事儿了。这两个苍劲的带着浓重历史文化色彩的石刻大字,让人一下子沉入历史的长河,本是静静流淌的河水,顿时翻涌起无数沉淀于长河深处的往事。
就在这里吧,儿时的昭君也曾快乐地和伙伴们在河里嬉戏过,清脆的笑闹声惊扰了游鱼们的悠闲,那笑声里,未尝没有一个少女青涩的梦?可是,是谁断了一个少女的梦想,让未谙世事的女子,离家远行,被诏入宫,乃至于远嫁匈奴呢?想那临行前的悲伤,也如这悠悠河水,渐行渐远,渐远渐深吧。而河边的红柳,两千年来冬枯夏荣,夏荣冬枯,生生不息,也该见证了当年的女子是怎样的不舍和悲痛。那舞动的柳枝,是否也曾轻拂过女子眸中哀伤的泪?
可是昔人已去,只有芳名独存。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远行而来,徘徊于香溪河畔,就只为了看一眼水中当年那由泪而化成的桃花鱼呵;又有多少人,掬一捧香溪水,不就是想让昭君余香沁入心脾,永留心间!
再往上游去一点,就是横架于香溪河上的琵琶桥了。这桥,用了许多的铁板相间而连,桥身两边用铁索牵于两端的铁柱之上,简洁、坚实、美观。河面不宽,桥身不长。从上面走过,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听来犹如琵琶之音。有事的,急急而过,就如一段急雨;悠闲的,缓缓而行,恰似琴上若有若无的轻拂;而当有车呼啸而过时,就如百万雄师踏马而过扣弦而奏了。不管是急是缓,是轻是重,总让人想起那已久远的弦音,怀想那位香殒于塞外的女子了。由此,人们把这桥命名为琵琶桥,寄托了人们对这位女子无尽的思念。更有许多的文人墨客,以琵琶入诗入文,尽抒胸中对这位女子的敬意和缅怀之情。不过,现在人们看到的是新琵琶桥了。经历了数千年风雨的琵琶桥,显得有些破落、不堪重负,两年前县政府出资在原址又依样重修了一座琵琶桥。
桥的一头是新改建的209国道,路的东端从爱国诗人屈原的家乡逶迤而来,经过昭君故里,又向西直奔神农而去。另一头,就是昭君的故土——昭君村。村子坐落在那巍峨的青山之上,那青山,名曰王字崖。
山,是巍巍的,站在山脚,不由你忽视那份肃穆庄严;是绿绿的,在明亮的阳光下,绿得明艳,快意。满山的苍翠,犹如一方凝碧的玉,凸挂于大地的胸前。那一前一后静静地环绕着大山流淌的河水,如生命的琼浆,浇灌着大山,日夜不息。
望着大山,思绪百转。那个自行请愿、远嫁匈奴的女子,数千年来,让多少人辗转反侧,敬佩莫名啊。在一个让七尺男儿都噤言的时刻,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弱质女子,排众而出,救民族于危难之间呢?她绝世的容颜,从容的气度,恰似一朵空谷幽兰,刹那间芳华四射,光采袭人。那一刻,该让多少男儿低首,又让多少女子侧目!看着眼前的大山,不由微微一笑,千百年来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豁然而解:她的绝世容颜,冲天气概,临危受命的从容,不正是眼前这大山雄魂所在!
要到女子曾居住过的村子,就要顺山而上了,因为村子是坐落在半山腰里。那村子,人们为了记忆的久远,就叫了昭君村。哦,也该告诉你了,亲爱的朋友,那女子名字叫做王昭君。
过了桥,紧走几步,便可看见一行石梯,隐没于层层的柑橘树中,山陡,路也就急急而上。据说千百年前的昭君村,并不是现在柑橘林立的模样,山上多的是茅草,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曾受到贫困之苦。到了现在,这里的每一方良土都栽植了优质的柑橘树。一片片的柑桔田,一层一层重叠而上,整齐划一,一年四季,各各不同,给人带来异样的感受。
春季橘树新绿,远望象一片柔柔的绿云,令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轻轻抚摸一下。到了五月,柑橘花开,白色的小花缀满枝头,煞是好看,溢满香溪河两岸的柑橘花香沁人肺腑,让来去的人们,如饮芳醇,醉而忘归。而到了十月,你再看吧,金黄的柑橘挂在树梢,藏在叶里,远远望去,满山都是夺目的黄星星。在阳光的照耀下,绿的更绿,黄的更黄,那一种壮观,是在每个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的一种感慨。
因为果子的甜美、交通的便利,每一个金黄的果子,都为人们带来丰厚的回报。这果子,有时间的就在几里外的城关卖出,更多的则是用大车一车一车送到了全国各地,远销他乡了。而现在因三峡大坝的修建,使昭君故里也成了库区,高峡出平湖的奇迹在此诞生。原来蜿蜒的溪流,现在从昭君村一直到长江,都是175米的水位,成为了一片平湖。水上运输成了更方便、更实惠的运输方式,原来要无数车辆才能完成的任务,现在只要一艘货船就可敲定,省了许多的时间、金钱和劳力。这金黄的果子,让昭君村的人们早早过上了小康生活。因此,昭君村又被人们美滋滋地叫上“宝坪”了,你去看吧,昭君村的人们,眉梢眼角都是抑制不住的幸福。家乡的这天翻地覆的变化,想那昭君若有所知,也定是惊喜不已吧。
顺着石阶,穿过橘园,来到山腰。一个被苍翠的柏树围裹着的石台突现在眼前,这石台全部用石块铺就,数十棵粗大的柏树三三两两地散落在石台其间以及周围。石台分为上下三层,每一层的高度差距在一米左右,四周有石栏相护,最高处的石台正中是一方石桌,围着四个石凳。这就是梳妆台了。
站在梳妆台上,山前的景致尽收眼底。那奔流不息的香溪河依在山脚,更加地安静了,听不到一丝声音,只能见到她婉约的风致。河对面新扩建的国道,也是顺着山脚,划着优美的弧线,向两头延伸。心思也随之展延开去。据说,幼时的昭君常常在这台上揽镜理妆,眼前的青山绿水,该是怎样地滋养了她美丽的容颜啊。面对这秀丽的山水,揽顾自己如花的容颜,小小的昭君又该怀有多少甜美的梦想,心里又藏着多少少女的心事?而在这些美丽的梦想和羞涩的心事里,怎么也不会失了青山,没了绿水,少了乡音吧。那小小的心里,怎么也不会梦到阴山,梦到希拉穆仁大草原,梦到塞北深处,以及那茫茫的黄沙吧。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彪炳史册,成为一个促进民族团结如此意义非凡的民族功臣,成为民族团结的象征,令后人讴歌、敬仰和爱戴。
下了梳妆台,再往前几步,就到了昭君宅的院落里,为了纪念这位不凡的女子,昭君故里的父老乡亲们世代守护,保存下了这女子当年居住的屋子,两千年来,几经修葺,成了现在的模样。昭君村的占地面积不多,规模不大。整个院落成半弧形,小巧地括在半山腰这块突出的平地上。院落里的屋子风格,都是一律的飞檐翘角,钩心斗角,参差错落,置身其中,不知今昔何夕。
走过小小的场院,上几步台阶,就是书写着“昭君宅”的门坊了。进得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汉白玉雕成的王昭君全身塑像。那个女子,手持书简,婷婷而立,轻柔的眸子,穿越时空,静静地凝望着慕名前来的游客,千年不变,镇定如初。呵呵,两千多年啊,风起云涌,潮起潮落,当年她义无反顾、背井离乡以终老匈奴为代价而维持了几十年的和平、维护的那个朝代,以及后面的风云迭起,朝代频更,又过了几世几代,都已不干卿底事,成为过往云烟。只余她,还站在这里,对着游客微微地笑,微笑的眉眼中,暗暗的,是排遣不开的淡淡忧思。
陪伴昭君的,是一应绿绿的树木,四季葱茏,抚慰着她孤寂的心。背后是陈列着与昭君生前生后相关的物品的屋子,也就是昭君纪念馆。其中的物品多是书画,有记载昭君生活场景的,有出土于昭君故里的汉朝文物,还有来自于呼和浩特青冢之上的青砖,更多的是后人对昭君深明大义、出塞和亲的讴歌。这些珍贵的史料,无声地诉说着人们对和平的向住,对昭君的思念。
从昭君宅出来向左去,是一孔爬满青藤、古香古色的圆门,进得门内别有洞天。一方照壁横画于前,上面是三个流利的大字:紫竹苑。壁顶盖瓦,壁前布花。而在壁侧与后,是疏疏而立的丛丛秀竹,这竹,与众不同。细看竹杆,杆杆深紫,经过多年的栽培,这竹已成林,那杆杆深紫,触目令人想起深宫的雍容华贵,贵而不娇,华而不丽,与我们随处可见的翠竹相比,不可多见,尽显一种别样的风姿。据说这竹在兴山境内,只有此处生长,移于他处,不复活。惊奇之中就有点诧异了。
闲来翻书,有文曰:“紫竹,出南海普陀山,其干细而色深紫。”(引自清·陈淏子著《花镜·卷五·藤蔓类》)不由唏嘘不已,这出自南海的紫竹,也算是个稀奇物件了。本是南方之物,居然能够在已偏北的昭君故里生根发芽,聚集成林,更是难能可贵之事。这北移的紫竹难道也能懂情,体贴那北去的女子,不惜离了熟悉的故土,移了自己的性情,在异地守护着这女子的家园?呵呵,是谁吟唱: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物且如此,何谈其人!
紫竹苑内令人们瞩目的,还有林立的书法石刻。有远离我们千年的书法家们的墨宝,也有当今诗人们的豪情,还有伟人们对昭君的褒扬。均是行云流水,笔走龙蛇。这些石刻,无论是从文学的造诣上,还是从书法的艺术上,或者是从感情的抒发上,都给前来游玩的人们带来不可多得的艺术享受、巨大的心灵震撼、对昭君的深入理解以及对昭君的深深怀念。再往后去,就到了昭君书院,能够拥有男儿胆识与远嫁漠北的勇气的昭君,并不是寻常人家信奉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俗女子,她懂琴棋书画,会飞针走线。这书院再现了她当时倚栏读书、伏案作画的情景,那一肚子的锦绣才华,就是在这个风景别致、安静幽雅的院子成就。
美丽聪慧的女子,终不是人间凡物。汉宫一纸诏书,这个集天地之精华,携兴山之毓秀的女子,从此步入深宫七年不得见帝王,锦瑟年华,如花渐渐凋零。从书院的右侧廊道,转进昭君出嫁时的纪念阁楼,看到那巨大的摹拟出嫁场景的塑像,想到昭君进入汉宫后的遭遇,我想每一个游人心中都会有一份沉重。更不用说由此想到了在国家危急之时,无数七尺男儿躬身后退,却让一个弱女子挺身而出、远嫁漠北的悲壮了。后人叹曰:“汉宫回望绝,青海路逶迤。一曲琵琶语,千秋罗绮悲。逝将黄鹄侣,没向紫台陲。怨结胡天月,悠悠无尽时。”那一个“绝”字,就此把昭君的悲写到了极致,也把人们的痛写到了极致。
人们放不下这个以柔弱的肩膀扛起国家重担的女子,她曾经用过的物品,都一一陈列在这个院子的房内。那汉时的石碾,石磨,绣床,绣楼,甚至是地下的青砖,都在默默地向游人诉说着那个久远的故事,缅怀着那个远去的女子。盛唐诗人王昌龄在《出塞》里千呼万唤西汉王朝的飞将军李广,写下了“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诗句,而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我们,要到哪里去追寻昭君的身影,又如何让昭君的归魂度过玉门关,回归故里!于是,人们在这里用歌声,用舞蹈,演绎着几千年的历史,殷殷地呼唤着昭君归来!
那一种思念,也是入骨三分了吧,人们苦苦地寻觅着那女子曾经的足迹。在离昭君宅不远处,有两处泉水,近的叫做娘娘泉,远的名为楠木井。两泉相距也只半里路而已,这泉水里流出的不是清水,而是文化,许多许多离奇感人的传说、故事都随着这流水,汇入香溪,从昭君故里流传出去,传遍祖国的大江南北,使王昭君从四大美人之中脱颖而出。无数人念之高节,感之大义,反复吟唱着昭君诗文。在昭君故里,年年要举办隆重的昭君艺术节,而在昭君的夫家——现在的呼和浩特市,更是顶礼膜拜这位给匈奴曾带来和平的女子,每年都要举办盛大的昭君文化高层论坛活动,邀请昭君的娘家人前往,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把酒言欢,缅怀昭君,歌颂昭君,宣传昭君,把民族团结、进步和和平作为昭君文化的主旋律,尽情谱写。
喝一口楠木井清洌的井水,听一曲娘娘泉抚琴台上的妙音,缓缓走过长长的画廊,再一次站到梳妆台上,极目四望,右手边因“昭君浣纱、溪水尽香”而得名的香溪河,与左手边的深渡河这两条河流,对昭君村古汉文化游览区形成了左右双溪夹流之势。昭君村四周青山环抱,修竹拥翠,当真是钟灵毓秀,物华天宝啊!不由感叹,时隔数千年之后,已是和平盛世,再也不会发生为平息烽火昭君出塞的悲剧,再也不会有终老异乡不得归的遗恨,昭君出塞的悲情,毕竟是融入历史的洪流一去不复返了。
一步步走下台阶,昭君宅、梳妆台、后花园、抚琴台、紫竹苑、昭君书院、楠木井、浣纱处、琵琶桥等20多处曾留下昭君印痕的遗迹遗址在身后一一离去。人是渐行渐远,可是,为什么却忍不住频频回首,为什么心越来越沉重,举步维艰呢?
扑面的寒风,提醒着我“胡天八月即飞雪”,这会儿的漠北,该是飞雪满天了吧。这风也就撩起了心中切切的思念:北风吹雪暗天山,憔悴蛾眉去不还,薄命便教沙漠去,归魂应度玉门关!
昭君,归来兮!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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