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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 哥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范雪芳    阅读次数:8636    发布时间:2014-04-23

  荔园,白天,是我的乐园,晚上,却是我的梦魇。在那梦魇的岁月里,多少个寂静的夜晚,他给惊恐的我心定。
  偏僻的居所,每当夜幕来临,风起,叶婆娑,黑黝黝的林子充满诡异,那月下摇曳的叶梢我以为是鬼魅,心就渐渐地惊。那时我很小,常在朦胧的灯下,八仙桌上看书,弟弟常常也在一旁坐着,妈妈基本是忙碌着什么,而他,哑哥,那个比父亲还大几岁但没血缘关系的堂兄,常常坐一旁默默看,偶尔咿咿呀呀地,我听不懂,他比划着,我还是不懂,他就写,写的那些古体字有点“龙飞凤舞”的味道,年幼的我只能蒙一个是一个。有他在,我的心会定,我太怕那院墙外的夜色摇曳着枝梢的诡异,多希望他坐久点儿,但他是坐坐就必须走的。
  爸爸常年在外工作,哥哥姐姐是住校的,偌大的家园,常常就妈妈、我与弟弟。自小,母亲给不了我安全感,倒常常给我造成恐惧的阴影。
  哑哥常不期而至,带着他的乌龟、蛇、老鼠、黄鳝、泥鳅,都是些美味的东西。不懂言语,但分明感觉他的喜悦,那些都是他的劳动成果。村头村尾,田里山上,常常有他的身影,他是捕蛇能手,捉鼠专家。那些东西,多半让他带去赶集卖掉,其余的,常常兴冲冲地提着上我家,让我们尝鲜。一次,他在野外捉到一只大乌龟,手舞足蹈,兴冲冲地提着乌龟跑进院子,比划着让我去找个木盘来装。我找来木盘放在八仙桌上,他把乌龟放进木盘,乌龟在木盘中趴着,我想去摸,他咿咿呀呀地制止,指指天,指指灯泡,跺跺脚,我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哑哥意犹未尽,沉浸在喜悦中,不断地依依呀呀,良久才披着夕阳离去,离去时,还满是担心的情绪回头看看八仙桌旁的我。在他的肢体语言暗示中,我不太敢靠近乌龟,靠在夕阳斜着的木梯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它。等妈妈乘着暮色归来,她才用语言揭开我的不解,原来哑哥是说我不能乱摸乌龟的头,否则让乌龟咬着了手指,乌龟是死命不肯松口的,要敲锣打鼓,闪电雷鸣的声响,才能把乌龟吓松口。估计哑哥是担心年幼的我让乌龟咬着手指了,故不断的尝试让我明白。乌龟后来当然就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我家那时远离村子,在村尾,而哑哥,那时跟着几个城里的知青住在公社大门所对的村头。节日里,妈妈会让我捧着碗做好的肉送去给村头的哑哥。节日里,多半是妈妈提前跟他说让他上我家来吃,但哑哥常是吃饭时间到了还不来,妈只好让我送过去,估计他总是不想打扰我们一家子。走进长长的屋廊,常会先碰着一两个知青。城里的那几知青,已经开始留长发了(在如今也不算长吧,但那时的稍微长点发的男青年都比较少见),穿着喇叭裤,哑哥的土布衣衫无异是与他们格格不入。不久,知青们陆续回城了,偌大的知青居所村里自然就收了回去,哑哥就作为五保户被安排到村中牛栏旁的一间泥砖屋。
  一条能容两车的公路穿过村子,左高右低的地势,左上基本是居家,偶尔一两处牛栏。右下或是牛栏或是菜园或竹林。竹林偶尔静谧,一时又潇潇,那是想象的惊恐来源,最怕的,其实莫过于牛栏。惊恐的来源,很多来自村子里三姑六婆四姐们的谣言。我自小文静,不爱闲语,基本不是村里小姑娘的玩乐对象,燕子比我大一岁,性情外向,有个当信用社主任的父亲,奇怪的是,她常来找我玩。那夜她找我去镇里看电影,回来的时候,在燕子家门外分别后,我得独自归家了。雨丝儿飘着,地儿湿漉漉的,几分不安的情愫绕着我,快到家门口,见家门开着,在夜色中,这是极少的现象。我正纳闷,见昏弱的灯光中,母亲站在门口,一见我的小身影就嚷:冤哉,你可回来了,吓我半死,你路上见着什么没有?我摇头,又摇头。本以为母亲要责怪我小小年纪擅自在夜色中行走,不想她倒像似忘了责怪我,转头去邻居探听什么消息去了。后来的隐隐约约中,我大致知道,就在我回来的路上,大概1小时前,夜雨中,从牛栏中飘出个2米高的身影,对一年轻的村里姑娘(表嫂的妹妹)进行袭击,死掐着她的脖子不放,年轻的姑娘吓得狂呼乱叫,惊颤了湿漉漉的夜色,把附近的村里人的脚步从家中惊引了出去,那狰狞而高大的黑影,遁入牛栏,村里人打着电筒寻遍整排牛栏的每一个角落,哪有黑影的踪迹。于是,村人在询问姑娘的当儿,得知她没得罪人,只得罪鬼,据说她前两天曾在西岭砍树时把一“金瓮”(装死人骨骸的瓮)不慎砸烂了。村民认定那是鬼魅来找她报仇了,于是,整个村庄都在雨夜中惊恐。
  自此,年幼的我夜里每经过牛栏都惊恐,每每都心里不断地给自己壮胆:不怕不怕啰,我有哑哥在。心里想,他就住在牛栏旁,仿佛他是我的保护神,即使后来上了初中需上夜校时,他已死去,我仍然以此为自己壮胆,仿佛他的魂在那,也会保护我。
  哑哥依然故我地捉蛇灌鼠,他将他那些捣鼓来的五颜六色的蛇、粉红嫩美的雏鼠,有时会用高浓度的米酒分别泡了送过来。雏鼠大都用透明的玻璃罐泡着,一目了然,我看了就心惊。五颜六色的蛇我看不到,想象着那床下的瓦罐中会否钻出美蛇来,也偶尔心惊惊。那时,幼小的我只知道怕那些东西,全然预想不到多年后,已故的哑哥的蛇酒,为我婚后严重劳碌损伤的身体康复发挥了作用。
  具体哪年忘了,某夜,母亲眼睛湿润,对我说哑哥已死了,早年改嫁到20里外的哑哥的母亲梅,白头人送黑头人,难怪那天本不是圩日也看到走在路上的伯娘,原来是匆匆赶去看她那垂危的哑子。每每趁圩的时候,伯娘梅会来看看她那不舍的哑子,年老的她,总是直着身子,一副干练的姿态急急地走在路上,看完哑子的她,会来我家,带来她在圩上买来给年幼的我与弟弟的零食。
  哑哥捉蛇N年,蛇咬他无数,从不当回事,总是用自采的山草药一敷了事,也从没让毒蛇毒倒过。据说,临死前,他去西岭捉蛇,遇着一难得的大蛇,追捉间无意砸烂了矗立在岭上的金瓮,蛇溜了,他悻悻而离,几天后,惦记那溜走的蛇,再去那地儿找,结果找是找到了,却让它咬了,他以为像往常一般没事,照旧用自采的山草药一敷,然而,这次永远被蛇毒带走了……熟悉他行径的村民说那蛇毒不至于毒死他,说足以令他毙命的是那他无意间砸破的金瓮,虽然那有迷信的成分,但他真的走了。那些一泡经年的蛇酒依然在我的家中。某日,阳光灿烂,一团团色彩斑斓的蛇骇然出现在我家猪舍那光影摇曳斑驳的食槽里,吓得我魂飞魄散,丢下正要嗅一嗅院角的桃红的念头,飞也似地穿过院子窜进大厅,把妈妈吓了一跳,我语无伦次地说:蛇——蛇——妈妈笑得颇有花枝乱颤的味道,眼角闪着泪花儿说:那是酒罐里倒出去的东西,你怕什么?惊魂未定之际,才知道妈妈把酒滤了出来用玻璃瓶装了,把一泡经年的蛇倒了出去。
  
  范雪芳,笔名雪花茶,东莞厚街人,原籍惠州。广东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广东楹联学会会员,广东青工作协会员、东莞市楹联学会理事、东莞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厚街作协理事,东莞中华诗词学会厚街分会秘书长。作品散见于红袖添香、散文吧、晋江文学、听风茗雨等原创文学网站和报刊杂志。
  
  
  【编辑: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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