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读萧乾先生的散文,被他笔下的北京胡同所深深吸引,上个时代的贩夫走卒们走街串巷,高声呐喊,衍生出的一派派温馨场面,无不引起人们对历史发展的一点感慨。
也就在宋代,小农经济迅速崛起,货郎担出现在田间小道的一千年前,一个叫司马迁的人正襟危坐于囚狱冰冷的地板上,一摞摞正史与稗官野史同时堆放在在他的视野之内,眼前这间小小囚狱束缚的仅仅是他的身,却不是他的心,他的心是何等的自由!他眼里看到的不光是本朝历史的发展走势,更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的终极命运!呵,这是个有突破意识的士大夫,现实中的他誓死不屈,父亲的淳淳教导,家族世典史官的责任感,追逼着他催生了著书立说的强烈愿望。历经数载,《史记》出炉,字里行间蕴涵的巨大知识含量和情感浓度,足以惊叹百官,震慑宇内,似乎历朝历代的藏书相比之下都要为之黯然逊色,是啊,若没有司马氏几代人兢兢业业的奋斗,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史记》吧。
追溯货郎担的前世今生,就不得不提《水浒》,记得水浒里买炊饼的武大郎,为了生计,风里来雨里去,每日早出晚归,为媳妇潘氏攒下一点胭脂水粉钱,越发显得娘子的娇俏,自己的丑陋,可见武大郎是多么的富有牺牲精神啊,绝对是现在男人的好模范。武大郎的担子有点类似于立体匣子,拿进拿出,不太方便,以前看《芙蓉镇》原著,又看谢晋的电影,觉得“芙蓉姐子”胡玉音的米豆腐担子再普通不过了,然而就是那副再普通不过的米豆腐担子,却被诬陷捅了社会主义的马蜂窝,多么变态的一切!人性的真善美在这条长长的街道里卑若草芥,恰恰豺狼当道,坑爹害娘,但芙蓉镇人对生命的狂热,透过漫漫长夜,最终在贫瘠的土地上开出花儿来啦。
货郎担的出现是商业发展的前端,说起商业就要提及我们的商始祖王亥,他的确是个精明的汉子,木讷的头脑里蕴藏着惊人的智慧。当商朝国都里的大王整日花天酒地,自以为天下富足,百姓安居乐业,正做着“王朝万万年”,“恩荫子孙”的美梦时,而在家劳作的王亥却敏锐地嗅到了来自远方的隐隐约约的商业气息,他心里明白,做生意是有风险的,何况像他这样没有一丁点儿本钱的农民,更是史无先例。经过几个晚上的挣扎思索,王亥铁了心要去闯一把试试。那天清晨天还没亮,他精神抖擞地赶着牛车消失在原野偏仄的羊肠小道上,勇敢地代替商代的子民吃了第一口螃蟹。
渐渐地,经过了十几个朝代之后,商鞅应时局发动变法,可他不明白,经济发展与物质精神需求始终是背道而驰的两道命题。千百年来一直让大把大把的王侯将相们伤透脑筋。结果,变法的成效甚微,因为人们生活方式的演变无时不刻不在发生变化,要想抓住核心,造福天下百姓,实在是捕风捉影,难以深入本质。料想,当年的商鞅和王亥看到的情形也相差无几。远古时期,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干戈不断,两族首领终于认识到了这样闹下去没有太大的意义,千里之外兵荒马乱,战火不断,而两条河流的主人却困守一隅,你争我斗,苟且偷安,实在不像样子,最后达成协议,握手言和,族人与族人之间也开始往来,发展到交换物品,后来有的人干脆挑着担子做起买卖,而且越来越红火,大概这就是货郎担的前身吧。
记得我小时候,也就是十几年前的现在,有幸看到货郎伯伯走街串巷的场景,拨浪鼓声中,那些紧随其后的孩子们,如游散在饵食周围的一群饥饿的鱼儿,让原本冷清的村口瞬间热闹非凡,着实为懒洋洋的冬日增添了一丝活力。时过境迁,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群土生土长的庄稼人,虽然没忘却曾经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仍无法掩饰对“未来”的恐惧,仿佛流放到大草原上的羊群,面对崭新的世界,新奇地活跃了一阵子后就变得手足无措。很多年以来货郎似乎与农民之间有着剪不断的联系。我记忆中的货郎,眼神中始终透着农民特有的狡黠和温良,他们和邻里打成一片,自给自足,与世无争,对邻村小孩的慈爱,对媳妇大娘的体贴,对手足亲人善意的调侃,无不洋溢着贴心贴肺的温暖。货郎精神上的富足无人可比,大概比现在的上班族们要轻松自在得多。
今年暑假回了趟老家,还是同一个地点,而我看到的货郎已不是先前的货郎,年老的已下世,年轻的也有了其他的谋生手段,看清了世间的得与失,不再为一些小恩小惠欣喜或卖命。我们相信,传承千百年的货郎精神不会随物质而消沉,也不会在寒来暑往,落霞孤鹜中消解,他们是那么一群人,生得艰辛,去得也坦荡。与草木同心,尽自己生命里的一份责任,顺应自然,与命运做最无畏的抗争,深谙“刚健自强,贵和尚中”的道理,在农民与商人的罅隙里来去自如,在天地间占属于自己的一块地儿,坚韧地活下去,守着已有的家业。反正该经受的已经经受了,不必再得到什么,也不害怕再失去什么。清风明月,来去无依。
空荡荡的稻场上,日头普照大地,显得异常温暖。我看到提着红薯篮的宏才兄弟和曾经村里的那个货郎,我捉着镰刀在菜园里割韭菜,宏才弟搓搓手上的泥,剥一颗大蒜扔进嘴里,嚼得满嘴腥气,冲我说:“海梅妹,割韭菜呀。”
我答道:“嗯,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回的,回来瞧瞧。”
他们笑呵呵地说着笑着走远了,嗓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欢快,我知道那是在钢筋水泥建筑物中呆久了的缘故,城市人的冷漠,外面人心的涣散,无疑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我那在外闯荡了多年的乡亲们呐,总有一天会想着回来的,回来了,回来了的感觉就是好,笑脸随处可见,回归自己的小窝,就算是不喝一口水,不沾凳子边儿,心里也是高兴的。接着我听到了一场对话:
宏才说:“谁个不说你,嫂子和你都能挣,娃儿又都上了大学。”
曾经的货郎答:“我也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宏才弟说:“呵呵,瞒我们,恐怕早发家了吧。”
曾经的货郎说:“老哥,没瞒你,娃的妈今年落了场病,在外做生意都要营业执照哩,还不如回来划算。”
…… ……
哦,需要介绍一下,和宏才兄弟说话的这个人目前在南方办了两家工厂,夫妻二人在外打拼多年,三个娃儿都很有出息。
而十几年前,谁又能想得到那个穷困潦倒的货郎会有今天的前景呢。数千年来,孔子的子孙们推崇天地,崇尚自然,洞察人事上的“无为而无不为”之理,诵颂先王,广施教化,以为“礼乐”、“仁义”足以治国平天下,殊不知这种源于民间,遍布乡野的口头文化同样是国泰民安的偏方呢。越是古朴的,越是美丽。货郎文化折叠在历史的尘埃里,扁担的嘎吱嘎吱声飘散在田间地头,永不停息……
稻香
在乡下生活过的孩子,有谁没见过稻秧和谷垛呢?有谁没嗅到过稻谷的气息呢?
稻香弥漫的季节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大人和孩子出来活动的季节。 离现在不远的十几年前,农民的日子普遍过得紧巴,基本上跟“富”字绝缘,为了不饿肚子,大家只好靠双手去劳作。假如你没在农村生活过,就永远也体会不到庄稼人的艰难。 因祖辈们在这片土地上延续着,就算老了死了也要葬到土地里去的,于是跟大自然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往往在一个天刚麻麻亮,秋霜遍地的清晨,为了不跟麻雀们抢谷子,我们这群二半大的孩子们被召集到一起朝朦朦胧胧的田野进军,捡稻穗,拾谷子。一棵秧苗,一根稻穗,不知承载着多少人的希望。
当姥姥还活着的时候,她笑盈盈地带领着我们走过狭窄的田埂,穿越萧瑟的麻林,说着笑着,我们弯下腰,捡呐,捡呐,在心里较劲着,看谁的眼尖,谁的手快,嗅着清冽的稻香,心中溢满温暖,我们谁也不觉得困顿,姥姥是个细心的老人,她会悄悄的帮我们把凌乱的稻穗捋顺,码好。
那时,我们都没有对未来做过太多的设想,多年后,当年的小伙伴们都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履行着职责,已经很难再见面了,但曾经的欢笑珍藏在每个人的心底,只是那种感觉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谁又会为曾经的一瞬间而止步不前呢?
当我长到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高个子叔叔,外公指着他告诉我,叫卢伯伯。我不情愿地从嗓子里挤出“卢伯伯”三个字,外公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卢伯伯也怜惜地摸摸我淡黄的头发。从那以后,他常常带着他的女儿巧儿来看我,当然,还有我喜欢的水晶果冻和花花绿绿的发卡,每当这时老姨、嫂子就围着我调侃:“瞧,你卢伯伯多疼你呀,哪一次都捎东西来。”
我嘻嘻笑着说:“当然啦,他还说我要是他的女儿就好了。”
一位婶子撇撇嘴说:“也难怪他把桂荣(母亲的乳名)的女儿看得比自己的女儿都亲。”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嘎嘎的,她们的笑声把我吓懵了,我由于一时嘴快,竟把卢伯伯对我说的悄悄话公之于众,我为自己的过失羞愧地低下头。
卢伯伯很能干,外公家的田地多,他每年都来帮忙,我们常常看到烈日下的他头顶一顶草帽,边哼着小曲,边挥舞着镰刀……
渐渐地,我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卢伯伯很少再来看我了,料想巧儿该上学了吧,不过细心的他逢年过节都会托人捎东西给我,听说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清闲了。那时的我基本记不起父亲的模样,倒是能在他的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我常想我爸爸要是像他那样高大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那年我背着母亲给我缝制的花书包去学校报到,秋后的一天,放学回家的我,远远地看到卢伯伯和巧儿的身影,他还是穿着那件灰黄色军装,只是显得沧桑了很多,:我的心底涌起一丝感动,大声喊:“卢伯伯,我今年要拿个大奖状回来见你呀。”
“好啊,海梅最聪明,我等着。” 卢伯伯笑吟吟地答道。瞧,他还是那个样子。
“哼,我也要拿奖状,我还要考全班第一名!”巧儿冲我乜斜着眼,愤愤不平,我心里明白他是不愿意我夺走他的父爱。
“我不但要考全班第一名,我还要考大学!”我信誓旦旦地说。
“都是有抱负的好孩子,你们比比,看谁最有出息。”在卢伯伯面前,我和巧儿谁也不服输。虽然我们不理解他口中的抱负和志气到底是什么含义。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满以为母亲会赞成我的做法,而母亲却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并警告我说:“以后不许你再见他,难道我的女儿有我来关心还不够吗?”
外公站在门外偷偷地笑,我发现日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脸上,和蔼极了。很显然他对此事无话可说。
我头一次领略到了母亲的严厉,没料到她竟会这样生气,不过我知道卢伯伯并不是坏人,一定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让母亲对他心存成见的。我只好悄悄地把每一张奖状都折叠好,藏在我的百宝匣里,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展开给他看。可是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直到2007年他车祸去世。
那年我读高二,得到消息的那个晚上,我哭得一塌糊涂,卢伯伯的一生太凄惨,我从远方亲戚那里了解到,他为我母亲失过恋,晚婚,妻子不能劳动,只有巧儿一个女儿,生活入不敷出。爬上破旧的楼顶,我看到茫茫田野在迷雾中渐渐模糊,如蛛丝网般崎岖的小路,那些见证过我们欢声笑语的小路,那些曾经给我们制造难题的小路,多么熟悉的小路呀!哪一条不是印满了脚印呢,凡有牛脚迹的地方都有一串串歪歪斜斜的小脚印,凡是有我的地方必都有卢伯伯的足迹。我是机灵鬼,让你很费脑筋。我承认你关爱我胜过巧儿。你还曾捉着我的手发过誓,要看着我长大,看着我有出息,可是,卢伯伯,你陪不了妈妈一辈子,也陪不了我了,我会慢慢长大,今生的路要靠自己走完,不是吗?诺言是靠不住的,在心里空空占一块地方,还不如一团海绵实在。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秋风习习,细雨朦胧,天空阴沉,但愿雨夜里的那盏红灯笼,照亮他夜行的路……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捡稻穗了,就连商店里的水晶果冻也再吃不出原来的那个味道。每当秋收季节,稻香弥漫,田野被渲染成一片金黄,饱满、沉甸甸的稻穗在收割机的碾压下迅速倒下,哦,很少再看到谁提着镰刀在烈日下挥汗如雨了……
长大后我看惯了身边的身陷爱情中的男孩女孩们,而我也长到了适合恋爱的年纪,我猜想 :那些年卢伯伯对我莫名的宠爱,也许正是源于对母亲的依恋吧,爱情不成,用亲情来弥补又有何不可呢,我常常怀念那份发自真心的爱,它历久弥新,在岁月的沉淀中日益芳醇,并不会因时间流逝而变得廉价,反而让我看到了生命的饱满柔和。只是世人都用不屑的嘴脸来看待它,确实不太公平。这样想过之后,我似乎觉得母亲对我的那顿斥责和那位婶子对我的调侃也情有可原了。
包装
说起包装,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一个跟经济挂钩的名词。其实不然,人们把子女送到国外去读书是包装(美其名曰“镀金”);把水果运到商场上去卖需要包装;把艺人从幕后推到台上靠的也是包装。
萝卜大白菜经过包装之后价格翻倍,明星经过包装之后身价倍增。
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给人们的价值观带来极大的冲击,人们足不出户便可享受到大千世界的种种信息,总之,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这是个依靠包装修饰才敢出门的年代。时尚的人越来越多,土气的人越来越少;跟风的人越来越多,有主见的人越来越少;懂化妆的人越来越多,不化妆的人越来越少。满大街都是懂得修饰的人,张扬个性与时尚合拍成了年轻人的追求!
社会上有太多跟包装有关的行业,包装加工制造厂让一大批来自农村的普通农民有了收入,电子产品经过包装后远销往全国各地;人才市场上,华丽的包装亦会让简历瞬间脱胎换骨。有人说:没有包装的食物不堪入目,难登大雅之堂。纵观时尚界,没有哪个模特不是经过浓妆艳抹之后出场的。是的,这些已成了美貌的佐料,成了男人女人们寻找自信的手段。是在水伊人,盈盈在岸。是标杆,是信仰,是不离不弃的守护与糅合。似乎所有的人都要按照一个标准去描画自己。
如今大眼美女比比皆是,放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毫无特色可言。但奇怪得,有的容貌平平,随意包装一番,竟也获得大批拥趸,化妆师描眉之笔,此乃画龙点睛之笔也。有的则描金镀粉,形状怪异,令人毛骨悚然,啼笑皆非,过度的包装使人失去了个性,还是天然的好。
我相信包装的力量。
包装的魅力在于粉碎之前所有,在新年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一切。它有摧枯拉朽之伟力。
包装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包装的方式被全盘模糊,面目全非,过火的包装害人害己。日军在南京大屠杀期间的种种恶行,通过包装及夸张的修饰,颠倒黑白,辱没我国国魂,那慰安妇的长歌至今涤荡在历史的长空!到那时,也许就没有人会关心工人的收入,也没有人再去关注包装的意义。据统计,康师傅每月生产数万桶泡面,与此同时,亦有大量的添加剂、腐蚀剂进入人的体内。
生活离不开包装。求职找工作我们渴望用名牌大学高等学府给我们增辉门楣;见朋友参加聚会我们会大侃人生经历以期获得关注;逢年过节我们会提高档礼品以求提升品味。如今,食物靠包装,爱情靠包装,什么都靠包装。明星包装。包装在人们生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包装是一门学问。 关键在于如何利用好它。
东窗有人
我对流言蜚语的憎恶是从十几岁开始的。日常生活中,一些无端生出来的飞短流长,简直让受害者伤透了心,而那些病菌一样的玩意儿并无白纸黑字,无聊是流言蜚语的沃壤,只要有合适的温度、空气和水分,口口相传,它们就会遍地生根,而且生命力极强。
母亲是个善良且知情达理的女人,她不喜欢说别人的闲话,更不会从日常的鸡毛蒜皮中杜撰出些什么。听长辈们说,母亲嫁给父亲的那一年,常为一些听来的风言风语泪湿枕巾,究其内容也无非是情感生活的余边角料。我劝母亲说:为这些事生气不值得。母亲答道:箭能伤人,拔掉箭,肉里还留有洞哩,更何况是心?是啊,恶语伤人二月寒哪。
言为心声,所说即所想。在我读大三的那年,已经有好多同学在外面租了房子,过起了秘密的“隐居”生活,我们这些圈外人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和我们一样进来的人会这么快被同化,难道真的是自身的荷尔蒙增长到无法控制的程度?记得某同学每次跟我们聊天时,没有出三句不离她男友的,若细问,她又紧张地含糊其辞,我们只好假装看书,把自己当成实心萝卜,从而取得心理平衡。
流言往往是在一种非正常的心理状态下衍生的,流言是狗皮膏药,满大街到处都是它的花边广告。流言是自私的,只顾从一个角度出发。流言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的,口口相传,杀伤力极强,如著名明星、重要新闻人物等最害怕公众舆论。流言的杀伤力就在于舆论,否则广告和新闻这两大行业岂不早就人走楼空了?流言是经不住时间考验的,流言的克星是客观透明公正,所以流言再厉害也无非是对某人或某事狭隘的评价。
也许就在某个暖洋洋的冬日,墙根下姨娘婶子们的叽叽咕咕,就是关于你我的流言蜚语,殊不知,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正是酝酿流言的温床。而现在我才知道,只要你觉得正确的事情,对于身边窥探欲极强的人,没必要卖力去理解,更没必要过分掩饰,自自然然便好。其实,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个样子。
古代有个成语叫“隔墙有耳”。说人长短,大概算是中国人几千年来的劣根性了,我们身后似乎始终有双窥视的眼睛,我们很多时候在别人的生活里迷失了自己。通过观察,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有太多外人看不懂的猫腻与隔膜,需要猜心思,需要不断地解释和填充,过度地交流不但不能增加理解,反而会更加疏离,而我寻找的不过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宁静与智慧。
母亲的胭脂盒
母亲是普通的农家妇女。农忙时,田间劳作;农闲时,饲养家禽,绱绱鞋底,一天到晚不拾闲。
“娃,妈这模样给你丢人吧?”一次,班主任要召开家长会,母亲问我。因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参加家长会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母亲肩上。
母亲吩咐我端来一盆热水,精心梳洗了一番,那汪清水中映出一张慈和的脸。母亲将长发绾成一个髻。
“妈,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吧?”我轻轻地调侃了一句。许久,我才发现母亲两颊上泛着两朵绯色的红晕,宁静而柔和。
不知何时,母亲从橱柜最底层捧出一方小木匣,枣红的木料,中间扣着枚小巧的锁,打开盒子,她从中挑了一个小盒子,从边上小心翼翼地抠了一坨粉泥,在掌心润开,给脸颊上了淡淡的一层妆,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抚弄一朵刚刚绽放的花蕾……
看着这一切,似乎有浅浅的暖流从我心底划过……美,不只属于年轻人;美,只是一种心态,一种感觉。
记得奶奶说,我小时侯跟别家孩子不一样,常常到母亲梳妆台旁去捣乱,看到脂粉竟抓起来就往脸上凑,而不是放到嘴里吃掉,你说怪不怪?
脂粉,多么叫人心动的名字。一个巧女人,一盒脂粉和一根擀面杖,往往是乡村男主人生活中最心怡的那部分。脂粉是乡下女人家务之后最最闲散时用来调节日子的良药,遇到逆境时,淌一回眼泪,梳梳头,洗洗脸,在涂抹揉搓中忘掉烦恼。一盒脂粉收藏着女人们的喜怒哀乐。
《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女子们哪一个不是化妆高手,就连年龄尚小的探春迎春惜春三姐妹也会刻意把自己装扮得顾盼生辉、神采飞扬,难怪小黛玉刚进贾府就顾影自怜,自惭形秽呢。
是的,脂粉掩饰得了人生来的缺陷,但精神上的空白又拿什么来弥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长大之后,母亲自觉地将脂粉盒收起来了。毕竟,十来岁的年纪难免会学着别人修饰自己,若果真如此,就违背了她教儿育女的初衷了。
落絮成霜
一九九三年,我二十八岁。二十八岁,搁现在女孩子身上我想那绝对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龄女青年了吧。我是六五年的人,在那个年代里,我真实地面临着嫁不出去的危机。
前提是,我必须说明一点,不是我不按常规出牌,而是骨子里就不喜欢过大家眼中约定俗成的生活。
打小时候开始,我的性格就叛逆执拗,对任何人强加过来的东西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感。为什么为了迎合别人而委屈自己呢。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要求自己理智起来。感性对女人的杀伤力太大太大,一旦“跳闸”,我真的没有办法把控好自己。
我知道,到了我这个岁数,不上不下,在婚姻上已经没有挑挑捡捡的资格了,好像我已经到了凑合凑合过日子的地步了。
可是,我的内心写满了两个字:偏不!我不要过别人强加给我的生活。
我还知道,我在一些人的想象和杜撰中已经失去人性了,似乎是冲着彩礼的多寡变着法儿想要捞钱。捞个大头鬼,我从来都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想对任何人解释我是怎么想的,这好比是对牛弹琴。
有人的婚姻就像是为了下半辈子有个可靠的保障,随便找个搭档过完下半生就OK。婚姻是什么,也许就是道德和责任吧。婚姻的规则太多,我保证不了自己能不能熬到头儿。未来的变数也太多,谁都没办法保证,对不对?
与其说我害怕面对世俗不如说我害怕面对我自己。
一个人不了解自己,比陌生人不了解你还要可怕千百倍。
先给大家讲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吧,那对我一生来说是最惊心动魄的一次经历。
那年初夏,阳光温暖并不耀眼。这样的季节容易勾起像我这样的姑娘对美好婚恋生活的向往。那时候我们村儿的姑娘基本上都有了意中人,也许是因为交通闭塞再加上天性羞涩的缘故吧,二十一岁的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我想我这辈子大概跟恋爱无缘了吧,以后只能跟我的父母亲一样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了。
后来,我遇到了俊,他是第一个看上我的男人。俊的面庞黝黑,他还有着健硕结实的肩膀和粗犷的曲线。
俊第一次见到我足足盯了我两分钟才把目光移开。俊在部队服兵役,后来同村的雪梅经常去部队看哥哥,雪梅呢老带着我,我和俊的会面才渐渐多了起来。
爱情就这样静悄悄地在两个年轻人的心里发了芽扎了根。
有时候我觉得对方的呼吸或粲然一笑都能使我欢喜很多天。我想他肯定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个年代,我们可没有现在年轻人的张扬,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就连见面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别人似的。
俊是个大胆执着的人,他身上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把这种豪情用错了地方。
后来,我和俊见面的事被父母发觉。
我们曾经相约,却又背道而驰。
有多少次,我坐在草地上对着蔚蓝的天空,觉得他一直站在云朵上看着我,这种感觉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不,他已经死了,不会看着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活在沉重的负罪感当中无法自拔。
我父母拼命反对我跟俊来往,我母亲甚至以绝食相逼。况且俊的上一辈早被扣上了“地主”的罪名,那个年代人们思想行为十分保守,很反对自由结合这种事情。我父母都是世俗中人,对她女儿不利的事,也没有理由不反对。
当情势很严重的时候,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俊对我说过:“他们不管用的,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可能是那时候的我扛着一边的压力,忽略了俊跟我一样早已不堪重负。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没有办法左右悲剧的发生。失去俊的那段日子。我心里空洞洞的。我以为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它像扎了根的植物一样深入内里,难以拔除。
为什么,为什么在你人生刚刚开始时故意将错就错,是命运将你偏离我的人生轨道。
后来,我和俊基本上见不到面了。
再后来,据说俊因为失恋喝多了酒,疯狂之下杀了两个从马路上路过的老人,被判武器徒刑,他试图逃跑,却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他杀人的那个晚上就是最后一次准备见我的那个晚上,那个晚上逃狱出来的俊潜伏到我所在的村子向我的父母要求见我一面,我父母当场拒绝,并告诫他千万不要再来,否则打断他的腿。
精神恍惚的俊选择了疯狂谋杀。是理想中的爱情无法兑现再加上失恋的痛苦将一个年轻人推向了毁灭。
啊,那时候我在干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是父母隐瞒了实情,否则我绝对会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
俊那么优秀,竟成了个杀人狂。我真不相信。
人生是不完整的,俊距离我理想中的他越来越遥远。
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俊被枪决的那天,是在离村子三里地的沙场。
那天清晨,围观的群众黑压压一片
正值暮春时节,十里沙场,柳絮飞扬,面对执行者的冷漠逼问,俊面色如常,据说他向执行者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他要面朝沙场中心广场的西北角方向,随着一声枪响,鲜血飞溅,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雪梅向我讲述了当时的情景,我痛得大叫一声在哽咽中昏迷。不,他不会死的!我一直沉浸在俊还在的幻觉中。
西北方,朝我家的方向。他坚定地说:“那里有我未过门的媳妇儿……”雪梅平静地叙说,我的眼角噙满了泪水,俊到最后一刻还想着我。可是我多么令他失望啊。
执行者冷峻地朝人群里扫了一眼,却没有看到那双为他焦急而张望的眼睛,于是冷漠地哼了一声,朝持枪者做了一个潇洒的手势。
开枪!
砰!
……
我醒来的很多天里,我都做着同样的梦。
他被枪决的时候脸庞无比坚毅,是那么大气从容,他死得像个英雄。他倒下去了。他身旁,柳絮飞扬。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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